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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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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鹿韭在医棚等到太阳落山,黑白无常才拉着托地的勾魂链飘来。鹿韭躲在棚子后身,果然等到白无常穿墙而出,紧接着数十个魂魄排着队,夹在黑白使者之间,细听之下,似乎是在说还有一批没带走。闻及此,鹿韭便上前一步,倾身施了个礼。
黑白无常也讶异于有“人”能看见他们,鹿韭只得汗颜解释自己修为甚微,实为小地仙,又怕使者不惜的理她,只得搬出敖胥名号,说是随南海龙王之子往人间游历。
黑白无常虽勾魂无情,却看似不难相与,尤其两使者一听敖胥名号,她恍惚间瞧见使者拉着勾魂链的手微微一抖,二仙对视而过,问她寻来所为何事。
“叨扰二位使者,只因敖胥殿下游历时,偶遇一贵人,如今不幸染病,不知他是否大限将至?”
黑白无常似是有些犹豫,勾魂名单本不应轻易泄露。但记起上次南海龙王因其子投胎之事,百般折磨阎王爷。这阎王爷心里堵得慌,属下自然也是逃不过,为了让自个舒坦些,想想还是便宜行事吧。
鹿韭一览名单,真是万幸,许是张大夫是五味命中的贵人,性命果真能保得住,随后她又记下的名单上的人,等回来之时这些人是万万救不得。
聚精会神之间,她没注意到正走来的身影。
“张姑娘,你无碍吧?”瞧着她对着空气笔画几回,张敬面色流露担忧之色,轻声询问。
“啊,是张役长啊……”
鹿韭交还名单,正要向使者道谢,半路却杀出个张役长。黑白无常细瞧着面前男子,最终认定这是个真凡人。鹿韭只得趁着张敬不注意,微微颔首谢过使者,黑白无常点点头,便带着魂魄走了。
“张役长,我无碍,估摸是最近劳累有些头晕……”
“张姑娘前几日便晕倒了,如今人手松了些,还是好生歇息几日吧。”
正想着这几日回百香谷,不知找个什么借口搪过耳目,如今张敬如此善解人意,她正好顺着他的意思谢过,心念着趁早离开。
只是张役长似乎还有话未说完,支支吾吾左右盘旋。
“张役长是还有话说?”
“……嗯……张姑娘身体虚弱,要不请大夫开个方子?若是城外药抓不全,我过几日进城抓些也可。”
鹿韭只想着千千万别送些药来,若是这几日见不到人,还不知如何解释为好,便也没深想便谢绝道,“真不劳烦张役长了,我这身体靠得住,只是近日多少劳累些,歇几天便能继续帮忙的,真的不耽误……”
张敬一时无言,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得微微颔首,让开道路伸手一送,言道,“那张姑娘好生休息,姑娘请便。”
鹿韭点过头,匆匆赶回住处。见五味正焦急地等着,她进门悄悄将好消息告诉他,嘱咐他好好照顾大夫,同时回谷之事要瞒住所有人,要是有人问起她,只说是身体劳累不适,需躺上两三日才好。
五味一一记下,只拉着她说一句,“好,我和爷爷等你回来……”
鹿韭揉揉他松软的头发,避着人回了百香谷。途径方圆十几里,景象正如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这场瘟疫紧握着城外上千人的性命,想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便也无暇顾及这些,只道是能救多一人便是没白跑一趟。
……
步入仙境,此时鹿韭真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气候虽也干燥些,但总是要比凡间再生机勃勃些。
鹿韭匆忙回百香谷收了一些仙草,也来不及同老爹和铃兰她们说上几句,又想到而今天下大旱生灵涂炭,若是能雨水降至,来年必然能缓解些人间的苦难。而南海龙王定然手握着部分降水之权,为了他儿子敖胥他势必会出手缓解旱情。
鹿韭思及此便扛起包好的草药,火速前往南海,因此多耽误几个时辰。这是她第二次去龙宫,只瞧着今日龙宫宫外宛若有所不同,虽说不上张灯结彩,但架势盛大,宫外的侍卫队也是衣着簇新,不像是节日庆祝,倒似有贵客而至。
鹿韭心知如今走的是天界的时分,更加时间紧任务重,恐等不到龙王相见,只得劳烦上次混个脸熟的看门大哥帮忙传句话,便快步奔赴翼州。
鹿韭已经尽可能的加紧脚步,可回翼州城外之时,距离上次已然过了三日。回到赵家庄,赶忙将仙药捣成药粉,装好带去医棚。她将药粉分别置于病人碗中,只是绕过了垂死之人,完事后她着实不忍看着这些人痛苦的神情,手里紧紧攥着纸袋子,又朝西边的医棚走去。
至此,这场持续了三月之久的凡间噩梦终于临近尾声……
……
患者接连好转,又在医棚隔离了近两周时间,就在全村人都完全康复的那一日,迎来了一场盼望多年的春雨,细密的雨丝流连三日,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村子里的庄稼人都高呼着“苦难的日子总算熬出了头”。
四十余人打算过了这夜,明日便启程回翼州城内,然就在这最后一夜,山中生活的春生给衙役送来了两个人。
因为痊愈的乡亲都各回了各家,所以大夫和衙役们住的都是相当紧凑,一有点风吹草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动静,因此傍晚春生来的时候,几十双眼睛都紧盯在两个被捆住的人身上,直白的目光恨不得戳出几个黑洞。
春生说这一对男女是人贩子,而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应是赵家村一户人家的娃娃。细问过后方知近日雨后山路湿滑,这男的有顾着女的,又拉扯着孩子,倒是滑下了坡,正巧让出门拾些干碎柴火的春生碰见,也是这两人认定山中无人,便省了份哑药没灌给娃娃,春生听了孩子喊救命,随即猜出了这二人的勾当,直接押了过来。
待张役长将赵里正喊来之后,确认这是村尾赵广全家的四娃子,赶忙喊人找来赵广全夫妻俩,二人火急火燎地跑来,一见真是自家娃子,当场围着孩子抱头痛哭。
赵广全媳妇抽泣着,说是本以为前几日当家的刚捡回条命,家里孩子又多,手忙脚乱的看丢了孩子,四下问谁也都没个印象,谁成想竟是让人贩子给偷骗了去。
这边张敬也命手下拉开正奋力捶打人贩子的赵广全,让他们三口人快回家歇着,明日赵广全跟着他们一行人进城作证。
春生将二人交到张敬手上后,又眼见那娃娃被认领,便说是再没别的事他就上山去了,秀梅还等他回家吃饭呢。张敬拍拍春生结实的手臂,言下之意是替百姓感谢他,又说衙门会给他些奖赏,春生倒是不甚在意,只道有时间再去取一趟,随即挥挥手回了家。
院里院外留下的都是自家人,张敬当场问那人贩子姓名,那女的被吓得直抖,蔫蔫地交代着。
其实这二人正是当初拐了五味的王大力和巧娘,鹿韭和五味站在院外看得清清楚楚。鹿韭见他二人终于受了应得的报应,和五味商量着若非他们有所隐瞒便也不再出头作证,只这王大力属实是猪油蒙心,单说只此一回,往前从未犯过事。如此一来,照着王大力的言辞,若是官府不细查,再加之半路被拦没能得手,定然是要判得轻些,最重要的是那些被卖掉的孩子,就像是被抹去了真正身份,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因此鹿韭五味决定趁明日启程,择个人少的时候向张敬告发原委,五味也愿意当堂指认。即时又想到还有一证人,是城东的三婆,次日问过张敬此人,张敬道确有其人,如此凑齐了证人证言,只叫那王大力和巧娘百口莫辩了。
找来张敬之时,张大夫也是在场的,想必是有些疑惑,细问之下,鹿韭解释为五味前几年曾遭他二人拐卖,最后还是老天有眼,指引她进城寻到了弟弟。还说事情已经过去近两年之久,一是不愿五味记得这苦痛的回忆,二是不愿张大夫忧心,因此才不愿再提。
由此,城外之事也终是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