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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章节9 ...

  •   轰隆声中,一道闪电乍现而过,今夜的雨来得似乎格外急切,雨点像乱石一般砸了下来。姜洛分明听清了李昊嘴里叫的是谁,她有些许吃惊,掖被子时不注意蹭到李昊滚烫的面颊,停了停。

      玉脂般的纤手抚弄而过,她忍不住在他耳边低诉:“傻哥哥,那样的女子怎能配的上你......”亲昵的动作,显得再自然不过,二人的感情原也胜过普通的亲兄妹,只是当下这情景让他人瞧去多少是暧昧的。

      姜洛的父亲姜灿自廊中走过,他望了半晌,不知该如何言明,只得悄然去另个屋子休息。

      夜半子时,倾盆的大雨伴随狂风呼呼作响。

      延晋坐立难安,手里早已拟好的信笺不知能否如期送去,他盯着枯灯前萎靡不振的信鸽半日,终是将心一横,摇醒了它。

      “鸽子啊鸽子,你可一定要将我的话带到师兄身边,否则师姐这次就在劫难逃了。”

      鸽子乖巧的扑腾两下翅膀,飞了出去。

      雨势未减,空气里渐渐升起一层白茫茫的雨雾,紫薇树旁铺就的石子路上落满了残花落叶,一双银绣镶边的云头靴缓缓地踩过,当她再要往前迈时,却猛然怔住,一朵紫薇花被风雨肆虐,掉落到脚前。

      她寻思着,想要弯身去捡。可刚要伸手,却顿时僵住。无形中,身体里有股强烈的力量正隐隐牵制着她,那感觉仿佛无数把利刃刮过血肉之躯。

      她疼的收手。

      漫天飞雨击在身上,她微微昂首任由雨水冲刷身上的痛楚,那是昔日的面庞,倔强中却多了无边地冷漠。双眼酸涩的难以睁开,她微微抿紧了苍白的嘴唇,有温热的感觉自眼角涔出,缓缓淌过脸庞...不明白,她不明白心为何会这般痛。

      她不明白,为何看到那朵烂花落在脚前,会想去捡,而不是一脚踩上去......

      耳畔几声翅膀扑腾的声响骤起,她忽地抬头,先前悲恸的神情顿时荡然无存,转眼间,已毫不留情的拔剑跃起。

      “呲......”

      利刃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鸽子,一道闪电划过,那抹萧条的身影傲然在雨里,没有一刻思忖,血水不曾沾染在剑上,这就是她,岳素文,当之无愧的胤荣轩头号女杀手。

      她俯身捡起鸽子,展开信笺一看。双眼迷离的迟疑一会儿,最后,终是浅浅一笑。

      “我的好师兄,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五日后,在远离大蜀城千里之外的岩谷县,今日是县里一年一度的节庆,人们为了欢度丰收后的喜悦,每年都会在县里举办盛会,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被成串的挂在檐下,小孩子们得以穿上新衣,成群结队的从街市上跑过,欢快之声响彻街头巷尾。岩谷县虽不富饶,却民心淳朴。

      李昊一行三人摆脱了先前的阻击,辗转到这个小县里。

      姜灿走在最前头。

      暂时摆脱了困境,姜洛有一丝舒心,故意放慢了脚步:“李哥哥,我想买些东西,你帮我瞧瞧?”她倾身朝他淡淡一笑,宛如艳阳天下最娇美的一朵花。

      李昊无甚表情的点头,随她进了一家胭脂粉店。

      脂粉铺里的掌柜一见姜洛进来,顿时看呆了眼。他们为了躲过暗杀早已低调的换了平民的布衣,可真正的美丽一向是不被外表所掩盖,掌柜再看,尾随在姜洛身边的也是个俊俏的小哥。

      生意人的嘴最能掰,掌柜咧着嘴笑问:“夫人想看点什么?”

      俩人双双一愣。

      姜洛掩面微笑,转而委婉道来:“奴家想要合欢蜜调的胭脂膏,可有?”李昊听的微微一怔。

      “有的有的。”掌柜取了一精致的盒子递到姜洛手上。

      姜洛自觉有趣,回头笑看李昊。却见李昊根本没看她,他眼里只盯着那一处。竹架上陈列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他拾起一个,望了半晌:“这个我要了。”

      那是一张掩着上半脸的绛紫色面具,此时,若戴着这张面具不仅能掩人耳目,还能粉饰他左颊边上的一道疤痕。

      面具做的精致独特,备惹人爱,姜洛忙着也挑了一个。

      回客栈的路上,俩人同戴着面具,姜洛脸上戴的是桃粉色的金丝贴羽面具,映着她整人更是人面桃花,即便不看面具底下的脸,也能猜到此女定是美艳过人。她调侃的伸手敲敲李昊的面具:“你这么戴着总算是遮了点儿羞。”

      李昊不解的听她继续说。

      姜洛将面具缓缓摘了下来,看他:“为何不用我给的药膏,你看看你...脸上那疤越来越明显了!”

      李昊听的噗嗤一笑。

      他仰头笑望着晴空万里,目中所及的却那不了心中所想的地方......这疤是她留给他的,即便是破相难看了,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心情顿时显好:“我觉得这疤留着甚好。”

      他完全没注意到姜洛的疑惑,径直往前走去。

      姜洛怎会明了,她急忙拾起裙摆赶上去:“好哇你,倒学的吊儿郎当来了,亏我如此关心你,不用还我...还我!”

      俩人你追我赶的跑着,李昊畅快的笑声一路回荡在街市上,倏然撩拨起岳素文的心弦。

      握着瓷杯的手一抖,茶水溅到了桌面上。

      不起眼的茶楼,临栏而坐。

      白色的帽沿压得很低,丝绢质地的斗篷若隐若现,随风起舞。小二披着帕子端了茶水侯在她身旁:“客官,您看是不是可以?”

      她将空杯子往桌上一磕。

      “劳烦续杯。”末了又补一句:“我暂时不饿。”

      小二无奈,讪讪地沏了茶水转身回柜台去。

      柜台边上,须发发白的掌柜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的问:“续杯是嘛回事儿?又是个来闹事儿的不成?”二顺闻言否认:“掌柜的有所不知,我沏了十来趟的茶水,那续杯的意思就是再满上的意思,兴许是外地来的吧,说话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掌柜狐疑地撇了眼岳素文,冲二顺细声吩咐道:“回头你可仔细瞧瞧这来人在桌上画些甚!看来是道上混的,指不定是邻县叛乱的逃到咱这儿。”

      二顺点点头,回身一看,瞠爆双眼:“掌柜的,不见了!!”

      掌柜的扶了扶意外倾到一侧的帽子:“唔...还好,还好没点酒菜,要都这样的来去无踪,我的店可甭想开了,快,二顺你去看看。”

      二顺守在桌前琢磨了会儿,有些为难的嘟喃:“掌柜的,他这...画的像是乌龟王八!”

      一心二用,正如此时的岳素文,她分明是在桌上描绘如何生擒李昊的计策,可手中画来的,却是只王八。这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很琐碎的事情上,例如一路奔波至此,路途中,她饥饿难耐的一直想用腰上的弹弓射些鸟儿来充饥,可心是这么想的,手里却不听话的拔起剑来拦路抢劫。诸如此类心不随人愿的事儿还很多,最使她感到烦恼的就是这一大清早的在客栈里,她叫了碗香喷的皮蛋葱花粥不吃,偏跑到这破茶楼里喝水,一喝还喝了一个上午。看来待会儿沿途得浪费很多时间,去寻厕所方便。

      她就这么怀揣着即想见到李昊,又莫名发恨的心态,从茶楼的围栏上跳了下去,这果决的行为随同她一身飘逸的装扮险看着潇洒,却在落地当前,不慎崴到了脚。

      夜帷星璀,凄风相送。

      岩谷县依山而卧,东边毅力的高崖上蓄着一弯泉眼,多年以来,泉水不曾枯竭,更慷慨的滋养了一方水土。唯一能进入岩谷县的途径,也就是搭条船顺流过两座紧挨着的山坳。清波弄影,夜色撩人,小县里独有的一家雅韵超然的客栈便建在这湖面之上。

      透着橘色的帐幔下,李昊端坐在蒲团上,举杯酌饮。淡定的容色显出几许空白。他在想她。

      姜灿不曾察觉,潺潺的湖面荡起涟漪,宛如萦绕心底已久的话,看来今日得向李昊表明。酒过三巡,不能买醉的姜老爷子面皮有些红润,良久,当李昊以为今夜只是纯粹来喝酒轻松时,他听到姜灿这么说道:“...昊儿啊,往后的日子,小洛就交给你了。”话说的直白,也亏得那几杯烈酒。姜灿红通着双眼把二十年来未了的夙愿说了出来。

      李昊闻言,心底莫名一震。他敛下眉目凝视着杯子,正当要点头却未点之际,一阵寒风袭来,忽的卷起帐上的帷幔,随风灵动的幔布间,飞过一抹身影。只在这一瞬间,他瞠大的双眼,酸涩的隐痛着,难以置信。

      一袭夜行劲装的刺客提剑指着姜灿的颈脖。

      一早在暗处埋伏许久,为的就是等个和适宜的时机跳出来。可现下她等不及了,她只晓得,这老头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她等不及了。本该是先搭在李昊脖子上的剑,她决定先送送这死老头一程。微眯着的双眼显得深不可测,她一手拽过姜灿的衣襟,将剑抵上皮肉,恨恨地道:“我来替他答,可好?”

      姜灿满脸震惊,蹙目道:“你是何人?”

      轻蔑的笑声:“呵...你说我是谁?”她侧头望了眼李昊,那话也像是在问他。

      李昊心弦一颤,神色动容的微微张嘴:“......”

      想了她许久,再见却是如今这般光景。他哽塞着喉咙叫不出口。手中的刀一起一落间,往日留恋的视线已成了反目。俩人交锋之际,李昊明显感到异样,她的功力远胜过从前,想来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

      倘若恢复了记忆,那在失意期间的那一段,她是忘了还是......为此,他走神走的离谱,岳素文在一下旋身飞起时将他踢出了一丈远。这下可好了,本来心就有些抽痛,胸口又被踢一脚。

      “啧啧...你怎么越来越差劲了?”她用以往不屑的口吻,挑眉望着他:“我的大师兄!”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称呼他

      可现下他却觉得陌生至极。

      “放开他!”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一副受伤的背影嵌在夜色中,毅然显得刚强。

      岳素文望的出神。就在此时,姜灿本可以反手一击。可上了年纪的人反映迟钝不说,被岳素文发现了,竟傻到拿手去接剑,这结果就导致了血流成河的惨状。他大致是想,就算真被砍到也别砍到脖子,那可是一命呜呼的事儿,用手抵至少死不了。

      看到流血,岳素文没由来的吃了一惊。剑被抓的死紧,姜灿很是吃痛的叫道:“昊儿,快走!”

      李昊怨愤的瞠大双眼,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不......!”这声痛彻心扉的不字,不是冲的姜灿,而是冲着姜洛叫的。

      谁都没发现,姜洛一直守在角落里。当她看到自己的李哥哥被踢飞出去,当她再看到父亲徒手抵住剑锋而血流一地时,她再也无法忍受。一路逃亡至此,身上藏着的匕首始终排不上用场,今日,她抖着手,狠狠的将它插进岳素文的背脊。

      刀入肉的声响‘兹!’只有岳素文自己听得到。

      她吃痛的伸手去捂,却发现伤在背上,手够不到。颤颤巍巍的,她弃剑退了几步,蹒跚的步履在下一步险些栽倒。李昊忍不住想上前扶她。

      姜洛眼快手急,猛的又推了把岳素文。

      本就无力挣扎的身姿就这么轻易的噗通一声,斜栽进湖里。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在姜洛出现之后,岳素文被刺到落水之间不过一炷香时间。其实李昊最初的想法只想先将岳素文拿下,之后再做打算。可眼前莫名突发的状况使得他措手不及。

      姜洛泪眼盈眶的急忙取出帕子裹住父亲的手。

      这里地处僻静,湖面咕噜了几声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湖畔的围栏上印着几滴血,他漠然的俯下身子,用手去拭。指尖上的鲜艳缓缓划入手心,也深深划破他的心口,从来不懂的,胸口里的抽痛是这么难忍。

      他咬着牙关,攥紧了双拳。

      “你要等我,别死,岳素文!”

      平静的湖面哗啦一声溅起偌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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