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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节10 ...

  •   秋后的湖水透着凉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狠狠灌进鼻腔里,岳素文顶着最后一丝意识极力的挣扎数下,最终,身体不受制的缓缓下坠。潺潺碧波之中,委婉的青丝如泼墨般在水里摇曳开来。曾几何时也是这般掉入水的。可当时,他会救她,那么这会儿。

      岳素文暗苦,他应该恨不得自己早点儿去死。

      只怪自己近来犯那个身不由己的毛病。她原想着许久未见若寻个静谧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给他个惊喜,并且双手捧上自己亲手编的发绳,想必他一定是喜不自禁。可如今已是无可挽回,她想起那把害人的剑,即便在下一刻就陷入昏厥,也不忘将它甩掉。左手得瑟了两下,那把剑非但没脱落,反而覆的更紧,像是要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须臾,一串细密的气泡由她半嗑的双眼前,扶摇直上,她恍惚的察觉到有束光在眼前放大,就在那愈见鲜明的光晕里,竟幻现出一张俊朗的容颜。

      或许,爱情的萌芽早在她心中种下,只是她还日日懵懂的过活,一直到峰回路转,直到俩人不得不兵戎相见。这份爱又该如何继续。

      姜洛环手蹲在岸边,风在她耳边轻轻吹,她觉得极冷,却不肯移动半分。岁月的片段在湖中荡漾,她看见儿时的李哥哥为她跳到河塘里采摘水葫芦,青翠的叶片上缀着一串串鲜艳的花骨朵,那时的太阳高高挂着,哥哥卷起裤管在波光粼粼的水里缓缓前行,他认真的小模样,看起来俊极了。自那时起,小小的洛儿心里便有了他,这辈子只要他。

      良久,她娇艳的面庞上划过一丝清泪,滴在紫纱裙上晕出一朵凄美的花儿来。

      后半夜,等她哭够了。姜灿便调配了人马打算去搜捕二人,却被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姜洛拦下,她抽噎着跪到父亲身前,拽着他衣袖道:“父亲是要将哥哥连同那刺客一同押回么?”姜灿凛眉:“这是说哪的话,爹爹是在救你哥哥,至于那个刺客...若还未死,就补她两刀罢。”此话一出,那些站在身后数十个手下手里擒的刀,纷纷蹡踉作响。对于这些无用之人,姜洛不屑一顾。原先逃难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守着。她气愤的由地上爬起,对父亲道:“倘若父亲要追回他们二人,那女儿只能来生与您再会了!”先前刺了岳素文的匕首,如今竟横抵在自己的颈脖上。姜灿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模样,忙伸手去截:“你这痴儿,你可是李家钦定的儿媳,即便是死,也该是李家的鬼啊。”

      姜洛将匕首贴紧了皮肉,顿时失神而笑:“...钦定的儿媳,父亲指的是什么,是指女儿有李叔伯遗赠的那块玉扣?”

      姜灿双眼圆瞠。

      “我从未看透玉中玄机,又怎会谈得上是李家钦定的儿媳,更何况...”她冷冷笑出了声。

      姜灿摇头不置信:“如何?”

      姜洛怔然看着父亲,坦言:“更何况我还将它弄丢了。”

      遥遥的月色显得惨白,风将她淡紫色的裙角吹偏入湖中,这抹色彩终归是天边的色调,永远那么不可及...

      无论岳素文落到谁手里,后果便只有死。李昊驮着昏迷的她避开了水路上搜捕的人马,一路过来,他只为护送姜叔伯远离胤荣轩的追杀。先前的信鸽想必也是被轩里的人截住,无法与岳素文获得联系下,竟然在这般情景下重逢。要是将她驮上岸,姜叔伯未必肯放过她。倒不如将她送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这样才好保全她的性命。

      在天边快泛出鱼肚白之时,李昊总算寻了个隐蔽的山洞。他将岳素文身上的伤口处理之后又忙前忙后的将一切妥帖安置好,偌大的洞壁里一时暖和起来。盘膝坐在篝火前,手里握着不知哪儿弄来叉哪儿弄来的牛蛙肉,正烤的喷香。略带湿气的柴在火里啪嗒的一声作响,他偏头望了眼昏睡的岳素文,突然想起,数月前俩人在一次任务中躲进个山洞里,那时,她讲了个故事,故事很简要,她忽闪着大眼说到“...long long ago,有个男的和一个女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同时躲到了一个山洞里,那夜没有雨,雷声却特响,那女的害怕的直想挖个洞躲下去,那男的其实是个正人君子,他看出女子的迫切,安抚道:“姑娘别怕,晚生的怀抱可借你用用。”那女的根本不看他,就在一声巨雷轰下时,天雷勾动地火。那女的啊了一声.......”事实上,故事阐述的内容其实是只妖精为了躲避天谴逃进洞里的故事,因岳素文喜爱神话题材,更分外喜爱言情,她便挑了个平生以来觉得底稿最靠谱剧情最丰富的神话故事讲给李昊听。可当时到至今,李昊仍未能通晓这故事的精粹,唯一能让他记起这件事是当时岳素文的那句话“long long ago”

      秋霜露重,次日醒来,洞口前的青草上粘满了水珠,在阳光下呈现晶莹剔透的美感。这让劫后余生的岳素文备感到,能活在世上是件很美好的事儿,哪怕现在看到的不是露珠,就算是头猪,她也会感慨不已。转头间,视线豁然被一庞然大物遮挡,轰的,那庞然大物实实在在的往她身上砸来。

      “哇啊......”她惨叫出声。李昊伟岸的身子正沉沉压在了她身上,推也推不走,她只能哈气忍痛。

      许久许久,气氛始终显得尴尬。直到李昊捧了碗清粥就到岳素文的嘴下时,她才开口:“怎么不是牛蛙肉,我想吃肉。”

      李昊:“......”

      要晓得这时能弄来口薄粥已是不易,还想天鹅吃癞蛤蟆肉。

      李昊轻声道:“如今你有伤在身,还是吃些清淡的好。”说着将岳素文的身子扶了正,清粥尚冒着热气,他就这么坐在熙攘的晨光下,轻轻吹了几下热粥。雾气袅袅升腾了起来,隔着一个怀抱的距离,她清晰的看到,几缕略显凌乱的发丝下,他的眉眼深深浅浅,说不出的好看。

      她红了红脸,低低的道了声:“谢谢你还愿意救我。”

      持汤勺的手停住,他像没听到的问岳素文:“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的?”

      岳素文愣了愣,不敢去看他是何表情,讪讪地道:“就,就那样过呗。”抬手要挠头,却猛地抽气。原是牵扯到了伤口。这时她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外裳不翼而飞,偏头能看见黑色的夜行衣正被晾在木架上。她急得暗暗咬牙,贴身的棉衫半个月了没换过。

      李昊也觉尴尬,但显然那眼角间一闪而过的笑是如此可爱,他似笑非笑的道:“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倘若昨夜未给你处理伤口,想必你早死了。”他抿了抿薄唇,略略低头“若是觉得我唐突,那你就”愈见喜悦的三个字就要说出口,却被岳素文截住。她猜到他想说什么,也料到自己在这般困境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心底有股惆怅。‘倘若我们不是以这样的身份自处,一切是不是会好点。’

      晨光映在她无血色的脸上,一声鸟儿鸣翠过后,李昊听到了心底最不愿听到的话。她说:“其实你这么做,我反而欠你更多。还记得半年前你把我从悬崖下捡回来那会儿么?”她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会儿我真讨厌你。明明大家都在我的失忆担心,而你却暗地里偷笑,那时你就躲在人群里,我看的一清二楚。”她这么说着也不去询问究竟,只是想起过往,忍不住轻轻合上眼,每当这么想时,那幸灾乐祸般调侃笑意的模样就会望着自己,事实上,那感觉一点儿也不让人讨厌。

      闭着双眼的视线空白中明朗透彻。她想在自己尚能清醒时把话说清。“我很笨的,也不懂知恩图报,像昨晚那样的情况我不想再让它发生。你等下收拾收拾,赶紧带你的表妹离开这儿。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追杀你们的。”

      李昊蹙眉,伸手握住她:“何为尽量克制自己?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怎么追到这儿的?”

      岳素文想了会儿,这要怎么说呢:“我是看了信纸才知道你在这儿的,至于我要克制自己,那是因为我?”脑子里的记忆突然停住,她显然会说,却马上忘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好像又要来了,她急忙悬崖勒马,脱口道:“那是因为我手痒,我要不克制着自己,回头你要挨拳头的。”

      李昊:“......”

      独处的时光过得似乎格外的快,日月交替后的第五夜。

      月光盈盈,涟漪草丛间。借着微弱的篝火,岳素文趴在宣纸上愣了许久才下笔。她庆幸自己还能如此清醒的执着小狼嚎而不是举着刀在李昊的身上削来削去,所以,她要在失去意识之前离开这儿,可她不舍就这么撇下他,有些事还是要做个最后的交代。最后再看一眼那张俊朗的睡容,她红着眼眶写道:“我悄悄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留一点痕迹...你不要担心我会去哪儿,就是回胤荣轩去了,我跟小真说好的,等把你们宰了我就回去接她,可是我宰不了他们,更舍不得宰你,不晓得回去的路在哪儿,我会慢慢找的。有一物我想托你替我还给你表妹,就是这块破玉,原先我还当它是个宝,里头有字,可现下无人能证实这字的存在,我也当不成,挂着又是累赘,你记得还给她时别说是我捡的,这会很伤我自尊的,还有还有,其实还有一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本该以身相许,可现在我身不由己,经常会做些不可理喻的事儿出来,我不能伤了你,因为...我爱你。”

      这封信写完被放在李昊的枕边。

      她就这么裹了一身伤悲踏出洞口,月色寂寥的洒在肩头,能看到肩头在微微颤动。

      请不要将这样的动作误看做是在悲戚。她只是在想,李昊怎么捡了个只有水路才能到的地方呢,这样不就得潜水才能离开这儿,苍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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