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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起火 ...


  •   “走水啦——走水啦——”

      我与梅裳坐在倚红阁一街之隔的兴东楼里,外面的街上已乱成了一团。

      起火的地方是倚红阁的后厨,浓烟沿着后墙升起来弥散在细雨里。

      寻乐子的客人们逃也似的涌出来时衣衫不整,醉得打晃,其中有那么几位在南都颇有些脸面,被伺候的随从扶着匆匆爬上了自家车轿,实属狼狈。

      梅裳的房间独立于主楼,自有一条廊梯通往后街,火警起时得以从避过拥挤从廊梯离开,到街对面的兴东楼暂歇。

      兴东楼的伙计不多会儿便将茶水吃食端了上来。梅裳往我面前推了一盏,接着又捏起自己那盏一口气饮了。

      我循声朝楼下吵嚷的地方望下去,见是有载着客人离开的马车与水龙局调来灭火的水车撞在一起堵了道路。一个着褐色绸衣的人正挨辆马车的作揖行礼赔不是。

      “看什么呢?”梅裳搁下茶盏凑过来,“哼,城防局这回倒是来得不慢。”

      “城防局?”我听得疑惑,“司责灭火的不是水龙局?”

      梅裳朝那褐衣人的方向扬了杨下巴。

      我将信将疑,顺着梅裳示意的方向四下找了找,果见有十几人在倚红阁四周疏散救火,看行止像是行伍出身,只是衣着不是官服,却是便装。

      “你说他们是城防局的人?”

      南都的城防局原为御林卫队,皇都北迁后,原旧都的御林卫队便整编为城防局,司职城防守卫,护卫平安。

      我到南都时日不长,大部分时间又躲在梅裳处消磨,南都官面上的人只认得出三四五品的官员郎将,兵士却识得不多。

      “那人叫贾故,是城防局的参卫。不只他一个人,那十几个也都是城防局的。”

      我看了看,见那些人救火倒是卖力:“穿着便装想是不当值,是路过倚红阁看见着火,所以出手帮忙?这么瞧着倒是个爱护百姓的好兵。”

      梅裳看我一眼,没说话。

      “怎么?”我问道,“我说的不对?”

      梅裳修长的手指捏碎些茶点放在小碟子里,哂笑道:“救火或许是真,至于爱护百姓……去年久不下雨,城西街也走了一次水,风鼓着火头烧了一整夜,毁了西街十七家铺子,可那时却没见城防局里有哪个人出现。”

      我了然:“这么说来确也不是什么爱民之人——只是如此……那些人一番辛苦确实为哪般?可是今天倚红阁里来了什么品级高的大人物?”

      梅裳摇头。

      我将他那盛了茶点屑的小碟子接了过来,递到自己肩膀边:“阿飞,尝尝这个——那便是他在这儿有知己的姑娘?或者在倚红阁的生意里占了一股?”

      梅裳道:“贾故不算好色,我在倚红阁待了五年,入股的事从没听说过。”

      ———————————
      “待了五年?”我原以为他是从小被卖进去的。

      梅裳没接我这茬,注意力仍在城防局那些人身上。

      “怎么??”

      梅裳将手伸出窗外,湿了雨水的指尖捻了捻:“不好说,我总感觉贾故这帮人来此不为救火。”

      我本觉得是他想多了,指着在马车外前倨后恭的贾故道:“不为救火那他这忙前忙后……”边说着却一愣。

      视线那端,街道终于疏通,载着客人的马车依次驶离倚红阁,贾故退到暗处打了个手势。

      “那手势……”

      只见城防局随之而动,两三个跟上来随贾故进了倚红阁,另几人奔了后院后门——那是个行军打仗时常用的,“合围”的手势。

      我脑中什么东西一闪,恍然大悟。

      “他在抓人,要找的人躲进了倚红阁里。”

      “抓人?他们没穿官服。”

      “是啊,没穿官服。”我沉吟,“大约是上不得台面,要秘密抓捕——你说过倚红阁里常有贵族富贾出入,他们不便大张旗鼓地抓,所以打着救火的名义查从倚红阁里出来的车。”

      “车是被水龙局堵在街上的。”梅裳提醒。

      “堵了路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搜车——没错,你说的对,这帮人不是来救火的,说不准水车堵路也是他的授意。甚至……”

      梅裳看我一眼,接话道:“甚至连火都是他们放的。”

      倚红阁的火势本不算大,加上细雨天潮,明火不足三刻便浇灭了。来到兴东楼来看热闹的人们眼瞧着火势已去,话题便从着火转到了别的上头。

      这阵子南都的百姓聊得最多的乃是陛下南巡的事。

      月前陛下自京城出发,乘船沿运河而下巡游祭陵。龙船队伍浩浩荡荡排满了河面,沿途百姓遥望跪拜,显尽了皇家气派。

      “听说龙船要经过潞阳坞?潞阳离咱们不过三天的脚程,若是雇了马车一天多也就到了。”

      “潞阳?我可不想去。我们家隔壁张二哥就在坞里做工,捎回的家信里说过往潞阳的路上不太平,多了好些流民。”

      “不是说承天教的地圣师派了信徒接济吗?还将流民都收进了教里,如今不做乱了。”

      “地圣师?不是官府所为?”

      “官府不也仰赖承天教?我听说先前闹瘟疫,潞阳县令控不住疫情,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最后还是地圣师的圣水药到疫除。”

      “如此说来承天教果然有神力?”

      “那可不是?如今南都周边许多地方都供奉圣师了。”

      我听了皱眉。这些人说的与我所知大不相同。

      潞阳周边的村子先前闹过瘟疫,不少百姓被迫出来逃难。阿青督修运河时为了安民,曾让人专门挪出银子雇这些难民修河赚营生,还拿出自己的食禄重金请了民间医士往疫区研制治疗之法。这事历时数月,我在京中也有耳闻,怎么南都这里传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亲民爱民的好名声全都落在了承天教的身上?

      我将梅裳拉到身边,低声问他:“我先前托你打听承天教,你可知道潞阳疫情的详情?”

      梅裳摇头:“是听到过些传言,但倚红阁里都是些达官贵人,对乡间百姓之事交谈不多,只听说承天教在潞阳有不少信众。”

      “潞阳……我先前只道承天教在岭南一带颇有根基,没想到传播得这么快。那南都呢?南都官城里有没有承天教的信徒?”

      “这个……”梅裳想了想,“南都的官吏中有些人倒也谈及承天教,但却没听说哪个入了教的——唉,等等……”

      “怎么?”

      梅裳似想起什么,眼神看了一下倚红阁的方向:“有品级的文臣没有,但当兵的好像……”

      “当兵的?”

      “只是听说,”梅裳不大确定,“城防军的统领周及对似乎承天教颇有好感。”

      “城防局?”我不禁皱眉,“刚才组织'救火'的那个城防局?”

      “嗯,”梅裳点头,瞧着我的脸色沉声道,“周及看重贾故,两人都是潞阳人。”

      都是潞阳人?这么巧?我回身看着烟尘未散尽的倚红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梅裳,人若想躲在倚红阁里,可有什么好地方吗?”

      梅裳看了看我:“你想掺合进去?”

      “不掺合,贾故为了找人竟不惜纵火,我就是想瞧瞧他要抓的到底是谁。”

      梅裳想了想:“后门右转有个杂货间——你一个人行吗?”

      “没事!城防局的几个兵算什么。”

      我将梅裳留在倚红阁外等候,自己从从后门进去找人。

      倚红阁里的姑娘们都还在外避火,客人早就散了,地上积着救火时泼的水坑,我踩着水摸黑找到杂货间门口,正撞见有人推开门闯进杂货间去。

      “什么人?出来!”杂货间里传来“叮铃桄榔”的声音,“来人——”,我闪身进去,那闯进去的人正要喊帮手,被我一掌劈晕过去。

      “别打,诶——”我抬臂挡格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忍着疼反手将那打我的人制住。那人想要挣脱,被我一把压住肩膀——那人挺瘦,是个单薄文弱的男人。

      “放、放开我,你们怎么能这样随意拘捕良民百姓……”

      “嘘!”我制止他说话,“别出声,我不是城防局的,我能带你出去,愿意跟我走吗?”

      那人仍惊恐:“你、你是谁?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你们这些人休想冤枉我,我、我认识河阳……”

      “咔”,我耳听见房间外似又有人走近,由不得他再多言,一掌将他劈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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