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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现场 ...

  •   华藏(cang)博物馆作为这个城市有名的私人博物馆,是由几位爱好古玩的富商一起投资建筑而成的。华藏常常会向各界借来各类古董,用以举办各种主题的展会,几位股东也常于此举办拍卖会。

      因而,无论在古玩界还是普通人眼里这里都是个颇负盛名的地方。

      如今恒润出借参展的古董莫名被盗,这个地方已经被警方封锁多日。

      博物馆正门处,十二根整齐高大的石柱依次排列,檐下的木雕精美且古朴,高堂广厦如昨,只是门可罗雀。

      赵彧正站在大门前的警戒线外等待,。

      他上午刚刚跟恒润的总裁见过面,回到事务所后,正对着当事人口中说的问题合同无从下手,就被当事人一通电话请到案发现场一同取证。

      盗窃案已经立案,按理说没有警方的准许他是不能进入封锁区的,但作为恒润老总的律师,这些显然都不是问题。

      “您好,我是恒润请来的律师。” 赵彧干等着也无聊就上前跟警戒线旁站岗的一名辅警攀谈,警方的人多少能帮他了解一下大体的情况。

      “抱歉,没有证件不许入内。”那辅警一脸严肃的打断赵彧的客套。

      “不不不,我现在不进去,我会等有通行证的人带我进去的。你别紧张,我就想问问,你们在这站几天了?这大太阳挺辛苦的吧。”
      赵彧指指天随和地笑了笑,现在是早秋,暑气未散,下午两点多的太阳着实难挨。

      那辅警看他放松地站着,很是温和,态度便也软化了许多。开口和他聊了起来:“也没几天,只不过这东西恒润的大老板很是看重,唉,要是找不着,怕是得站好一阵子。”

      赵彧暗道:可不在意,现场都亲自来,他接上话茬跟着感叹:“啊?听你这意思,这东西不好找啊。”

      “肯定不好找啊,博物馆防盗系统这么严密都能给盗走。虽然我是个辅警,不参与他们取证什么的,但听说到目前为止连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到。你是律师?来取证的?”

      赵彧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在暗暗叫苦,虽然恒润觉得这东西丢得不寻常,但委托给他的合同其实没什么大毛病,现在要他帮忙找,这专业的都找不到线索,请他过去还不如请个侦探。

      赵彧正烦恼着,博物馆里走出一个挂着通行证的男人请他进去。

      “覃总到得早,已经在里面了,您这边请。”

      “辛苦。”赵彧同站岗的辅警打过招呼,撑起警戒线,走进了博物馆。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刚刚同他说话的人一改憨厚的表情,面庞扭曲,阴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红。

      博物馆的展厅灯光昏暗,馆长找了一间偏厅专门放置那尊白玉双耳瓶,展厅的中间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石柱,上面是专门定制的防弹玻璃罩,白玉瓶虽然被盗走,但玻璃罩却完好无损。

      覃霁就站在那空空如也的罩子前一米远的警戒线外,背对着从门口走进来的赵彧。

      “覃总。”带赵彧进来的工作人员,没有进展厅就离开了,赵彧独自走进去跟覃霁简单打过招呼就开始审视这间将近一百平米的展厅。

      “有什么想法吗?”覃霁看着赵彧沿着展厅走了一整圈,又抬头仔细检查了四角的监控,然后走到他身边。

      “我听说,警方现在还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赵彧没着急说自己的看法,而是想看看恒润这边掌握了多少信息。

      “是的,丢东西是在展览的后期,开展好几天,根本没有办法勘察脚印和指纹。而且一夜丢失,监控一闪,东西就没了,玻璃罩子完好无损。”

      覃霁没有追问,而是开口说明案发过程,一边说一边侧脸看赵彧眉头紧锁的样子。

      赵彧站得离他很近,仅仅一拳之隔,这让他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那个平稳的节奏,在他说完话的一小段安静里,仿佛成了这个空间里唯一的重音,让他的心脏产生出一种微妙的不适,撩拨着他素日静若止水的神识。

      大约,是太久没有仔细倾听一个凡人生命的缘故。

      “一起吃晚餐吧。”覃霁突然出声。

      赵彧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态,他刚刚说了半天,看这位覃总这么聚精会神地盯着他,还以为他在认真听自己讲话,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一开口居然是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这里能找到的可利用线索很少,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吃顿饭,细聊。”覃霁下意识吐露了心声,回过神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看到赵彧脸上呼之欲出的疑惑他又补充道:“我上午在处理一些公司事务,所以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赶来了。”说完便禁了声,等着赵彧的反应。

      这话要是被办公室里公务压身的何泽听到了,必要大骂他是无耻老贼,并讽刺他一个千年神龟居然还知道饿,竟然用这种手段留人,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只是这话何泽听不到,他只能在远方案牍劳形的空隙打几个喷嚏,这里只有一脸不解的赵彧。

      “啊?没问题,正好,我中午也没怎么吃,现在也饿了。”

      赵彧愣了愣,赶紧回话,虽然觉得他很奇怪,但也不好驳了金主的面子,只当是有钱人的思维跳跃,不同于普罗大众,便跟着覃霁一路出了博物馆。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环境很安静,适合谈事情,要去开车吗?”

      覃霁的司机一直在外面等着,他看着一路跟他走过来的赵彧,停在车门边询问。

      “我的车今天上午放修理厂了。”而且很不幸,还没有富裕到拥有多余的车和司机,赵彧一半礼貌地说出口,一半默默在心里吐槽。

      “抱歉,我忘记了。”司机下车替覃霁开门,他移步走向另外一边的车门对赵彧说:“那上车吧。”

      狭小密闭空间里的寂静永远是最尴尬的,尤其是身份不对等的独处。赵彧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力图用安静来证明自己对于金主的尊敬。

      “修完车把账单发我一份吧,到底是我的过错,现在有时间解决了,之后我会让何泽把钱打到你收取劳务费的卡里。”

      覃霁率先出声打破了尴尬,说完之后又继续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覃总太客气了,谢谢您。”赵彧回过头道谢,车里便再度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所幸餐厅的位置不算远,半个小时的车程便到达了目的地。

      覃霁选的饭店是一家浙菜馆,名为品之斋,门脸不大,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中式装修混搭现代风格,并不引人注目,走进去,乘电梯上楼,内里却大有文章。

      餐厅总共只有一层,顶高却有两三层的样子,包间不多,每一个都被做成了空中楼阁,互不相连,由不同的木质楼梯通往。每个包间都有自己的风格,大小不一,但个个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门窗的夹层隔音玻璃外是镂空的木质雕花,上面糊着明纸,檐角悬挂画有山水景色的精美灯彩,颇有一番典雅风味。

      说是饭店倒不如说是一个室内酒楼。入口处水池发出流水细碎的声响,混着若隐若现的丝竹乐声,除此之外,偌大一个饭店再没有其余的嘈杂,确是一个适宜商谈的风雅之地。

      覃霁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常客,一出电梯,就有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相迎,引他们上到最小的一个包间.

      待两人落座,又有着长衫和素色旗袍的服务生进来倾茶,递上菜单,摆置餐前瓜果小食,但全程都没人出声打扰他们。

      “有什么忌口吗?”覃霁拿着菜单询问坐在方桌对面默默饮茶的赵彧。

      “我不是很能吃辣,其他还好,覃总依着自己的喜好点就行。”赵彧抬头规矩地笑笑。

      覃霁颔首不由得也弯起嘴角:“我也很少吃辣,浙菜清淡,应该会合你的口味。”随后要了一个酒楼搭配的两人份套餐,又开了一瓶勃艮第干白。

      点完菜,服务生悄声退出去,替两人掩上了门。

      “这里的西湖龙井很不错,香气浓郁,入口甘甜。”赵彧看覃霁品着茶,一副不打算开口说话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先入为主地聊案情,就想先起个话头。

      “赵律师对茶道还有研究?”覃霁听他这番话,像是一下来了兴致。

      “算不上研究,茶叶提神,我常喝,会尝味道而已。”看他接话,赵彧放下茶杯又道:“覃总看起来倒像是对茶叶颇有研究。”

      “为何?”覃霁挑一挑眉毛,想看他能说些什么阿臾的美言。

      “早就听闻您钟爱古玩且颇有见解,所以猜测您大约会有这个闲情雅致。”

      赵彧说完,覃霁便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屋子里拘谨的氛围一时放松不少。

      “说说案情吧。”覃霁忍着笑,他要再不主动开口,对方不知还要费劲巴拉地扯多久才能顺理成章地聊到案情。

      覃霁向来讨厌别人趋于利益虚与委蛇,所以不喜同人来往,但赵彧绞尽脑汁为了顺利聊到案情而奉承他,却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赵彧看他正经起来,松了口气也正色开口:“刚刚在博物馆,虽然我说馆长有很大的嫌疑,但后来我又想了想,既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监守自盗,他要是真想偷,一定不会那么蠢。”

      “对,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案发那天晚上他突发高血压被送往医院了,他的妻子和医院都可以提供证明。但这个案件做的太完美了,就算不是他亲手偷的,我也没有理由不怀疑他。”

      “怀疑是怀疑,但总要讲证据,没有证据这就只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就算最后东西找不到,按出借合同,博物馆也只会赔偿这个东西的市价。”赵彧无奈地道。

      覃霁无视了赵彧的一番话只是继续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合同中关于物品丢失后的举措那里只写了赔偿的条款。”

      “但这只能说明出借合同不严谨。”赵彧顿了一下才缓慢开口。

      “那如果前提是拟定出借合同的律师同博物馆勾结,蓄意盗走古董呢?”

      “你没有证据。”赵彧看着覃霁黑沉沉的眼眸,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覃霁看出他的困惑,但没打算明说,只是说:“虽然我证据不足,但我这样怀疑,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这也是为什么,我并没有告诉警方之前拟定合同的律师不见了,而是请赵律师你来。”

      “我只是个律师。”赵彧有点头疼,他怀疑对方在把自己当侦探。

      “当然,既然出借合同挑不出错,那我只需要赵律师在明面上帮我查,查不查得到另说,等我找到充足的证据把人送上法庭,才是赵律师人尽其才的时候。”

      赵彧无奈地摇摇头,应承下来,只是不知道覃霁究竟有何神通。

      菜品陆续上桌,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提前醒好的干白注入高脚杯,酒液清澈馥郁,覃霁举起酒杯,和赵彧相碰,一句“合作愉快”掩在了清脆的声响下。

      之后的饭桌上,两人没再深谈案情,话头到了,提及也不过草草几句,吃着地道的浙菜,倒是把苏杭的人情风土聊了一聊。

      赵彧虽到过杭州,但是去出差,没有细致游览过,覃霁倒是一副熟悉杭州的样子,讲起西湖灵隐寺滔滔不绝,甚至像是一些赵彧从没听过的山,他也能细数一二。

      恒润背后的老总一直名不见经传,对外宣称是在出国深造,赵彧先前以为覃霁是个脾气古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现下言谈之间,才发觉此人博古通今,有着远超年龄的沉稳和见识,只是初识时不愿与人亲近。赵彧对于智慧和聪明人有些本能地崇拜,同覃霁这番闲谈下来,印象不觉便提了好几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覃霁作为老板,理所当然地结了账,两人喝了一瓶干白,正是微醺.

      赵彧站在门口用手机提前往家定导航,等着司机开车过来,早秋的晚风还不那么爽朗,吹过来,缠绵在人炙热的鼻息里,覃霁这些年都很少饮酒,这一次喝了半瓶干白,说是刚刚好,但多少也添了些醉意,这风一吹,便更不清醒.

      他看着对面低头看手机的赵彧,从饭店门内溢出的光拢着那人,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朦胧感,覃霁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招了附近的一只野猫过来。

      赵彧专心致志地定导航,皮鞋上突然一沉,一只胖胖的橘猫正把脑袋枕在他脚上,他低下头,那猫机灵地扬起脑袋,趁机可怜兮兮地冲他叫唤。

      “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家伙呀。”赵彧怜爱地蹲下身,大约看到了可爱的小动物,他的腔调也禁不住绵软起来,“可惜我现在没有东西喂你呀。”

      “我记得街对面有一家宠物店,那里应该会有猫粮。”覃霁避过目光不去看地上,冷静地开口。

      “覃总也喜欢猫啊。”赵彧听了覃霁的话有些吃惊,抬起头看他,地上一大一小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可爱又好笑。

      覃霁看着赵彧,一双眼里不自觉就染上缱绻,雾蒙蒙地一片,“你陪着它,我去买。”他慌乱地转身,心跳比步伐杂乱,这酒不好,覃霁在心里懊恼。

      那一点点醉意洗去无尽岁月消磨出的老成,他拿着一小袋猫粮跑向赵彧的样子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洒脱。

      “谢谢覃总。”赵彧直起身去拿覃霁手里的猫粮。

      “别叫覃总了,我们年龄差不多,叫名字就好。”覃霁活了几千年,不知脸皮为何物,睁眼说瞎话,一直等赵彧说了好才伸手把袋子放在他手上。

      “那也叫我赵彧吧,别叫赵律师了。”赵彧蹲在地上扬起的脸上露出一点灵动的笑意,转而又低头,小心翼翼地喂那只格外不怕生的猫。

      覃霁站在旁边,默默靠近几步,放肆地偷听他的心跳,任由跟不上节奏的自己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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