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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稚气保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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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睡得安心，周瑜却在屋中辗转难眠。星夜璀璨，温柔的月光照在他的窗前，他的心里就像有什么被拂动了一样。
于是第二天清早，孙策就看到了气色不佳的周瑜。周瑜本就生得白净，又出生于诗礼簪缨之家，儒雅的气质此时不免有些病弱之气。孙策吓了一跳，赶忙拉着东问西问，最后只得到周瑜水土不服的回答。
当然，他也就不会知道，周瑜想了那把尖刀想了一晚上。
热气腾腾的小汤圆端上来，温度才烘得周瑜的脸色有点儿红润。孙策没有去府中与门客们一同用膳，守在周瑜的房间里转悠。他看到窗，就觉得窗纸容易破，夜里会受风；摸到周瑜披的大氅，又觉得大氅太薄，挡不住秋意寒冷，就连好端端放在屋子里的香炉都在被他“嫌弃”，原因是花纹太俗配不上周瑜，还有很多污渍。
周瑜呢，也不烦他，看到他活蹦乱跳的，自己的心情也不错，一如既往优哉游哉地吃饭。南方的饭菜分量都很少，小而精致，但孙策却给了他一份实实在在的大碗小汤圆，也不嫌他慢，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取乐。
周瑜轻轻把筷子搭在碗边，转头与孙策四目相对。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出空气中的尘埃。
“很喜欢看我？”
孙策毫不掩饰：“是啊，你好看嘛。”
“那么——今天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讲我想说的话呢？”
“当然，不然为什么我今天谢绝见客呢。”
“单独留给我一天？”
“单独留给你一天。”
“那我就不着急了，既然你一天都是我的，我就慢慢吃了。昨晚也没有睡好，吃完了之后可以补个回笼觉。”周瑜温柔地眨眨眼：“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你休息好了我才放心，而且你睡觉的时候我也可以练武——就在你门外院子里，这样你醒了还可以随时叫我。”
周瑜笑笑，试探道：“我总觉得，我好像是你众多客人中不太一样的那个。”
“因为你是最让我喜欢的那个。”
“喜欢？”
“感觉和你很合得来。你应该知道的吧，人和人之间是有吸引力的，我见过的人里面就有那种我觉得合不来的，脾气又臭架子还大……”
“大概知道吧。”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快吃吧，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对胃不好。”
“嗯。”
于是两人之间又归于静默，一个平静的清晨悄然而过。
周瑜吃完，整理了衣服准备再睡一会儿。他把大氅挂在一旁，却被刚把碗筷拿出去的孙策看到。孙策靠在门上，轻轻敲了敲门框。
“虽然知道不应该在你更衣的时候擅自进你的房间，不过你最好还是把衣服盖着，早晨凉。”
“谢谢，不过应该不用，正午就热了。”
“如果你不想让我进去给你盖的话就快点儿。”
周瑜无奈，为了让自己能早点睡觉，乖乖地把大氅盖上了。孙策这才放下心，给周瑜拉上帘，关门离开了。
周瑜所在的房间离其他门客的都很远，也许是他有意安排，这里倒更贴近他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很少有人来，只有几棵桂树，到了秋天都是浓郁的香味儿。他平时就在这个院子里练武，很安静，也很能让他沉下心。他换了身衣服，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伸了个懒腰，拿起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风。
……
周瑜是在铁器划过空气的风声中醒来的。他推开门，孙策却没有发现他，仍在专注地练习。孙策只一件白色单衣，袖子绑起，露出健硕的小臂。脊背挺拔，长枪一挥，少年英姿淋漓尽致。头顶桂花簌簌飘落，黄色的花瓣落在他肩膀、发上，像是一只只多情的蝴蝶。
周瑜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好慢慢欣赏这个自己倾慕的人。
“阿瑜你醒了？”
周瑜站在廊檐下，一阵风吹过，灯笼微微摇晃，他散下来的头发也被吹得有些凌乱。孙策也许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被盯着看了这么久，有点儿不好意思，别过头，更加用力地挥动长枪：“不是让你醒了叫我吗。”
“不想打扰你。”
“……睡好了吗？”
“嗯，还不错。”
“那就来说说你想跟我说的话吧？”
院子里有个石桌，周瑜慢慢地走到那，坐了下来。桌上有茶具，他就不紧不慢地泡茶。孙策没有要停下练武的意思，他索性自顾自地说。而这一说，恰好就撞到了孙策的点儿上。
“江东必成一国。”
孙策顿了顿，而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你也这么想？”
“如今各地拥兵自重，朝廷之权被削弱不少，统治能力大不如前。现在虽还太平，但也只是蓄谋之势，也许三四年过后，朝廷将不复存在，天下大乱。”
“那为什么江东必成一国呢？”
“首先，地势。长江分南北，蜀道分东西。洛阳是国都，即便朝代更迭，北方一带仍可能集中于洛阳统治，而蜀道较为闭塞，无论是从洛阳进攻还是蜀道以东进攻，都是极难的一件事，所以我认为蜀中会自成一派。剩下的自然就是蜀道以东，长江以南的江东了。如今江东名士众多，军阀数目也不可小觑，自我从舒县到富春以来，便有见过两三个较为壮大的兵府，若是能将他们收入麾下，一统江东不是难事。”
孙策甩出最后一道弧线，放下了长枪。
“很多人都和我这么说过，不过你还是第一个敢说江东必成一国的人。这么自信？”
“嗯。”
“几成把握？”
周瑜垂眸，语气却不减分毫底气：“五成。”
“为何只有五成？”
“还有五成，在阿策你。”
“我？我可占不到五成。”
“阿策不信？”
“自认为我可能占到一两成，五成太多了。”
“但我认为，阿策足够占到如此分量。另五成，在我。”
“难道你真的觉得仅凭咱们两个就能做到一统江东？”
“一定不是仅凭你我。我所说的另五成，是指我一定会将此决心坚持到底。”周瑜抬起头，望着孙策：“我来见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如果你是，我就认准了你，无论身在何处，心永远站在你这一方。”
“如果我不是呢？”
“没有如果。”
孙策苦笑一声：“到底是什么让你认准了我啊？”
“不知道，感觉吧。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那你也太草率了，凭感觉就要跟我一辈子？”
孙策当然知道不是真的，周瑜也知道孙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这个理由。但他不会说出他想了一夜的那个原因，毕竟要他亲自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说呢，虽然你认准了我，但真要你我携手共进，也要我认同你才是，不能你一厢情愿跟着我啊，我也得了解了解你。所以，告诉我你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不许说感觉。”
周瑜叹口气：“你真的要听？”
“当然了，结盟都要理由的。”
“那好吧。”
周瑜放下茶杯，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
“昨天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坐在这里泡茶。”
“只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呢。”
周瑜皱皱眉：“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把刀上有没有致命的毒，在我心里，你救我无异于一命换一命。倒是你，武功这么好，总不是没有和人交过手吧，能不能多一些防备？”
“防备肯定有啊，不过那是防外人的。你说的一命换一命其实也差不多，真要用我的命换你的，好像也没有很亏。”
孙策说得云淡风轻，周瑜却更加生气，茶杯重重一放，语气都带上了少见的愠怒：“你我不过认识两三天，你这样轻视自己的性命简直比我还草率。你自己都要我教权弟写字读书弹琴，想让权弟成为更好的人，自己却不把自己当回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有了你这个兄长，他会怎么办？既然你想成就一番大业，就先保证自己能好好活着，人要先活着，才有接下来的事！”
孙策被周瑜训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愤怒的周瑜他还是第一次见，那张一向平和儒雅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有趣表情，让他心里又新奇，又愧疚。
“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孙策连忙点头：“听到了。”
“那你向我保证，一定会好好活着。”
“这不是还早嘛，这么太平，我也不会想不开去寻死啊，这个保证太羞耻了……”
周瑜不容置疑：“保证。”
孙策只得认输：“好吧，我保证好好活着。”
虽然他觉得这个保证毫无意义。
周瑜听了，才勉强消消气，继续说：“如今这个形式，也许不过一两年就会出现动乱，汉室已经逐渐衰弱，想必现在亲臣们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我们也不能落下。”
“这些……这些我还不是十分熟悉，但是父亲肯定比我懂，等过几天父亲回来，我就去跟父亲请教。”
“嗯。”
“顺便跟他说说，我给权儿找了个好的教书先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