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 阿瑜和鱼 ...
-
家里正呼呼大睡的孙权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哥哥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童年——他将会在孙策的梦想之中成为一个会弹琴会写字的江东才子，当然如果他是个女孩儿，那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至少在孙策的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音律这种事，要看权弟愿不愿意。”周瑜淡淡道：“勉强的话，只会落得个两难的下场。不过阿策你想要权弟学这么多，自己有没有想过学一学？毕竟你是兄长，总要做个榜样出来。”
“我每天要练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写写画画的啊。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想让权儿学点儿我不会的，不过他要是不愿意我也无所谓，毕竟这些都没那么重要，无论他是像我还是像你，文武总要沾一样儿。当然啦，他要是个文武双全的我就更放心了。”
“若是名满天下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归于平庸，阿策会如何想？”
“那就平庸下去也不错，家业我来打，董贼我来除，我是兄长，兄长不就是要保护家人的存在嘛。”
“阿策……确实是个好兄长。说到董贼，我……”
孙策连忙用小汤圆堵住了周瑜的嘴：“我今天已经听了一天了，现在还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先吃，明天再说，反正来日方长嘛——”
周瑜微微颔首，默默地吃小汤圆去了。他一边吃，孙策就趁着灯火看周围。看桌椅、屋顶，或者屏风，偶尔也看看他。
最后孙策的目光落到了门上。飞霜栖枝，满目白雪。
“舒县在北方吧，会下雪吗？”
周瑜摇摇头：“很少，也许两三年才会下一点薄雪。”
“我是从来没见过下雪，富春太暖和了，冬天树叶都是绿的。我也没去过洛阳，听说一到冬天洛阳漫天飞雪，还挺想看看的。”
“总有机会去的。”
孙策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展露出一个干劲满满的笑。
“一定有机会去的。阿瑜也没怎么见过大雪吧，不如我们一起？”
“那就要看阿策说的一起是什么了。仅路途同行，还是其他，这些都由阿策听过我的话之后再决定吧。不过我自认为有些许过人才能与不俗见解，若是真能和阿策一起筹谋大业，我便心满意足了。”
孙策托着腮，凑近周瑜一寸：“我说，你真的只是因为听说了我的名声就大老远跑过来找我？”
“嗯，是啊。你我同岁，你便有如此声望，我自然要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说，是好奇多一点儿还是仰慕多一点儿啊？”
“一半一半。只是如今见到，不免有点失望。”
“哈？失望？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
“也没有，只是意料之外地，写字有些难看。”
“……”
“我吃完了，要不要早点回家？还是说阿策你还想在外面玩会儿？”
明亮的灯火衬得周瑜的脸色有些疲惫，孙策马上就反应过来周瑜舟车劳顿，自己又拉着他来了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抱歉：
“回！这就回！”
于是两人推开门，慢慢下了楼。方才的小蝶姑娘就在楼下，见到周瑜，不免想上前说几句话。只是碍于礼数，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双明眸中却满是周瑜的身影，一直送着周瑜出了门。孙策浑然不觉，周瑜却发觉了小蝶的目光，心里有些怅然。
他大概能理解小蝶的心思，毕竟人海茫茫，知音难求。小蝶也许把自己看成了知音，但在自己的心里，小蝶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琴女罢了。这种落差，如果放到他自己身上，他也会很难过的。
所以他不能让孙策觉得他才能不足，平平无奇。
出了酒楼，一下便开阔了起来，嘈杂的声音终于不用闷在楼里，孙策的耳朵舒服了不少。只是想得深了，周瑜就又出了神。孙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瑜走着走着路就会发呆，但又下意识地不想去打扰他的神思，索性慢慢走在他身边，顺手买着路边的小物什。他看到一个糖人摊，摊上还剩一对锦鲤，他就买了下来，递给周瑜一个。
“喏，阿瑜，给你一个鱼。”
“啊……多谢。”
然而这种时候总有人出现打破默契的平静。两人衣着光鲜，与周围的平民布衣格格不入，自然引来了不轨之人的注意。那人又盯上周瑜文文弱弱的模样，认准了是个软柿子，待两人转到安静的小巷，便带着一伙人蒙着面冲了上来。周瑜没反应过来就被猛推了一下，手里的糖鱼一下就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被踩成了碎片。孙策瞬间转身，对着碰周瑜的那个人一个飞踢，将那人打退了几步。
小巷子不如大街明亮，几乎没有一点儿灯光。黑暗之中，孙策只能蹭着大道上的光勉强看清对面。对方约莫三四个人，个个是彪形大汉。他扫视一圈，发现最弱的一个手里也有很多暗器，怎么看都是不好对付的硬茬。
如果放在平时，他也许就离开了。但是现在周瑜在身后，他不想让这个慕名而来的同龄人认为自己是个只会逃跑的怂蛋。
况且他送给周瑜的糖人，周瑜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就掉到了地上——那可是仅有的一对锦鲤。
“值钱东西拿出来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就让你们家里等着收尸！”
孙策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棍，放在手里掂了掂：
“有没有人跟你们说过你们很没有眼力？”
“你这小毛孩还挺嚣张，兄弟们给我上！”
“阿瑜躲好。”
孙策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周瑜，拿起木棍便冲进了人群之中。他不过十来岁年纪，体格比不上那些人一半，气场却完全不输他们，一根普通的木棍在他手里被用的飒飒生风，丝毫不逊红缨长枪，一挥一扫干净利落，将对面打头阵的人很快打倒在地。巷子里堆起来的木箱成了他的垫脚石，他轻巧地在房檐围墙之中穿梭跃动，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宛若一只鹰。他向着光，将围攻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却又能巧妙地身处那些人的视野盲区，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木棍打弯他们的腿。不说混战之中的人，就连旁观的周瑜，都只能听到孙策衣服带起的风声，连孙策的影子都看不到。
街道上的喧闹遮盖了巷子里的一切声音，不知不觉之中，劫匪们就败下阵来。孙策扔了木棍，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
“如果你们连小毛孩都打不过，还是别当劫匪了，就当是为了自己好。不是要让我家里等着收尸吗？告诉你，我叫孙策，不满意的话，随时来孙府找我。”
周瑜苦笑一声：明明是被打劫，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擂台式的耍威风？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很快就意识到对面少了一个人。
那个最瘦弱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嗖”的一声，利器划破空气。周瑜下意识想躲，却被孙策挡了下来。皂角香气袭来，仅剩的光被孙策瞬间遮盖。
一把尖刀插进了孙策的背——而那原本是对着周瑜的心脏而来的一把刀。
他不禁心有余悸。可平静下来之后，那把刀却和扎在他自己心上无异。
“阿策！”
“没事，小伤。”孙策拍了拍周瑜的背，表示让他放心：“走了，回家。”
尖刀落地，冰凉的金属发出微不可闻的叮当声。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小巷子里，而那个瘦弱的人也没有露面，一时间，只剩了几个大汉的怒骂。
只是对于孙策这个名字，他们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
孙府。
孙策在房间里上药，周瑜在旁边守着。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生怕尖刀淬了毒，但孙策却不以为意，仍然嬉皮笑脸，除了医师的药草碰到深处的时候才会发出嘶声。
糖人就放在桌上的木碗里，糖浆慢慢融化，在碗边又再次凝结。
“刘医师说了没有毒，就是一把普通的刀，血止住就好了，阿瑜你别太担心了，早点去休息吧。”
“……你是为了救我，我怎么能不担心。”
“但你现在这个表情真的很丑。人在受伤的时候都想看看好看的东西好让心情变好，伤也就好的快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笑一个吧。”
“如果这时候我还能笑得出来就好了。”
“真的是小伤，这种伤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
“是啊，练武的时候，去武馆的时候经常会受伤，那些可都比这个重。不过也是，武馆可都是光明正大的人，不像这些用暗器的，卑鄙无耻。”
“所以我才会担心你啊。下次，我自己会躲开的，别再为我挡了。”
“算了吧，靠你自己的反应力，你可能会被扎成刺猬。”孙策笑笑：“你一个走路都发呆的人，怎么可能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更别说你看都看不见的暗器了。放心，有我给你挡着呢，我可是金刚不坏。”
周瑜被孙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气笑了：“那是这些人还不够聪明，不知道在刀上淬毒。”
“阿瑜你也太狠毒了，没有毒你还说他们不够聪明，难道你盼着我中毒？”
“我是希望你小心点儿。”周瑜无奈：“以后别走夜路了，这儿的饭菜我多吃吃总会习惯的，不用太顺着我。”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
“客人呆久了就不是客人了。看你这么有精神，应该是真的没事。”
孙策终于松了口气：“对啊，我早就说过我没事，你快去睡吧。对了，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做。”
“也没什么想吃的，不用劳烦。”
“如果你不想让我再带着你出门吃早饭就赶紧说。”
周瑜想了想，说：
“那就小汤圆吧，和你一样。”
孙策摊了摊手：
“虽然我喜欢吃，但我早上不吃小汤圆，所以你和我不一样。”
“……”
“不过既然你想吃，那我就有求必应咯——快去睡吧阿瑜，好梦。”
孙策孩子气地等着周瑜的回复，周瑜却不理他，披上衣服就要离开。
“阿瑜你好歹回我一个吧。”
“我觉得你这么开心，晚上一定会做个好梦的。等什么时候你心情不好了，我再来祝你好梦。”
“……切，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