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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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离开，当你说还有你在，忽然我开始莫名期待。”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少年问起末世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
有些东西尽管藏起来很久了，被突然翻出来的那种感觉依旧很深刻，它被我遗忘的太久了，以至于一向习惯于控制情绪的我控制不住的失态了。
我的记忆，应该是有个起点的，只是那些时序颠倒的童年片段和画面，就好像面对一幅直白的抽象画，辨别不出作者的始笔了。熟悉的人尽量在我面前回避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话题，被一个陌生人重新提起，是意外。
他应该是认出我了。
不然不会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惋惜，疑问，或是同情。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当年退役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这种眼神盯着我，目光灼灼，像是在看马戏表演的动物或是别的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人本生就喜欢而对他人评头论足，并且乐此不疲。他们秉持人类的本性，插着手臂站在一边，人皮下面是嘲弄而阴暗的笑脸。
人们都说，他人即地狱。
地狱啊，其实是自己，所有的发生都是由自己控制，你会在意，就意味着那是真实。我用双手建造了它。
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但是他掏出门票对我说，要赢回国旗的那一刻，我看出了他不一样。
所有的虚伪和假装都在瓦解崩塌，眼神骗不了人，真正热爱的东西会烙印在那里，永远都在，我很羡慕他，因为那就是他的真实。
少年在乎的无所谓评论与利益，我看得出他在乎的只是这个游戏，他的眼睛灰色部分倒映着海天一色，还有海面上粼粼的波光。
我一直在等，害怕又渴望的等待着什么出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毁损我自己，我想念那一束光。
我收起了票。
我说。
我等你。
—— 2028. 8.12.晴
晏沐池坐车去了泉封市。
她答应了那个少年，去看他比赛。
沿海城市一路上都是一片片的白色沙滩和海，还有一成不变无穷无尽的灰绿色森林。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人，从上车开始就抿着薄薄的嘴唇认真开车，看上去挺可靠，车上一直很安静，她塞着耳机，听小野丽莎温哑的嗓音流过耳际，混着夏日的味道。
脑海里不停重播那天的画面，少年走时两手插着裤兜，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面向着她，下巴一扬，迎着阳光和海风，嘴角微微上挑。他认真的对她说。
我叫邬荀。
淮江战队狙击手，寻易。
鬼使神差的就来了。
她往前坐了坐，探出头来想找司机打听打听。
听男人说，比赛场地是本地市中心的体育馆，由于是国际联赛，有大部分国外的参赛选手和观众涌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比赛当天场地周围大概会封路，而旅馆几乎已经满了。男人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晏沐池手中的票，告诉她这张票是VIP票附带休息所。
晏沐池吃了一惊。之前她比赛的时候才是住的这种私人旅馆，难怪VIP的票上涨的这么快，现在直接跳到与选手近距离接触。
经过和司机商量，晏沐池决定去这张票上说的旅馆。
中年男人心肠挺好，没有一直沉默，而是跟晏沐池聊了聊当地的情况。
听说她来看这次国际电竞赛，他说他儿子也很喜欢这个游戏，但是因为年龄太小，他不同意他走这条路，太过艰难，怕他坚持不住。
毕竟，那对于别人来说，这就是场赌局，上不了场，输掉的就是一切。
晏沐池想起十四岁那年，她没有一点犹豫的进了圈，在网吧一边考试一边练了半年的手速，没有习惯了烟味，没有习惯混混们流里流气的调侃，那个地方刻骨铭心，她却一直试图在忘掉。进末世分部的俱乐部时，年龄没压线，听说是两个考官见她操作快，是个可塑之才，才勉强放了她一个名额。
她练了不到一年，就打上了主位，俱乐部一直把她密不透风的藏着，到27年全国赛的时候才直接把她派上了场。
她的第一场比赛，拿到的是全国总冠军。
“我儿子以前很喜欢一个叫白鹤的选手。喜欢到什么程度我不太清楚，就是她的每场比赛他都会看的。什么海报呀鼠标垫呀，买到了都往屋里堆。”
司机说，“当时那个选手退役的时候儿子在房间里闷了好久，之后好像再没看过比赛。”
“现在倒是把心思全放在了学习上。”
司机表情温和的说着琐碎的小事，见晏沐池没答话，往后视镜看了眼。
他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小姑娘，生活不会一成不变的。
你看啊，我打个比喻，我们这些社会底层打拼的工作人员，在沼泽中拼命挣扎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看一眼头顶的阳光。
什么都会过去的。
什么都会过去的。
晏沐池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只是看着窗外，阳光刺眼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收不住的往外流。
她用手抹着，止不住的往下落，司机往边慢慢停车，递给她几张纸巾，蹲在一旁安静的抽烟。
天空蓝的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肖霖五月份找到她的那个周末，带她去了一家餐厅。
她维持着微笑的表情询问着晏沐池这五年的生活，对晏鹤阳只字未提，而晏沐池也不回答，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她说，这次回来，是要带她走。
她其实并不关心这几年她都过得怎么样，只是纯粹想找回当母亲的那种掌控的感觉，或是让她在晏鹤阳给她留的房子上签名。她直接的否定了晏沐池这五年过的一切生活，承诺着和她住一起，会过得很好。
比以前都要好。
她是这么说的。
铃声清晰，服务员打开门，包厢里接着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的是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套休闲西装，温文尔雅的生意人模样。他后面跟着一个男孩，十一二岁左右，五官长得像极了肖霖对晏沐池来说的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男孩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周围，畏缩着和她当年一样懵懵懂懂的走进这个成人世界死循环的破局。
肖霖柔柔一笑，想说的话突然僵在耳边。
啪的一声尖响。
一把折叠小刀从肖霖的肩膀上方飞了过去，插在沙发上，上下剧烈晃动了几下，反射着闪光的刀刃，沙发次啦一声，插出一个洞。扔刀的人技术稳重，不偏不倚刚好肩头上方一厘米。
没有一丝收敛的决绝。
肖霖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半晌，中年男人顾不上吓呆的男孩，快步上前，扶住了脸色煞白的女人，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晏沐池手还保持掷刀的姿势，漠不关心的计算刀尖偏离的角度。
那个男孩，最小的年龄也至少有十岁。而晏鹤阳去世了六年。
她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晏鹤阳六年前会以那么意外的方式去世，为什么她要急匆匆的赶出国，为什么可以做的六年以来对她不管不问。她有了新的生活。
晏鹤阳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有背叛和隐瞒。
忍不了，控制力度扔出小刀已经到极限了。
她走过去拔出刀，绕着五根手指快速漂亮的转了一圈，用刀柄往墙上一砸，咚的一声。
三个人同时看过来。
肖霖终于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思考许久，突然长长的眼角玩起，妆容精致的脸冷笑纵横。
“长大了会横了，第一次跟我出门就带折叠小刀？”
“你不把我当妈了是吗。”
男人压着气呼吸了几下，正准备说话，晏沐池开口了。
“别开玩笑了。”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下一次看到你，刀就不是往肩上插了。”
晏沐池转身往门口走，她感觉胃开始翻江倒海的剧烈疼痛，连带食道里的恶心胀痛感，包厢空气太细密压抑，她心有余悸，紧紧攥着小刀，怕再次失控。
她能感觉到肖霖在后面盯着她，好像相信她不会再一次丢出小刀，竭力平静的说。
“晏沐池你记住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自由，这个社会那么势利自私，不会有人真正爱你，也没人给你真正的自由。因为你们不配。”
“这是你们欠我的。”
晏沐池兜兜转转走出餐厅吸进第一口清新空气时，突然扶着墙沿干呕起来。
日轮西陲，诸多物体的阴影一步步包拢世界，也包拢她，肖霖的面孔被她吞入身体深处黑暗阴冷的空间，带着敌意和仇恨的面容从她的记忆中自动的消去。
司机递过来一根烟。
细细的女士烟。上面包着一条精致的银白色包装，可能是看到了晏沐池的迟疑，他用缓慢而温和的语气对她说，偶尔试试，说不定会好受点。
她接过烟，点着了往嘴里吸了一口，刺鼻的气味窜进肺里，像是燃起了火，一瞬间烧遍了整个身体，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司机低着头轻笑了两声，快步上前把她嘴里的烟夺了，拍了拍她的背，把烟扔进垃圾桶。
过了一会儿，肺部终于好受点，那种恶心的呛鼻感依然充斥着口腔。火热的酥麻感清晰传遍全身，刚才冷冰冰的心像是捂热了不少。
“怎么样。”
司机捻灭手中的烟，垂眼问她。
“好受点了，但是不怎么样。”
“那就对了，上车吧。”
末世的旅馆就在体育馆旁边，一片矮矮的公寓楼。
晏沐池留下了司机的号码，打算有问题再问他，真心的说过谢谢后，她偷偷在后座留下了一张比赛时候的明信片，前几年末世内部产的，带在身上一直没用，她在上面用油性笔认真的签上了几个字。
谢谢你们一直在。
白鹤。
旅馆环境很好，来来往往看上去都是打电竞的新晋选手或是内部人员，为了防止有旧人认出，她戴上了帽子，往下掩了掩，很快找到了票的背后写着的门牌号。
清洁剂的薰衣草清香随之扑面而来。
房间挺小，但是有一个落地窗，整体简约风格，窗外还有一棵不知道名称的巨大灌木，浓密翠绿的枝叶从窗口伸进来，洒下了一地的光斑。
她瘫倒在柔软的床上，打开手机，卫子雏消息轰炸似的弹出。
【到了没】
【我在308】
【手机坏了吗，怎么不回信息】
......
接着是刚刚最新发过来的。
【邬荀出事了。】
【京州医院，到了的话赶紧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