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远轮》七厘米微蓝

4、对你来说。我一文不值的。

　　“下坠的时候我明明着陆在花园的围墙边，还昏了过去，听见了有人呼叫的声音。到头来却是躺在城堡门口，醒来时就一个人在白色瓷砖上昏昏沉沉不知安危。”
　　“也许你落地后就爬起来一直走，只是出现了昏去的幻觉。”
　　“然后呢？”
　　“然后呢。”
　　早餐时她恢复了原样，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跟Vi讲自己的来历。
　　“说起来，这不过是我来这的第二天……可是。Vi。”孩子的表情这时候忽然认真起来，“我总觉的，我们就应该这样，安静地坐在桌子旁吃面包，就应该这样。”
　　Vi的目光落到窗外的蓝奎上。那些鲜红的花朵仍旧盛开。她沉默着，然后回过头，同样认真地凝视苏孩小瘦弱的脸庞。
　　“苏孩小。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我不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会离开。也许你会因为枯燥呆不下去，也许我会忍受不了你。”
　　“我不离开。”
　　“……听我说。苏孩小，也许这对你来说比较残忍，但确实是真的。世界上，不会有永远。”
　　“我不离开。真的。”
　　“你离不离开又怎么样呢。其实，并不重要吧。是我太固执。”
　　苏孩小听不大懂Vi的话，可是那一瞬间她真的感到了难过。她垂下头，轻声说，独自说。
　　“我是说真的。”
　　“……”
　　“我是真的不会离开你，或许直到你死去或我死去……起码我很认真地说这句话。”
　　“……”
　　“我以为我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你的话却让我觉得我只是说了一个愚蠢至极的笑话。”
　　她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含着眼泪看了看窗外盛放的花儿。餐桌旁苏孩小自言自语。
　　“但事实上如你说的。我的确什么都不是。也许这一秒我承诺的，下一秒我就无法遵守。”

　　苏孩小走下楼，来到昨天她醒来的那个大殿，白色的大殿。她隔着门的缝隙向花园张望。台阶上有一滩模糊不清的阴影。柱子旁是苍色的雕像。阳光流淌了一地，不远处的浅色天空中，大雁归来。
　　她回忆起某年的某个下午。昏昏欲睡的天空，树叶间微小的罅隙，缀落指尖的细碎光斑，在午睡后醒来的那一刻，随手翻开书时念出的课文：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向南飞去。春天来了，大雁从南方飞回来了。那时她还好小，厌恶蟑螂和奥特曼，迷恋跳皮筋和花边裙，说起话来咿咿呀呀奶里奶气，偶尔会在上课时低头玩弄廉价的掌心布偶，然后被老师叫起来，支支吾吾满脸通红：我……我……我。
　　阳光好温暖。
　　于是她果断地选择了遗忘刚才发生的一切，欢呼雀跃地推开门，跑进花园开始捡拾那些凋谢的花朵。花瓣钝重而湿润，一落一大片。
　　-这是蓝奎。
　　-为什么，不是红色的吗。
　　-这不重要，名字而已。
　　她的脑海里浮现Vi昨天的话。
　　唔……叫……蓝奎。好听的名字。
　　“苏孩小。不要在花园里久呆，蓝奎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楼上的窗户忽然被推开，Vi微微探出一个头，“不过习惯就好。你等我，我下去了。”
　　苏孩小伸长脖子，看着Vi从楼梯上走下来，赤着雪白的脚踝。
　　“要干什么呢？”
　　“只是心情忽然很好，就下楼了。顺便跟你说声对不起。”
　　Vi边说边穿拖鞋，穿好抬头，意外地瞥见对方涨的通红的脸。
　　“你紧张什么。”
　　“我都不害羞，你紧张什么。”
　　“我一个道歉的人都不紧张，你害什么臊？”
　　苏孩小绞着衣角不说话，细碎的短发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