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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程忱在那站了许久,隐身液失效不久,旁人专注着任如故,竟也没发现他,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病态到极致的人,看着任如故被鞭打,心中除了有些痛之外,还有些许的快感,如果那个人,如果打他的那个人,是自己,那一切才算圆满了。
      他摇摇头,不知从哪冒出的想法,一溜烟就没了。
      “水牢招待不周吗,那程某先代邪医谷想谷主道个歉。”程忱假意弯了弯腰,他不想跟崔灿华直接动手,一来人数差距过于悬殊,二则是崔灿华不应该死这么早。
      崔灿华离任如故远了几步:“不,不敢当,既然程医师到了,我也不好对你的人动手。”
      他踹了任如故一脚,一个踉跄,许是绑了太久加之被打了几下,腿有些酸,任如故没受住,差点倒在地上,但是程忱没来扶他。
      “我本不该多嘴,但是程某还是问一句,南剑和你什么关系?”
      崔灿华还没发声,沽名向前了一步:“南剑的事,乃族内私事,谷主不宜多插手。另外,劳烦谷主早日交出族长,族人都很担心他,您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干出什么坏事才好。”
      “这就不劳烦沽堂主了。”程忱特意加重了堂主二字,然后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任如故,他似乎站起来有些困难,程忱跪下来,半抱着任如故,直接大步朝大门走,“今日程某不跟崔殿主计较了,但是南剑的事,以及邪医谷,我会慢慢算。”
      他抱着任如故走出去,明明手上的是一个铮铮男儿,却像抱着个小孩一样小心,怕弄疼了任如故腿上的伤。
      刚才瞧见崔灿华对任如故下手,程忱还能忍,但是自己辛苦做出来的脸可不能毁了。当初把崔灿华带回邪医谷,不就冲着自己替他换的脸平白给人撕了去,这层面上才救了崔灿华,没想却是个祸害。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任如故被抱着不仅害羞,也别扭极了。
      “待会你扭到脚,不是还要我帮你,就快找到客栈了,再等等吧。”程忱回。

      南方本就潮湿,雨也没打声招呼就来了,起初是毛毛细雨,也算不上一回事,边走着,长大得也快,一滴一滴的像个豆子。
      刚刚待着的宅子,在南剑边境,方圆几里也没个客店,程忱抱着任如故走的久了,手酸了,也撑不住了,这里地势起伏,山洞也多,程忱就在一个山洞洞口停下,放下任如故,伸了伸手:“先在这里待一会吧,等天晴再说。”
      “嗯。”任如故回了句,也没什么力气,也顾不得背后坑坑洼洼的石头,靠着就睡了,还喃喃说梦话,叨叨着刚才没吃完的大蹄膀。
      程忱静静地盯着他看,这个傻子,蹄膀有那么好吃吗?油腻腻的,还流口水了,还有些可爱,如果换上一张五大三粗的脸,自己应该看都不愿意看到任如故,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过,这样的任如故更加熟悉了,好像他们以及认识很久了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他,却一点也不尴尬。
      雨一点也不客气,没个变小的样子,程忱走到洞口,伸了手就去接。
      他一向是不喜欢雨的,这样的雨天,心情总不好,不过却喜欢看雨。忘记了时间,一看常常就是一天,一边怨恨这雨天一边看着雨,生来就是个矛盾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还在下,任如故却醒了,他动作不大,程忱心思在雨上,没注意到他。
      任如故看到了洞口的程忱,还是一袭黑衫,笔挺笔挺的站在那,凛凛寒松气,又不知为何背影带着孤独,明明只是站在洞口看雨,却像一个人就这样站了几百年……
      任如故望着程忱,程忱看着雨,心中怀着的心思大不相同。
      [也怪好看的,这样看雨的他。]—任如故
      [也是这样的雨天,我竟又开始想他了。]—程忱

      眼中人赏雨,我赏眼中人。
      许多年后,今日的场景还一直在任如故脑子里闪着,不管历了多少个春秋,就仿佛烙在脑子上一样,还是那么清晰……

      “你醒啦。”一转身,程忱看到还倚在石头上的任如故。
      任如故望着程忱,他的背,好像从来没弯过。
      “嗯。”任如故点了点头,“现在去哪?”
      “南剑。”程忱回道。
      任如故惊了一下:“你还要去那里?不是都被他们占着?”自己还挺没用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总不能放着好好的一族人不管,你没瞧见他们的样子吗?”
      是呀,人如果没了脸,还有什么奔头,可是自己本也是个没有脸的人,程忱一双妙手才给自己一个奔头,想到这,任如故愈发觉得要对程忱好,得比别人好几倍,几十倍,百倍千倍,蹄膀都分给他吃也不够。
      程忱见他又想东西出了神:“天朗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雨过后的山里,总是有一股泥土翻新过的青草香,还怪好闻的。大树枝头的叶子搭在一块,湿哒哒的,还滴着水,落在土上,没什么声。
      “我们去哪啊?”眼瞧着走出去好几公里,程忱一句话也不吭,任如故的腿上本就有伤,受不住这样的路。
      “到了,”程忱停下来,伸手指了指前面的瀑布,“那。”
      “你?要带我去花果山?”任如故想着这也没有路继续走。
      “听过蝶衣镇吗?”程忱说。
      任如故想了想,道:“传说很会制衣的地方?那不是话本上写的吗?”
      “那是真的,我带你去。”程忱领着任如故进了前面的瀑布,果真是个奇地。
      深入瀑布,任如故跟着程忱又走了好一会,终是到了,浮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任如故没有见过的仙镇。
      前面走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程医师,来啦,等着您呢。”
      老人家又领着他们向前去,这里没有高大辉煌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只一两个稀疏在路上晃着,晒着太阳。
      打远边又来了个老人,比身边的更年迈些,步子却有力,速度也快些。
      老人对程忱稍弯腰鞠躬:“您来了,大家伙等着呢。”说完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公子,“这位就是任公子吧。”
      任如故点了点头回:“是。”他觉得这老人分外熟悉,好像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只能跟着一起走,思来想去半天,终究只有个影儿在心里。
      “族长,沈添最近可有来南剑?”程忱跟着老人在前边,原来他就是南剑族的族长。
      “我没让他知道,孩子在外也不容易,有程医师帮忙就够了。”老人说。
      程忱过了一会儿又道:“想来也是,但他毕竟是南剑族人,日后还要承这族长,还是让他早点接触。”
      原来沈添是南剑族人,难怪程忱如此热心此事,任如故想着,又看了看四周的山,头更加疼痛,有一股热浪呼之欲出般涌上来,终是被压下去。

      他们到了祠堂,有百来个人等着,看到程忱一行人都站起来:“谷主好。”
      然后坐下。
      “程医师,任公子,上座。”族长领着他们,自己坐在了旁座上。然后站起来:“大家都知道最近我族发生的事了,我不隐瞒,也不解释,但是我知道族里出了叛徒,沽名!身为堂主,不以身作则行正当事,却依着金翎殿,将族人赶尽杀绝,剥同族人皮,害同族人命!”
      他猛吸了一口气又开始继续说:“是我把他养大的,和他同辈的孩子,有出息如沈添,现在为程医师鞍前马后,再不济的也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他,唉作孽作孽!我不知道怎么挽回这局面,幸好程医师,数年来帮扶着南剑一族,逝去的已经逝去,沽名我自会让他承担恶果,现在外界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还是现在蝶衣镇等待。”
      说完座下轰隆隆吵成一片。
      “那我的妻儿呢?”
      “死了?我要沽名血偿!”
      伴随着压制的哭泣,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任如故看着这些人,心一揪一揪的,低头轻声和程忱说道:“你不替他们报仇吗?”
      程忱望着任如故的眼睛,只是望着,不动的望着,一边说:“不是任何事,都值得去报仇。”
      “这些可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
      “南剑一族,我本就不应插手,当年的恩怨早就尽了,念及旧情我才偶尔帮扶,他们的命值钱,可是对我却没有什么价值。”程忱不再看任如故,二人说话声不大,没人听见,但是任如故却是看透了程忱。
      在你眼里,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钱,权?还是那张皮?

      在蝶衣镇好几日,那天的微不足道的谈话只是程忱漫长四百年的插曲,早就忘了,任如故也差不多忘了,偶然午夜梦回时,闪过几次,像流星一样闪过,却不长久。
      南剑族的人好像也忘了,忘了那天的悲愤,忘了失去的族人,死去的人,只保留在那些爱着自己的人记忆里,寻常人早就忘了还有一个他,说来可笑,平白活了数十年,最后却什么都没留下,恍惚间,仿佛从来没有活过。
      幸而,幸而,爱着他的人还在爱着,恨着他的人依旧恨着,惦念才是人活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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