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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安月与相思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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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检气的头疼,今天本是大好的日子,可这个顽劣小子却把人司卫少卿家的大郎给揍了。他明日里上朝遇见那杨老儿还不知如何交代,偏这小子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瞧着裴庆远那副挨了打还气势汹汹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指着裴庆远的鼻子大骂:“逆子!逆子!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我看你素日里抄的家训全都抄到狗肚子里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谁知裴庆远和他一样,都是个倔脾气,就算自己挨了打,但他觉得自己今日出手合情合理,故而语气嚣张道:“孩儿不过替天行道,何错之有?”
听他这么说,裴行俭的火气更旺了,抄起家法就要向裴庆远砸去。不想裴贞隐却快他一步,扑通一身跪在他前头,拦在弟弟面前道:“父亲息怒,三郎今日乃是事出有因,那杨崇说二弟今日中举全凭着阿爷的裙带关系,这话却是混账!还请阿爷饶恕三郎这一回吧!”裴贞隐刚刚说完这番话,裴纕娥这个做姐姐的也赶紧劝道:“杨崇此人平日里蛮狠霸道,欺压百姓,不想如今却说出这样的浑话来,着实该打!”
裴行俭自然知道那杨崇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可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不是他说罢了,这事儿便过去了。他见眼前几个孩子都沆瀣一气,全来为这混小子求情,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大声呵斥道:“住口!饶是他有千般错处,三郎也断不能出手伤人,如今倒是我们裴家无理了! ”
“可是三郎也是为了维护裴家的名声,还望父亲饶恕他这一回吧!”裴贞隐言辞恳切,死死地将弟弟护住,不让父亲上前一步,又转头对着站在角落里的裴延休不住地使眼色。
“若是为了维护我的名声,三郎出手的确是重了些,合该登门致歉才是。”作为此次事件的当事人,裴延休这句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裴庆远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明明是为他才出手打人,他却说自己出手太过?就连裴贞隐也懵了,他这个弟弟从不感情用事他是知道的,可也没想到会说出今日这番话来。
好不容易听到有个唱反调的,裴行俭倒觉得十分在理,正准备嘉许一番,却又听他开口道:
“但今日之事不止牵扯我一人,更辱及阿爷,若是我在场,出手恐怕比三郎还要重上十倍!”
“噗呲”裴庆远闻言偷笑起来,兄长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裴贞隐也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看着裴延休。裴行俭没料到做事一向周全的儿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责骂谁了。他白日里在尚书省本就事物繁多,晚上回来还要处理这档子事,而眼前这些孩子又都同气连枝。气得他再也不想管这档子事,便罚了他们各自抄写家训一千遍,明日亲自登门向那杨崇致歉,自己拂袖而去了。
明月皎皎,将光华撒向偌大长安城,夜已深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大多早早睡去。可裴家书房里的蜡烛却还亮着,裴庆远困极了,眼皮重得睁不开,跪在织花蒲团上歪歪倒倒的快要一头栽下去。可偏头一看身侧抄家训的裴延休,身子依旧坐的笔直,半点情绪瞧不出来。想到兄长这样是受自己牵连,他心中不免有些内疚。于是小声朝着裴延休说道:“兄长,对不住,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小,可是深夜寂静,这声音还是一字不落的进了裴延休的耳朵。裴延休闻言笑笑,朝他摇摇头,却并未开口。一直到月上梢头,他才终于抄完了两千份家训。当他将那叠字写得十分潦草的纸张放在裴庆远的桌前,这才轻声对着趴在案上睡着的弟弟道:“三郎,多谢。”裴庆远半梦半醒间,听得有人唤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却只见兄长离去的背影,再往案头一瞧去,那一大叠模仿他字迹抄好的家训,不由得轻笑起来:”我的字迹哪有那么差。”
长安城今日发生了两件大事,一则是新科进士裴延休携其三弟亲自登门向杨崇致歉。二则是平安病坊的柳大夫追着自己的独子打了一条街。
“这裴郎君上门致歉我倒能理解,只是这柳大夫一向是个好性子,今日怎的如此豪勇?”贺兰安晨起便听到这样的消息,觉得十分困惑。见她疑惑,方菲菲一脸内行人的神色,神秘地说道:“我听说那柳大夫家的郎君柳彻,本也算个好人才。独子嘛,柳大夫自然是疼惯了,还有意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既然如此,那柳大夫怎么会追着他打了一条街?”听到方菲菲这样说,苏巧仙也有些疑惑,她是知道那柳大夫身份的。当年他辞官从太医署里跑出来,又隐姓埋名生活在这个小小的病坊里,平日里行事自然是十分低调,不像是会做出这般引人注目的事的人。“唉,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混小子,整日涂脂抹粉,说要当了戏子去,这才把柳大夫气成这样的。”方菲菲说完这话,不住地摇头惋惜。
贺兰安本想再听她说上一说,又想起今日姥娘要去寺里上香,顺便来瞧瞧她这个“住在寺庙”的孙女。若是自己此刻再不出发,只怕自己之前说的谎话要穿帮了。于是急忙换上了一身紫色的襦裙,又梳了个素雅的妆发。带着苏巧仙,匆匆往大慈恩寺去了。
长安城的佛寺虽多,可要说风头最盛者,当属晋昌坊里的大慈恩寺。不仅位置绝佳,而且香火旺盛。也就只有这样的庙宇,才能骗得姥娘说自己来此为她祝祷。
贺兰安下了牛车,往寺内走去,见此处林木葱郁,都长得十分高大。唯独北边一棵桂树上缠满了红绸,她知道这是来此处上香的善男信女们为求感情和睦,特地将二人的名字写在红绸上,然后亲手挂到枝上去的。
“红尘事,情人结,恩爱缠绵,红线手中捏。”贺兰安望着满树的红绸,不由得生出感慨来,树上的绸带十分多,微风乍起,十分好看。她走到树前,抬头向上面看,却见到一条缎子上隐约写着裴贞隐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拉住那条绸缎“裴贞隐,库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