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冠军》宽夜

8、啜泣

　　程昱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他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到病房的时候，杨溧阳没再做出什么令人血脉喷张的举动，没有抽烟，也没蹦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看电视，床被调高了角度，电视声音调的很低，正在演还珠格格。

　　程昱走进去的时候有点心虚，说好了给人带
　　晚饭，没想到变成了宵夜。“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杨溧阳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

　　程昱心虚的摸摸脸，没摸到什么东西：“我，脸上有东西？”
　　“我相信你睡过头了”杨溧阳笑了笑，指了指左脸：“红印子”

　　程昱讪讪一笑，把饭盒拿出来摆上，路程近，饭盒保温，打开的时候面条还冒着热气。“冰箱里没东西了，只够做个面的，还有点肉类，你也不能吃，我实在睡过头了，本想着去超市买点东西的”
　　杨溧阳接过筷子，吸溜了一口面，边吃边说：“好吃！”，一碗面，三两口就见了底，可见真是饿狠了。
　　程昱又蔓上一股愧疚感，他低下头，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却不小心瞥见了床下的一个白色的东西，程昱看了眼杨溧阳，他正在啃最后一个玉米。
　　程昱弯腰，把那白色包装的东西提了起来，是一个尿壶，全新的，包装还没拆。
　　“杨溧阳”程昱叫他。
　　“嗯？”
　　“你请的陪护呢？”
　　杨溧阳眨了眨眼，面不改色道：“哦，她回去了”
　　“陪护用塑料瓶给你装的尿么？这尿壶连标签都没拆！？”程昱的愤怒再一次战胜了愧疚。“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憋尿憋到现在，还是用塑料瓶接的尿”
　　“啧”杨溧阳撇撇嘴，把啃完的玉米糊放下：“吃饭呢，能别尿啊尿啊么”
　　“回答我”程昱举着尿壶，一脸正气。
　　杨溧阳抉择了一下，觉得塑料瓶接尿显然不太符合他的气质：“憋尿了”
　　“你”程昱呼了口气，“你等等”，他举着尿壶打开卫生间门，没一会儿，又气冲冲的跑出来：“你又下床了？！洗手间的洗手液都少了一大截”
　　这人没治了！

　　“你可真厉害”程昱气的脸都红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跟人急过眼，火都从眼睛冒出来了。
　　杨溧阳咂咂嘴，躺回去，双手抱胸：“至于么，这么生气”，一截小臂露出来，手背上青紫一片。
　　“手怎么了？”程昱皱眉突然说，“打了一天吊瓶就成这样了？”
　　“啊？”杨溧阳抬手看了眼，“哦，你不说我都没看见，不是，你能把那尿壶放下么，我看着闹心”
　　“一会我找人给你挂在床头上，让你天天盯着它”程昱把尿壶重新放回床下，去洗手间呆了一会，拿着一条冒着热气的新毛巾。
　　“手”程昱伸出手。
　　“啊？”杨溧阳一怔。
　　“手 ”
　　程昱抓过杨溧阳的手背，二话不说把热毛巾裹了上去。“血液外渗入皮下，拔针以后按的时间太短了”

　　杨溧阳歪着脑袋，盯着程昱的脸，一眨不眨，半晌没说话。
　　手里的毛巾渐渐降温，程昱被杨溧阳盯的有点麻，他不自然的松开他，拿着毛巾重新沾了热水，再回来给他热敷手背。

　　程昱把小饭桌收了，打包好放在一旁，又去洗手间打了杯温水，一次性牙刷上挤好牙膏，一起拿给杨溧阳。
　　“脸用毛巾擦一擦，先刷牙”

　　杨溧阳挑眉，接过杯子跟牙刷，胸前被放上一个浅盆。
　　“你先刷牙，我一会儿回来”程昱提着餐盒出去了。

　　杨溧阳一直笑着的嘴角在房门咔嚓声关紧的时候，瞬间耷拉了下来。程昱并没走开很久，杨溧阳刷完牙的当口，程昱空着手推门而入。
　　“刷完了？”
　　杨溧阳一滞：“这次怎么不敲门了？不是每次都敲门么？礼貌的程医生”
　　“啧”程昱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嘴角沾上牙膏了”
　　程昱收了东西，统统拿进洗手间，没多久又端着盆水出来，走进杨溧阳才发现，水盆里还浸着条毛巾。
　　程昱把毛巾拧干水，递过去：“自己擦脸”
　　杨溧阳没接，只看着他。
　　“怎么？擦脸还要人伺候？”程昱强行把毛巾塞到杨溧阳手中。
　　杨溧阳眨了眨眼，顺从的擦了脸。
　　“手”程昱说。
　　于是杨溧阳又顺从的擦了手。
　　最后，程昱把毛巾都收拾干净，已经进十一点，还没有走的打算的时候，杨溧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今天不值班吧？程医生”
　　“不值班”程昱把杨溧阳的床放平，“怎么？”
　　“程医生”门外敲门声骤然响起：“程医生在么？”
　　程昱打开门，于护士抱着一床崭新的洁白被子站在门外。
　　“麻烦了”程昱双手接过，“谢谢”
　　“没有没有，程医生辛苦了”
　　程昱笑笑，小于护士转身离开后，他才关紧门，上了锁。

　　杨溧阳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脸上的笑再也坚持不住，但嘴里还是习惯性的跑火车：“几个意思啊程医生，投怀送抱也得换个时候啊，我现在是在不方便”
　　程昱冷着脸呛道：“你不方便我方便”
　　杨溧阳被噎住，程昱把旁边的空床喷了好几层消毒剂，他才反应过来：“不是，你真要在这里睡？”

　　“如你所见”程昱说。
　　杨溧阳彻底无话了。
　　程昱掐了灯，爬上了床，医院里的窗帘太薄了，月光一览无余，纵使关了灯，屋子里也亮堂堂的。
　　“你想上厕所就叫我”程昱闭着眼睛说。
　　“我什么时候能下床”
　　“至少一周以后”
　　杨溧阳不说话了，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程昱累坏了，他闭着眼睛，没多久便呼吸绵长起来。
　　程昱又做梦了，还是被什么人追着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跑的歇斯底里，却越来越慢，在被追上的前一刻，浑身无声抖动一下，程昱突然惊醒。

　　程昱醒的无声，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这个盈满月光的房间不是自己卧室。
　　接着，他听见了黑夜里轻轻的声音，程昱一怔，他轻轻侧身，面对着杨溧阳的角度。
　　杨溧阳肩膀一抖一抖，呼吸声颤抖，伴着强制压抑的啜泣声。

　　声音很轻很低，在寂静的黑夜里却显得那么刺耳。

　　程昱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听着那隐忍的啜泣声，听了半夜，直到天边微微发亮，那边的呼吸声才渐渐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