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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美灵延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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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门星君被墨如烟推搡着进了医堂。
跃入眼帘的是赤黄相间的外厅。黄色的木制小屋,柔白的棉茧帘嵌在赤色的槛窗里,窗子的方心格上镶着七彩斑斓的贝壳和云母。
清幽的药香萦绕在鼻尖,药杵捣着石臼的闷声入耳,在这一片万籁寂静中显得格外悠扬。偶有一只鸟雀在叽喳欢叫着,给这里带来了一丝生机,犹如世外桃源,不忍打搅这清梦。
墨如烟心道:世人常说医者最仁心,那延寿星君可谓是最好的印证了。生得俊俏,谈吐温柔,又是菩萨心肠。
一进门,便看到延寿星君正低头坐在案桌前。左手扶着石臼,右手握着药杵上下轻轻捣弄着,石臼里的苔色药叶飘溢出阵阵幽香。白皙的手上沾染了些许汁液,一如打翻了淡青色的水墨。
他脱去了锦冠,银发部分挽起,松垮着拢束于头上结成髻,发髻上插着镂花的木簪,余下的银发披散着垂于一侧,绕过白皙的脖颈。落霞眉同丹凤眼低垂着,聚精会神地望着手中的石臼。额间的鹤羽状花锚映着如画般的脸庞,比仙娥更胜几分。
延寿星君觉察有人进门了,抬起眼眸迎向他们。那灰色的眼瞳若繁星,一望便情难自禁地深陷于其中。他淡然地笑道:“文曲星君、巨门星君,可有急症?”
“延寿星君好,是天璇他脚扭伤了,想来看看可否有大碍?”墨如烟礼貌地作揖道。
倒是巨门星君一下变得拘谨起来:“无大碍,无大碍,就是想来讨要一些药膏,回去我自己擦拭。”
延寿星君微笑着点头,放下手中的药杵和石臼,起身来到巨门星君身边,轻声道:“巨门星君,可否方便进里屋?我帮你查看一下伤势。”
“好,好......”巨门星君紧张地回应,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等到延寿星君转身带路,巨门星君才敢抬头张望着,忙对墨如烟使眼色,让他一同进来陪自己。
墨如烟无奈,只好跟在他们身后,往里间走,路过了一扇素锦屏风。墨如烟顿时被吸引住了,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屏风上由彩色细线勾勒而成的画作,心中感叹真是精美绝伦。
好一幅长河落日盛景图!画作中央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状如鸡,又似鸟,双翼流溢着五彩的霞光,姿态昂然,呈腾飞状。而在画作下方却有一群鸟类,形态各异,皆昂首迎着上空,簇拥着那凤凰。其间,一只仙鹤尤为显眼,一身白羽,额间印有精巧的花锚。
墨如烟心中有些费解,这仙鹤有些眼熟,好像延寿星君啊,因他本体就是一只仙鹤。可若要说这图上的仙鹤就是他,却又觉得哪儿不太像。
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窍了。这仙鹤与延寿星君哪儿都相像,可就唯独眼睛不像。延寿星君的眼瞳是灰色的,如繁星般深不可测,又淡得若过往云烟。这画上的仙鹤却有着明亮的双眸,如黑琉璃般耀眼,美得比延寿星君还胜三分。
延寿星君看墨如烟对着屏风上的画入神,轻声唤道:“文曲星君,可有不妥?”
“不、不,”墨如烟忙回过神,笑道,“此画甚是美哉!延寿星君,这画中可是传说中的凤凰?我听闻凤凰形态似鸟又若鸡,双翼呈五彩色。”
延寿星君边将巨门星君扶坐在木榻上,边答道:“他是凤皇。”
“哎呀,天权兄,你快来呀。哪来这么多问题呀!”巨门星君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凤皇就是凤凰之王呀,是我们灵界的先神。唉,不过自我出生以来,凤皇就杳无音讯了。”
巨门星君继续道:“凤皇是我们整个灵族的开辟者,没有他就没有灵界,所以,我们都拜他。我自小就跟随灵猴族长每日都拜他,我们灵猴一族的画作上也有凤皇。只不过......嘿嘿,这四方围着的可就是一群猴子了。”
墨如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画上围着凤皇的是一群鸟类就合理了,因为延寿星君本就是鸟雀一族的。至于这画上的仙鹤是谁?可能是他的至亲吧?那就不方便过问了,毕竟都过去千年了,怕是早就转了百世。
延寿星君撩起巨门星君的衣摆,轻轻拂起他的裤脚,检查了脚踝的伤处。落霞眉微皱,问道:“巨门星君,可有接触恶鬼吗?伤处有凶煞气。”
“有、有,”巨门星君慌乱地点头,“是夏耕尸追杀我时,我扭伤的。”
“夏耕尸?你们可有见过夏耕尸?”延寿星君灰瞳一闪,望着他们问道。
“是的,”墨如烟忙接上话,“怎么?延寿星君在找夏耕尸吗?”
延寿星君检查完巨门星君的伤势,轻轻地放下他的裤脚,合起他的衣摆,温声答道:“不错,我确实有些纳闷,为何夏耕尸会忽然离开巫山?”
墨如烟将事情的原委讲与他听,却见他眉头紧皱,灰色的眼瞳中看不出他的心境起伏。他从木椅上起身,说了句:“你们随我来。”
墨如烟与巨门星君便跟随着他走到屋里的一幅壁画前。他将手贴在壁画上,画卷里的山河似活了过来,水声潺潺,鸟啼萦绕。恍惚间,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切了。
延寿星君走了进去,墨如烟他们紧随其后。
可走入了壁画,水声与鸟啼又都消失了,刚才的动景只是触动这扇门的开关。里面只是普通的隔间,摆放着四张木榻,角落处有一个铜香炉,烟气氤氲袅袅。
其中,两张木榻上躺着两只生灵,一只似乎是鸟,一只又似犬又似猫。
“这是?”墨如烟费解地问道。
延寿星君眼里满是疼惜地望着它们:“左边的是丹朱,右边的是天狗。”
墨如烟走进它们,细细打量着。
只见,被称为丹朱的这只鸟,它已修出了半个人形。与一般生灵不同的是,它最先修出的却是脑袋。头如孩童稚子,脸庞也长得与五岁的男童一样。
墨如烟打量着它,它也害怕地望着墨如烟。若是再走近一些,它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墨如烟目光下移,看见它的脚就是孩童的手,身体却仍是鸟的形态。此刻它站立在木榻上,用的正是这一双手撑着榻。
此鸟形态实为诡异。巨门星君在一旁看出了墨如烟的疑惑,忙解释道:“天权兄,这在我们灵界太常见了。很多生灵的慧根只通了一半,所以也就只能修出一半的人形。”
墨如烟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另一旁的天狗。
只见,这天狗通体赤色,只有脑袋顶部是白色的,脸长得像狸猫,一双眼睛甚是幽深。它的身形是犬状,一条大尾巴正高高扬起,摇晃着示好。
延寿星君上前抚摸天狗的脑袋,引得它一阵亲昵舔舐。
墨如烟望着延寿星君温柔的浅笑,心中晃了神,感慨真是美人若画。
再一抬眼,瞧见巨门星君正在这隔间里的木架上东张西望着,时不时拿起架子上的药罐瓷器把玩一番,又低头嗅了嗅瓷罐里的药草,复而又轻手轻脚地放回原处。墨如烟心道:这举动真不像是他的作风,他何时变得如此附庸风雅了?
墨如烟想了想,又连忙问道:“延寿星君,为何这丹朱与天狗会在你这里?”
“对对对,为何呀?”巨门星君听闻,忙插话道。
“这正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缘由。”延寿星君神色忧虑地解释道,“巫山大乱了。据你们的经历,这夏耕尸理应已回巫山镇守了,可如今所见却是没有。巫山遭受大妖侵扰,生灵涂炭,众灵兽四处逃散。青鸾下界所见,告知与我,我人微力薄,只救起了它们。”说着,垂头叹息,甚是自责。
墨如烟千年来一直听闻延寿星君人美心善、一片丹心、仁爱苍生,今日所见,确实如传闻那般,当下对他的好感更甚了。
“青鸾是?”墨如烟疑惑道,自己从未见过延寿星君有过侍从或徒弟之类的。
“哈哈,青鸾就是那只鸟雀呀!”巨门星君大笑道,忙给墨如烟使眼色,“呃,你见过的!就是上次的那只,青色的,话特多的那只......”
墨如烟回忆了一番,不禁脸色微红。
这事得追忆到上个月了。
墨如烟被巨门星君强拉着偷偷闯入延寿星君的宫殿,准备盗取一些褪下的鹤羽。至于为何盗取,墨如烟也不知。
他们刚步入正厅,就看到一只青色的大鸟正在厅里趾高气扬地漫步着。这青鸟的个头足有半个人高,姿态高贵,宛如这宫殿的主人。它无论从身形、双翼、尾巴,都与凤凰极为相像,唯独羽毛颜色不同,它是通体青色的。
而它,正是青鸾。
他们忽然看到青鸾,手忙脚乱地躲了起来,想待它走开后再进去。奈何左等右盼,这青鸾就是不离开大厅,还一直对着镜子自我沉迷。昂首挺胸走两步,照照镜子,搔首弄姿了几下,又照照镜子。抬一次腿,转个圈,还继续照照镜子。
直把墨如烟和巨门星君等得几欲吐血。墨如烟当时就在想:这是什么鸟?还如此喜欢照镜子?
还未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青鸾就发现了他们,扇腾着翅膀飞扑到他们面前,嘴里还鸣叫着。那鸣叫声真是一绝,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空灵地响彻了整座宫殿。
吓得他们连忙去捂住它的嘴,奈何它有翅膀,一直在大厅上空盘旋着,怎么捉都捉不住。这青鸾也是狡猾,看到他们如此慌张,竟欢快地唱起了歌,边飞旋在他们头上,边引吭高歌。
他们不知它嘴里在唱着什么,也不懂它究竟在说着什么,只怕这高歌把延寿星君给引来,直向青鸾求情。奈何这鸟雀甚是嚣张,还软硬不吃,硬是与他们杠上了。最后,墨如烟只能拉着巨门星君落荒而逃。
墨如烟追忆完,回过神,一抬头看到眼前的延寿星君,心中一阵做贼心虚道:那青鸾定是已将我们偷闯宫殿的事告诉了延寿星君,可他竟绝口不提,对我们也未有丝毫为难......
墨如烟越想越羞愧,不敢直视延寿星君,偷偷瞧看一旁的巨门星君。只见他正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摸了摸丹朱的脑袋,又转身去捏了捏天狗的耳朵,惹得天狗对着他一阵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