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龙剑龙无差］两相忘》君*白

3、NO.3

　　（三）
　　剑子百无聊赖的在房内打坐调息，一面回想着以前来药师家的时候——自从十年前自己莫名其妙地与夜重生一役重伤在绝尘崖边被药师捡回来救活后，每过十个月便要来岘匿迷谷一次。据药师说是为了巩固疗效，防止功体再度受损。可剑子总觉得这像是个借口——自己的真气运行得很顺畅，功力也一如从前，唯一说得上有点不正常的就是自己总觉得似乎丢失了点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剑子大脑里所留存的信息就和他的道袍一样——一片白茫茫。
　　有时剑子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的主角似乎总是同一个人。剑子就想，也许自己忘掉的就是这个人吧，可他究竟是谁？剑子却从未想起过。
　　一定是自己活得太久了，剑子有时不无自嘲地想。先天的生命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一眼望不到尽头，回头看时连过去都已模糊。况且自己对旁人的再三追问一直也没什么效果，剑子也就渐渐放弃了探寻，毕竟人不仅仅是为了过去而活着。
　　“我觉得就这点来说，我们完全可以看出剑子比人邪高明，”有一次谈无欲十分肯定地在药师和剑子面前下结论，“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学会放弃不必要的执念，就是因为人邪的执念太深，才会造成吞佛与剑邪的悲剧。”
　　“可是……”剑子努力忽视着一旁谈无欲渐转失望的脸色，“我还是觉得忘了那些东西心里空落落的。药师，你说这是什么病？”
　　“这种病很深奥，不适合药师我这个老人家研究。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药师拖着调子故作高深，“这种病就叫——缺心眼。”
　　剑子只觉得冷汗一股股往外冒：“谈无欲，要是忍不住可以尽管笑。”
　　“这……月才子怎敢取笑剑子前辈？”谈无欲努力正色着喝了一口茶，却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咳。

　　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剑子自嘲。调息完毕，剑子顿觉气血通畅，想想一直呆在房间里等药师回来似乎太浪费时间，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于是留了张纸条潇潇洒洒地开始在谷中闲逛。
　　“我说少艾，你让我买菜煮饭看病人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为什么还要我读书？”阿九闷闷不乐的声音透过窗纸传入剑子耳中。不知不觉间，剑子已走到的药师的书房窗前。
　　“砰”一声闷响过后，药师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来：“想我堂堂药师慕少艾，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怎能教出个不通文墨的粗笨徒弟坏我的门面？我说阿九，你好好读，读完了可是有麦芽糖吃。”
　　窗外的剑子微微一笑，孩子就是孩子，一根糖就足以撑起所有的欢乐。
　　果然，阿九兴奋的声音传来：“真的？！少艾你真是太好了！那，那你给我讲解一下这句话好不好？”
　　“阿九真乖，来让为师看一下是哪一句。”
　　“就是这里——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这是说，死后如果有知觉，那我们分离的日子也不会长久，若是没有知觉，那我哀伤的时间也不会长，而不哀伤的日子倒是无穷无尽啊……”
　　房内药师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窗后的剑子却觉得有无穷的悲凉涌上心间——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修道千年，纵不能做到波澜不惊，时常保持心如止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可现在，汹涌而来的情感铺天盖地，吞噬着剑子残存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吾还是舍不得让汝陪吾一起走？
　　——今生已无缘，来世再相见。剑子吾友，永别了。

　　神智不清的剑子踉踉跄跄地行走在长廊中，竭力想远离那股汹涌而来的情感，可一切都只是徒劳，那股浪潮反而愈加汹涌的扑面而来。长廊已走到尽头，精疲力竭的剑子不得不倚着墙稍作喘息，太多的情感如无形的重荷，压得剑子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蓦然一阵清风掠过，吹响树梢的新叶，也稍稍吹散包围着剑子的重重情感。
　　就在剑子大松一口气庆幸逃过一劫时，宿命的轮回早已悄悄布好了尘封已久的结局。
　　打坐调息，宁神定气一番后，剑子顿觉神清气爽。的确是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剑子不由有些担心，看来还需及早告知药师才好。
　　剑子整理下衣衫，端了端古尘，精神焕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顺着原路返回，为了他的病药师已劳心太多，剑子不得不作些表面功夫避免让药师濒临崩溃的神经彻底崩溃。
　　临近书房时，一道虚掩的门引起了剑子的注意，平日里药师严禁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怎么今日如此疏忽？一定是为我的病操劳过度，剑子不无愧疚地想。一面想着，一面走近去想帮药师锁好门。穿越长廊的风一阵又一阵地拍打着半开的门扉，一张一合，仿佛在诉说什么秘密，却欲言又止。手放在门框的一霎那，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剑子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未经主人允许怎能擅闯他人居室？可是下一刻，一个飘渺的声音在剑子的脑海中响起——为什么不进去？进去啊，进去啊，里面的东西本就属于你。虚无中带着难以诉说的诱惑。
　　剑子回头看了看廊外的天空，很澄澈的蓝色，一入过去的许多年。但是剑子心底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今日自己踏进了这个房间，剑子将永不再是今日的剑子。进？不进？哈，剑子心里轻笑一声，剑子仙迹，你也有今日这般犹豫的时候。
　　“好友，汝一向都不够干脆……”房间里，传来困扰剑子许久的声音，却一下让剑子做出了决定——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们就来一个了断吧。
　　与此同时，几道光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岘匿迷谷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