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花落》无名嘞

94、商道

　　安太太关上门的同时，安老爷睁开了那双带了几层褶子的双眼，有些混浊的眼球盯着书案出了神。

　　安氏一族步入世家行列的时间说来也不长，甚至还未有百年，先前虽说历辈都有出进士，但到底根基不深，仕途都未走太远。难道安氏要从自己手中没落了吗？安老爷不甘心，但不甘心的同时是深深的无力。

　　安老爷起身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许久才停下，心中已有决定。

　　罢了罢了，恶人就由自己来当吧。自己试着做些生意，叫族中好过些再说其他的。

　　这边杨府观云苑里喜儿正将方才发生的事儿讲给云舒听个乐儿。

　　“安家这幅做派，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府上欠了他安家的。”喜儿一面注意着炉子上的茶壶一面道，虽说是句埋怨话却是听不出不悦的情绪。安家对杨家来说，着实不足挂齿，就连喜儿这喜好八卦的都不甚上心。

　　“听闻安家这些年并不好过，如今有个机会，还不得牢牢抓住。”如意接话道。这几日安家日日上门，叫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看了笑话，可见其一族落魄程度可能还不如坊间传闻那般。

　　不过别看安家不管不顾地往后宅使劲，却是不敢在前院造次的，到底安氏子弟还想走仕途，面上的事儿不会太过了。

　　“如今太太这般硬气得将人打发了，日后那太太也定是不敢再上门了。”喜儿将水温刚好的热泉水冲进茶壶，水雾带起浓郁的茶香，斟上一杯茶搁置在美人榻一边的案几上。

　　云舒闻着茶香放下书卷，“你们下去吧，我有些乏了，小憩一会儿。”她身边这些丫鬟，在喜儿的感染下倒是愈发话多了。

　　自知多话的二人，发现自家小姐并无恼意便也安心下来，一人将茶炉收拾好，一人将云舒的书接过放在案几，盖灭了榻旁为云舒读书而点的油灯。

　　云舒将原本只盖到膝上的雪白的兔绒毯子往上拉到胸口，缓缓躺下。

　　“小姐，可要奴婢去灌两个汤婆子？”姑苏十一月的凉风已经呼啦啦地刺人了，屋内早早烧起了炉子，但云舒自幼体寒，如意怕她不够暖和着了凉。

　　“不必麻烦，这兔绒暖和极了。”这张兔绒毯子是只取了冬日白兔肚皮上最茂密柔软的皮毛缝制而成的，一张毯子有差不离一床被子的大小，定是暖和的。虽说兔子皮毛不似狐狸、貂儿那般珍贵，但这样一张只取冬兔肚皮的雪白而没有一丝杂色的毯子，也是极为少见的。

　　待如意、喜儿离去，屋内又恢复了平常的安静，柔和的光透过纸糊的窗到屋内的就只剩微弱的光晕，火炉里上好的碳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刺啦啦的声响，房内弥漫着一股平和安宁的氛围还真叫人有些犯困了。

　　困意上头，外边却“叩叩叩！”地敲起门来。

　　“何事？”云舒闭着眼问，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小姐，陈管事和六子回来了。”如意双手攥拳置于胸口，朝外看了看，犹豫了会儿，道：“不若奴婢叫他们下午再来？”

　　云舒听闻，睁开双眸，脑子一下清明起来，“不必了，把人带到书房。”随即又唤人进来替她更衣。

　　陈管事先前忙于合并柳家产业，事务又多又杂，故而书信不多，多是需要重大决策时才寄一书信。倒是六子维持着一月一信的频率。不过他刚跟着陈管事做事，懂得不多，能反馈于信中的信息只能让云舒知晓个全貌，如今陈管事回到姑苏，也是为了将这几月的事细细地做个汇报。

　　陈管事和六子见着来人连忙起身想要行礼，云舒抬手让人免了礼节。陈管事方才听晓小姐是正要歇息的，如今这就见着来人他也没有客套，今日要汇报之事繁多，还得抓紧地。

　　陈管事先是将这几个月新收的产业整理好的名录交于云舒，云舒略过一条条一列列名字及其后边的地址，心中有了个大概。这些产业云舒早都知晓，就在先前想要吃下柳家时，如今地契房契一类的也都早就收在她的库房中。

　　柳家乃京城高门大户，生长立足于京城，故而产业多是京城的，这些都是金贵的，当初陈管事能拿下这些除了自身的手腕，还多亏了云舒的精妙计划与运筹决策，当然，还有杨二爷的保驾护航，不然，就这让人眼红的财富，吃进去了都得叫人抠出来。在魏风生根发叶多年的柳家自是不单单有京城的家业，举朝上下各郡都有其名下产业，繁荣的地界多些，贫瘠的少些，不过这些产业大多不受其重视，甚至许多铺子、庄子的掌柜管事都不晓得其主家是那犯了滔天罪过的柳家，其被陈管事的人接手后还心有余悸，生怕被前主家牵连。

　　柳家是大家，先前还是皇亲国戚，其家业之大自然不是云舒一个闺阁女子能完全拿下的。早先云舒和陈管事对着这一众产业，挑挑拣拣，摒弃了些效益不好的，舍弃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再就是有几个作坊、铺子、宅子实在是没能拿下，余下将将有三分之二，不过在外人眼里，她也算是将柳家家业悉数收入囊中了。

　　幸而外头不知陈管事有主家。其一家人是单独住在云舒为其购置的宅子上，又见他时常与杨府来往，故而只当他是仰仗杨府的生意人，在外也是被尊称一句陈老板。若是叫人知晓陈管事的身后之人只是一介闺中女流，怕是会叫人眼红，再就是对杨府的议论定不会是好的。

　　柳家这三分之二的家产，里边各地的产业即便是少有盈利云舒都留了下来，其余大多是会下金蛋蛋的母鸡，那几个铺子还是养得起的。不过，在陈管事带来的消息里，这母鸡怕是不会下蛋了。

　　“头先这些铺子利润大、客源丰富，但柳家出事后即便是在闹市的铺子都是门可罗雀。”陈管事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