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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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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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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尘好希望沈译能够记得,又希望后者什么都不知道。
沈谙就是沈译。
但哪怕沈译此刻就在他身边,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念记忆里的沈谙。
世间万事万物就是这么的奇妙,没有人说得清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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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日子过得潇洒嘛!”沈庭训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沈译的脸黑了几分:“你来干什么?”
“小爷我想来就来,你有意见?寄人篱下的哈巴狗!”
沈庭训走到石桌前,拿了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打量着易尘。
沈译恶狠狠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离开沈庭训。
“这瞎子长得还不赖嘛,怪不得能入得了堂弟你的青眼,连我看见也是欢喜得紧,真不知道这双眼睛是何模样?”说罢便作势要去解易尘眼上的白绫。
沈译捏住沈庭训的手腕,用力一扭,后者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他再借势把沈庭训按在了石桌上。
沈庭训咬牙切齿:“快!快把这个狗崽子给我拿下。”
跟着沈庭训一起来的家丁正要上前,沈译的力道便更狠了一些。他缓缓开口:“如果不想要你们大郎君废了一只手的话,就给我别动!”
见沈庭训表情狰狞,沈译满意的笑了笑。
“贱货!你大胆!”
“一口一个狗崽子贱货的,你叫谁呢?我爹可是老爷子的嫡长子,不比夺位的某人。究竟是谁贱到了骨子里,谁自己心里清楚。”
“我承认,我不敢杀你们,为了几个畜牲把自己搭进牢子里,实在是不值得,但我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你们不得好过。回去告诉你那畜牲娘,别来碍老子眼,你也是。”
沈译松开了沈庭训。
“滚吧。”沈译拍了拍手。
沈庭训的眼神仿佛要把沈译刺穿:“沈译!你……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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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庭训离开,沈译松了一口气。
反正他就要走了,再不得罪也没机会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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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听儿子说着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感到万分气愤。以至于放下茶杯时,连指甲都折断了一只。
秦氏惊呼一声。
沈庭训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娘,您没事吧?”
“无事。只是训儿,这人留不得了。”
“娘,孩儿明白,这就去找人把他做掉。”
直到此刻,秦氏才重视起自己的对手来,她摇摇头:“这事交给娘,你莫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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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希望她的训儿参与这件事分毫,如若有什么意外,后果她自己承担就够了。
可怜天下慈母心。
如果这份慈爱肯分给沈译一分,结果是否就会和现在大相径庭呢?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秦氏的歹毒和邪恶已经摆在那里了。
就算是要后悔,她也绝不会后悔当年谋害沈福夫妇一事,只会后悔自己没有斩草除根,留了沈译一条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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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抽空去了趟先生那儿。
韩先生知道沈译的来意,拿出了两张纸,递给后者。
这两张纸,一份是易尘写的原稿,一份是先生的笔迹,显然先生已经将其译成了当今使用的文字。
“真的打算走了?”先生问。
“嗯,大约就是这几日了。”
先生转身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来交到沈译手上,“学问之道,是人格的建立,生命的领悟,广涵的体认。无论你身在何方,切莫忘了‘学问’二字。
“我对你没有太高的期许:不必做圣贤人,多读圣贤书也是可以的;不必非要成为一个善人,不作恶也就足够了。人的一生,好比流水,可以干,却不可以浊。”
“多谢先生,我明白了。”沈译跪下,给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你父母与我交情还算不错,今日给你的这些嘱托,也算是替他们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沈译觉得先生那向来写满了“刻板”二字的脸上,此刻却流露着慈祥。
“先生,您保重。”
“去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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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作了揖离开。
先生一直望着沈译离开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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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读完了先生翻译过来的那张纸——易尘的自白,本能地掉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但直觉仿佛已经告诉了他这一切的原因。
他看了一眼易尘,然后将纸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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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是被春春叫醒的。
还没等他来得及责备,就听见春春着急地说:“小郎君,快和易郎君离开!大夫人要害您!”
沈译不明白春春这是想干什么,但他显然不相信春春的话。
“你不是和秦氏一伙的吗?这么好心地来提醒我?”
“小郎君,相信春春这一次,快跑!”
易尘不知何时走到了沈译身后,一手拿着沈译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一手握住后者的手,将人拽走。
“易尘你干什么!放开我!那个春春根本就不安好心!”
春春看着沈译被带走,总算露出了笑容,只是伴随着这笑容一起的,还有不断滑落的泪水。
小郎君,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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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等不到易尘的回答,当然,他也不可能等到。
“易尘!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一次,他等到了易尘的唇。
男人的唇是冰凉的。
沈译忘记了思考。
所幸易尘没有在沈译唇上停留太久,趁着沈译还不太清醒,抓着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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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那一瞬间,春春止住了泪水。
“大夫人。”
“沈译呢?”秦氏问。
春春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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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春春有一个秘密。
她喜欢一个人。
春春是打小就被卖进沈府的,那时沈译的双亲都还在。
她第一次看见沈译,是沈译的母亲正在花园里陪沈译玩耍。
沈译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春春的心里就产生了情愫吧。
她是被大夫人安排到沈译身边照顾的。
大夫人只是要求她随时汇报沈译的行踪,春春觉得,只要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直到她慢慢发现,秦氏让她盯梢,完全是别有用心,她也察觉到了沈小郎君对自己的厌恶。
面对喜欢之人的厌恶,她也只是装作毫不在意。
不过,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世间,不会再有春春了。
在最后的关头,她什么都不再奢望了,只求小郎君能够平安。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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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的脑子一直回不过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进了吉州城,并在一家客栈入住。
沈译扑倒床上用被子挡住脸。
不是吧不是吧……昨天我和易尘居然……
而且自己好像没有很厌恶的样子……
完了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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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下黄花开遍,秋风过堂。
屋内空空如也,再无一人。
小郎君走了。
沈家没有了沈小郎君,也没了婢女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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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知道,秦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吉州城来,于是便打算睡了。
奔波了一夜,本就很疲惫了,沈译也不再想杂七杂八的事,安心睡觉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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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傍晚。
沈译的房间临街,窗外人声嘈杂,属实让他不再有睡了欲望了。
他起了床,开了窗。
不怪人们人们议论,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人群里有个老者在大喊:“‘土木相合’,这是乱世之兆啊!”
沈译还是第一次见‘土木相合’的天象,他多看了两眼,然后关上了窗子。
什么天降异象,什么鬼神,他从来是不信的。
可是看了易尘的自白书后,他动摇了。
鬼神或许真的存在呢?
而乱世,是不是也要降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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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送给沈译的书里,有一本是先生研究易尘所写的那种古文字做的笔记。
沈译坐下,翻开笔记来看。
他想要学会这种文字。
这样,他就有方式和易尘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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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州城待了几天后,沈译和易尘又辗转到了洪州。
在洪州还没待上多久,陇右节度使反了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果然,乱世要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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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看向了易尘,这个从一出现就带着无数谜团和秘密的男人。
他拿着先生的笔记翻阅,然后在易尘的手心写下了“乱世将至”四个字。
易尘的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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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不了他,这是命薄里写好的事情,他注定会死在叛军手下的。”
“与天斗,你赢不了的,反而还会为此付出代价。”
可他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赢不了?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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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怎么了?是我刚才写错了吗?”沈译翻着书页,“我没写错啊……”
他抬头瞬间,目光正好落在易尘的嘴唇上面。
想起那夜的那个吻,沈译乱了阵脚。
“那……那什么……我先去休息了。”
沈译脚底抹油,然后再次扑到床上,用被子罩住自己的脸。
沈译啊沈译,你一天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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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不知,易尘此刻正和自己在想同一件事。
易尘伸出手指触碰自己的唇。
怎么那天,就亲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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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天气凉了还是战争的缘故,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
沈译出门去置了几件衣物。
从沈府带出来的银两早已花得七七八八,还好沈译靠写写风月话本谋着营生。
——不然他就要带着易尘上街乞讨去了。丢脸不说,能不能讨到点银钱还得另当别论呢。
现在这样,虽赚得不多,但供给用度却也是足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