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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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皇城有三千公里，中间也并非是一马平川，南蛮往皇城的方向也正好有一座天然屏障，沂蒙山。南蛮以南再有五百里就是蕲州国，蕲州国民风淳朴，民众多养蚕植桑，丝绸织锦最为出名。四周皆小山围绕，冬暖夏凉，百姓多是能够自给自足的。
蕲州国最出名的两件宝贝就是蕲州皇室里的玉蚕和山河鼎。曾有传说，用这玉蚕吐出的丝有养颜筑容之效，蕲州皇室子嗣多是倾城之貌，几十岁的人也是二八的容颜。至于山河鼎，是祭祀用品，在皇家祖庙受祭拜。最重要的是，山河鼎是蕲州王室选拔蕲州王的神器。至于如何选拔，却不得而知。
“能有什么神奇的。”程晟嘴里叼着根狗尾草，大军跋涉，程晟无聊的很。
“不过就是骗骗老百姓，显得他们是神选中的人，不敢惹他们罢了。”至于那玉蚕，哼，估计也是个幌子。皇室中的妃子哪个不是美貌倾城，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好吃好喝的供着，怎么能跟日日劳作的百姓相比。
庞英在旁边把干粮掰进吊锅里，用勺子搅了搅。半响开口道：“皇上想要的就是那个山河鼎。”
“哼！怎么着。想用神谕启示来展现他是天选之子？”程晟都气笑了。“人家的鼎认出他来，他是想做蕲州国的皇帝，还是想做靖国的皇上啊？还是......”他扭过头朝庞英讥笑道；“他两个都想要！”
庞英有些恼火。他比程晟大了二十岁！在禁卫军里也是当的首领的。可如今呢！皇上把他派来程晟身边，却不给他半点职务，他就像个小厮似的步步跟着程晟。还要受这窝囊气！
“你莫要猖狂！”庞英恶狠狠的瞪着程晟。“皇上说了，程老将军的请辞他会驳回，程家不会受到半点侵害。皇上这么护着程家，宫里那位不会不清楚敌我。更何况！皇上还说了，乔太医的医术没有把先皇治好，反而给治死了！这个罪，皇上想什么时候判就什么时候判！”
程晟满有兴趣的看着庞英怒气冲冲的样子，忽地窜到他的眼前。庞英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着。
“挺好。”程晟拍拍庞英的脸，“好好当你的看门狗！”他伸出手拎起粥锅，站起身向着军帐走去。
庞英看着插在双腿之间的那把匕首，冷汗瞬间淌了一背。他抬头望着前面悠哉游哉走着的少年，他不是不知道程晟的功夫。毕竟在皇城里，关于程晟的流言蜚语一直都有。但最为人人相谈的就是程晟的武学天赋，以及太傅的那句“竖子难训！”的笑柄。可庞英觉的，不过就是个刚出十三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他担得起大军之主吗？
庞英也是皇城里的世家公子选拔进的禁卫军，但凡能进禁卫军的都是京城公子哥里的佼佼者。外人都说禁卫军就是公子哥们的庇护所，是朝廷养出来的一群狗罢了。可庞英不一样，庞父不过就是个三品侍卫，庞英能进禁卫军，的确是靠了父亲的关系网。可庞英做到禁卫军首领就是庞英靠着自己的能耐了。庞英不是皇城里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他清楚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
从三教九流再到王孙贵族，各家有各家的腌臜事，庞英都一一记录着，往上爬的这条路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练的炉火纯青。好不容易赶上皇上换代，他瞅准机会得了穆梓修的眼，紧跟着就登上了禁卫军首领。他又看出了宫里的内斗，思量许久，终是选了穆梓修。他虽是在人情世故里爬出来的，但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禁卫军里每月都要有比试争夺的，他一直是次次加入，次次取胜的。他知道要想在这吃人的地方立住脚，要想穆梓修真的拿他当了自己人，他就得拿出可以交换的筹码。
庞英将匕首拔出来，带翻出来的泥土溅在了裤子上，他趁着拍土的功夫深呼吸，调整好神态，这才泰然自若地拿着这把匕首走向了程晟的帐篷。他也是有童子功的人，他清楚他与程晟的差距所在，这么快的速度，他到这个年纪也是很难办到的。
庞英刚进了帐，脸上就飞过来一个东西，他眼疾手快地抓在了手里，是块抹布。
“擦干净再给我放回去。”程晟躺在帐内软榻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庞英安分的擦拭好后，将匕首插回刀鞘，又好生放回了程晟身边。吹熄了蜡烛，他躺回自己的软榻，闭上眼。程晟是主将，却不摆任何架子，这几日同士兵们打得火热，同吃同住，勾肩搭背。少年人的活力带动了整支军队，但军中事务他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原本临阵撤军的事带给这支队伍的烦躁与怨气到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不是看不到程晟的能耐，可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天下老子最棒，老子比谁都牛的样。更何况，他对皇上出言不逊，丝毫不惧。
“你一定要和皇上对着干嘛，”庞英不解，他还是想问清楚，他跟了皇上，当然希望皇上这边能有更多的助力。“皇上也算待你不薄。”
庞英等着等着，就等来了程晟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真是，气死他了！这个没礼貌的臭小子!
程晟听着庞英的翻来覆去的折腾。在黑暗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红绳，上面的玉被他收起来了，行军打仗都有不方便。但红绳是乔悯之的，他就舍不得摘了。他一想到皇城里的小人还那么小，就被皇上抓来做了挡箭牌，绞尽了宫廷烦乱之中。一想到乔悯之要因此遭受什么，他就心疼的不行。他清楚皇上的用意，更清楚他和乔悯之对于皇上只是有用的棋子。这么多年的陪伴终是比不过一个皇帝安危。
程晟醒的时候，是被一只鸟吵醒的。就好像就在他耳朵边上叫一样，真是和乔悯之有得一比。
他睁开眼就看见帐篷上突下来了一个凸点，那凸点还在不停的挣扎。终于破了一个小孔，然后一个小红嘴就挤进来了。小孔还在撕裂，然后是个黄脑袋，两个小豆眼闭的死紧，看得出来是在使着全身的力气扑腾。只听咝的一生，整个鸟就像个弹珠似的，弹向下方的程晟。
噗！程晟扭头看着砸在枕头上的傻鸟。幸亏他躲得快。
行军打仗带着的行李都是轻装上阵，程晟的枕头也是和其他将士一样，就是拿自己的衣服堆了一个。此时这只黄色小鸟就这么脑袋在下，屁股在上的插在衣服堆上，两只小短腿还在一蹬一蹬的使着劲。就这样，也要吱哇乱叫的号着。
程晟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天外飞仙”，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圆鼓鼓的屁股。就见这鸟定了一下，下一秒，疯了一样地往里面钻。程晟的简易枕头都让它拱散了。
这什么鸟？不忘天上飞，怎么往他帐上撞，傻成这样还能养的这么肥实。程晟还想再戳戳他，就面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庞英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程晟手往后藏着什么。他愣了一下，以为是他在做什么不方便的事。倒是程晟先开口了。
“有事说事。”
庞英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事态有些紧急。
“前面传来消息，南蛮那伙人已经出了沂蒙山。沿路破了两个城，而且......”
庞英想起报信人的那张脸，就不寒而栗。
“而且，他们给两个城的百姓都下了蛊！逃出来的士兵，因为没有解药，已经烂了！”
烂了？不是死了。程晟心头一紧。他抓起衣服几下就穿好了，把小黄鸟一把塞进对襟里。
“去看看。”程晟拿起桌上的匕首，抬步往外走。
离帐不远的地方，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人。周边围着的人看到程晟来了，都一边喊着少将军，一边让出一条道来。道路直通那副担架。
那是一个人，又不像。像是一坨烂呼呼的肉，像是一滩稀泥。人还没死，可血肉已经没了。神经还在抽动，那痛苦就还在持续。旁边年纪小的士兵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早就听说了苗疆蛊毒的厉害，但是传闻不如一见，这样的仗，他们这血肉之躯怎么打！旁边的军医也是头回见到这种蛊毒，也是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检查。
程晟额头青筋暴起。即便是要开战，也没有这么残害将士的！这样夺下来的城池，能有几个正常人！更何况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个昏君！
程晟俯下身，看向还在大口喘气的将士。“叫什么？”程晟的声音低沉压抑，他眼眶微红，满身的戾气升腾而起。
“呵.....!.....贺...小...小南 。救救....云州！”贺小南的脖子已经烂到一半了，听的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害怕，可他也害怕！云州守城的将士在一叶之间就溃败了，太惨了。他们伏在路边，看着敌军进的城。那些披着黑袍，举着红盒子的人就像是支鬼魂的队伍。就在他们的眼前无声无息的走过。
旁边的军医急得满头大汗。他是这只队伍特别找的蛊医，以便不时之需。他研究了半生的蛊，对于医治蛊毒。要想找到病因，就要找到下的蛊是什么。可现在他根本找不到！他急得满头大汗。程晟看着军医的样子，心里明白，贺小南怕是救不活了。
贺小南还在嘶哑的喘着，云州离这里有一千多里地。最开始的时候，那群蛊师们从红盒子里拿出药丸给每个将士都吃了一粒，并告诉他们。这药丸得每天服用，不能断，断了人就完了。他们原本以为，完了就是一下子就死了，呵！都是军士，谁没点血性！贺小南年纪最小，他们便把那些药丸都给了他，然后把他从地道里推了出去。他是孤儿，云州的守城将士轮流收养的他，那就是他三十个哥哥呀！他的哥哥们！在他每天吞食的药丸里就是一个哥哥的命啊！他赶了一个月零三天。三十一个药丸，只够他坚持三十一天的命。
第三十二天，他就疼的满地打滚，疼的肝肠寸断！他的哥哥们早在三十一天前就这么疼了，他不能让他的哥哥们白疼，白死！他像狗一样的往前爬着。第三十二天，他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融化。先是脚，然后是腿。他不敢回头去看，他一定和条虫子一样，爬过的地方还会留下恶心的粘液。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靖国的军队，他终于找到了！
他明白他终于要死了，他好想他的哥哥们，想云州，想吃云州阿婆们做的糍耙耙 ，他想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