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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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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进院的时候,就听见他家主子一阵死命的咳,他端着药汤赶紧进了屋。
“公子,怡兰苑那边来了消息。大公子说了,今日朝堂上的事不让您操心了,这事咱管不了。”
核桃说着,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床榻边,就要去夺乔悯之手里拿的书。
“无妨,把药给我就行。”乔悯之躲开晃来的手,想了想又说:“父亲今日可有回府?”
核桃摇了摇头,有些有些沮丧的说:“不止大人没回,大公子也是没回呢。还是青栀给回来传的话。”
太后这几年突生大病,病来如山倒,这宫里养的人又都是金贵的主,就这么个病,起起伏伏的闹了这好几年。核桃觉得,就连乔太医都要费劲的这么看病,太后这病怕是治不好了。
“乱想什么。”乔悯之拿着书卷敲了敲核桃的脑袋,“什么话都表现在你脸上了。”
核桃揉了揉脑袋,他就是替他家公子委屈。当初要不是因为太后,他家公子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乔家上下因着乔太医的身份,还得恭恭敬敬的伺候那位主。这什么道理!
“行了,那鸟该回来了,赶紧去给他备好了吃食。要不然又要吵得我头疼。”
乔悯之将手里的信扔回床上,拿过药碗,一口气就全咽了。苦的他当即闭紧了唇,本就没什么色儿的唇,这一使劲更显得苍白。
“你是不是又熬过头了,今日这药苦的我胃疼。”乔悯之皱着眉将药碗放下。
核桃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今日他拉肚子,这药就又给过了时辰。他赶紧给乔悯之倒了杯水,服侍着他漱了漱口,又喝了点水压压苦。
“去忙吧。我歇会。”他挥了挥手,看着核桃走到门口,又提醒道:“别忘了喂鸟。”
“哎!这就去!您放心。”核桃端着碗盏,噔噔噔的往外跑。
乔悯之听着那脚步声跑远,无奈的摇摇头。扭头看向窗外,还没看见外面呢,就先看见窗户下的那几盆花了。没了人来回的踩,五年里长得越发茂盛,今年更是长出花苞了。乔悯之怔怔的看着那几盆花。
五年了啊!自程昇那年离京,到如今已是过了五个年头。五年里,足够世事变迁了。
程昇出征的那天,他起了个大早。他总是感到某种莫名的不安,想着再去看看他也好。却在刚出门的时候,就被宫里来的太监拦住,皇上派人来接他了。
“乔大人,皇上怕您在今日这时候还没起呢。就叫奴才来叫叫您,等伺候您收拾妥帖了,让奴才再好生给您送宫里去。今个天寒,皇上怕您受了冻。”
乔家出了两位太医,哪用得着他们操心。这不过就是皇上找的借口罢了。
乔悯之望了望城墙的方向,知道今日这话是说不成了。
他敛了心神,说道:“也好,既然是要与皇上同行,容悯之再换身得体的衣裳。”
回屋换衣裳的时候,他叫来了核桃。把脖子上的那块玉交给他,想了想,教他怎么说。
“到时你就按我教的说,不必再多说旁的。”见不着面,他便总得留个物件,让他时时得念着他。
乔悯之在大殿外等着皇上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了。
“混账!你认得哪门子的主子!”穆梓修将案几上的折子,杯盏一把都忽下去了。他真是要气疯了!
“朕!才是这天下的主子!你,竟敢私改诏书!你!你.....!”穆梓修看着跪在下面没半点怕的老太监,恨不得拿着剑直接把他给砍了!
魏合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自打穆梓修有记忆开始,魏合生就在他眼前晃了。
他少年继位,朝堂上若不是他外祖柳家压着,早就乱了套。他是心有感激的。皇后是他生母,柳家更是待他亲厚,他原本是满心信任欢愉的。可谁料到反了他的不是外臣,反是他亲亲生的母后。权利这个东西,但凡沾了,就没有想再放回去的,他的母后也不例外。
德胜帝突然驾崩,他在新建的太子府上逛园子,是魏合生出宫来找的他。德胜帝死的太仓促了,也死的太难看了。一个皇帝竟然死在了宠妃手里,这事儿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重要的是,德胜帝没留下半点遗诏,穆梓修是太子,但德胜帝也并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穆梓修原本还在担忧的,但从国丧到登基,一切都顺序井然。他看着他的母后在殿上哭的悲痛难抑,又看着她镇定自若的从金銮殿的牌匾下拿出诏书。等他回国过神来,他的那些弟弟们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他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他的母后,性情凉薄,一直是和德胜帝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来,她除了修花礼佛,连他这个儿子也是极少亲近的。他是不愿去这么想的。
他登基两年,这两年里他却渐渐发现,他的母后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与手段干涉他的朝政。乔悯之的状元不是没有被质疑过。按照年纪,乔悯之也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是他以测验乔悯之能力为由一力促成的。他知道乔悯之是个天才,他力排众议,让他站在了朝堂之上,成了皇城人人口中的少年丞相。他就是要看看,他这个皇帝还有没有说话的权利了!
他原本以为,母后是服了软的,他们到底是亲母子。既是如此,他也不想闹得两不相欢。哪成想,就在今天早上,他的母后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征战的军队里,被硬生生收回了一多半!一个君王,最不能被拿的就是军权!况且,这是程昇以他的名义去征得战!
他看着跪在下方的魏合生,想着一会儿的诏令,就心生恐惧。他的母后杀的了他的父皇,又怎么会在乎他这个儿子!
外面站着的乔悯之抱着汤婆子都还在打哆嗦,他有点想藏在床头暗格里的那半块暖玉了,要不是因为突然被诏,他还能带着他的那块,但现在,他是哪块都没在身上。
大殿的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了。乔悯之诈惊之下看清楚了被踢出来的是魏合生,就又赶紧将头低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就一个劲的盯着手里的汤婆子看。没过一会儿,穆梓修就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了,从他旁边过的时候,一把把他拉上了。直到坐上了去城门口的马车,才撒了他的手。
马车里穆梓修瞅着缩在一边的乔悯之,突然恨恨的开口:“你也甭埋怨我!只要我在这皇城里,你们两个就是跟我一串上的蚂蚱!谁也甭想跑!”乔悯之忽的抬起头,带着点少年的怨气,张了张嘴,想怼回去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忽的将头转向去一边,干脆不理他了。穆梓修看着他那越来越像程昇的倔脾气,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也闭了嘴。
车外的马夫一叫停,穆梓修就噌的自己掀了帘子出来了,旁边的小太监吓得一直跟在后边小声嘱咐着,陛下当心,陛下慢点。等着声音远了,乔悯之才从车里下来。瞅了瞅城外乌泱泱的人群,他才老老实实的朝着穆梓修的方向走去。
穆梓修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百姓们磕头跪拜,口中呼着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就觉得一会太监宣旨,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魏合生从后面一瘸一拐的拿着圣旨走上来的时候,乔悯之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看着魏合生展开那团黄布,尖锐的嗓子抑扬顿挫的念完了诏书。不止他蒙了,底下的百姓,将士们也蒙了。
撤军!这是什么鬼话!临阵撤军!即便与南蛮之战再好打,也没有临阵撤军的说法!
程昇低着头的后颈被太阳照的生疼,他抬头往城墙上看去。最先入眼的就是那团明黄,扎眼得很。这算什么?叫我带军出征,临出发又后悔了?真以为他不爱背书就是个草包吗?
穆梓修也在望着程昇。他朗声道:“念樵少年老成,朕是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次南征不过取个弹丸小国,朕就等着你凯旋而归!待你归来,朕许你一诺,决不食言!”
许我一诺?程昇瞅着他旁边的乔悯之,呵,也行,也不亏。
他在众人惊乍之中率先磕头谢恩,随后利落上马,大手一挥,起军拔营!
穆梓修站在城墙上呼出一口气,松了松握紧的拳。他是真怕程昇这时候倔上了,好在他把乔悯之带上了。
乔悯之看着大军陆陆续续的向远处走去,最先头上的程昇已经成了个小黑点了。他看着被突然剩下的将士们,在城墙下交头接耳,表情各异的样子。就觉得他就应该赖在他那张大床上睡觉,白白废了他一大早的时间在这挨冻看小丑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