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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天戮篇·被尘封的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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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
云乐生看着身前心态十分平静的云萧何,突然间就出声呼唤。有些事情,疑问、困惑在心底住久了,就会生出间隙,这是最让人心生无奈且无力的事。
“云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只可惜,那些事云乐生终归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转身,自他身后走来两人。
段红尘摇着把纸扇悠哉悠哉的来到了云萧何的跟前,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九吾。
云萧何看着突然出现的段红尘,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震惊,既而眼中闪过担忧和不舍,最终,却全化为一声轻叹。
“一别多年,段兄真是一点没变,风采依旧!”
而段红尘看着眼前已然半白了头发的人,心中略有唏嘘。岁月从不曾对任何人仁慈,十八年前威武的少年将军,现今刚至中年,就已白了华发。
段红尘回首往事,她曾见过千千万万个凡人,贪生怕死者有之,心狠手辣者有之,执拗倔强者有之,却无一人像云萧何!
云萧何嘴角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他打发了云乐生回房换衣服,独自一人领着段红尘和九吾去了客厅。
一路走来,云萧何的将军府,没有假山没有亭台楼阁,没有花草甚至没有婢女。整个府邸,似乎除了冷冰冰的兵器,再无一丝暖意。这偌大的将军府,萧索的让人心酸!
谁又能想到:云萧何戎马半生,除了这磊落名声,除了这满身伤病,除了这空荡荡的将军府,竟再无其他!
“你这将军府,怎么也不找些小丫头?府里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没有半点人气儿!”段红尘摇着扇子,明知道云萧何的性子,却还故意提及。
“我这府里,都是些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兄弟,清一水的男的,招些婢女不合适!更何况,战场上下来的人,习惯了吃苦,自然也就不习惯别人伺候。”
云萧何给段红尘沏了一壶茶,段红尘知道,这府里连沏茶的婢女都不曾有。
“我见过乐生了。”
段红尘轻飘飘的说着,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谈话,可云萧何倒茶的手却抖了抖,清亮的茶水洒出茶盏。
“是吗?乐生这孩子自幼就听话,不与人争辩也不与人打架。他娘把他教的很好!就连四书五经那些我看不懂的枯燥东西,他都学得很好!”云萧何把倒好的茶水递给段红尘,顺手拿了衣袖擦了擦桌上的茶渍。
段红尘接过茶盏挑了挑嘴角,意味不明的看着云萧何衣袖上的水渍。
云萧何把他的衣袖往后缩了缩,虽然面上一派平静,可终归是先露了异样。
“云某粗人一个,招待不合礼数的地方,还望两位包含!”
段红尘放下茶盏:“哪有什么包含不包含,我们两个可不像云将军出身名门规矩甚多,左右不过喝口茶而已,云将军不必客套!”
九吾扯了扯段红尘的衣角,对于这样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九吾十分担忧段红尘忘了此次前来地目的。
段红尘白了九吾一眼:“云将军想来该知道我来是为何事吧?”
云萧何安静地回道:“云某知道。”
段红尘看着神情安静地云萧何,便明白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段红尘也不磨叽:“当年我曾说过,再见我之时,定是我来取回东西之日!而这后果……相信不必我再次叙述。”
云萧何长叹,点了点头。现在这局面,他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料到,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段兄能否给我两日的时间?我儿……他才刚刚被人欺负了去,朝堂上那些人我还没有处理好,还有我那些老伙计……”
可有些事情,就算你早早就开始准备,事到临头,仍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有安排妥当。
“还有,段兄,我儿乐生,他……”
段红尘看着云萧何,嘴角慢慢溢出一抹笑。“你该是明白,我来取的是天戮,乐生与天戮相互依存。天戮归位,乐生……难逃劫数!”
说到这里,云萧何终于撕裂了脸上的平静:“可你当年答应过我,会保乐生性命!”
“急什么,我说了会保他,自然会保他!只是他还活着不活着,我却不敢保证。而你……”
云萧何苦笑:“我知道我的下场,当年你说的很清楚。”
段红尘喝着茶,有些凉薄有些冷漠。她口中谈着的是他人的生死,那些话本该万斤重,吐出口来却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段红尘余光扫过门口,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间对着云萧何说道:“云将军,我记得我第二次见你是在小公子出生的时候吧?”
“是啊,小安出生那年,是十六年前的仲夏夜,漫天的星斗耀眼的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小歌当时开心坏了,明明虚弱的不成样子,偏偏还抱着小安不撒手!”云萧何想起了十六年前的夜晚,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
十六年前的仲夏夜,谁都没能想到,云将军的夫人会诞下一个红眼的公子。这公子不仅眼睛颜色异样,就连脾气也是凶狠异常。
刚出生的婴孩本该全身软趴趴的,没有力气,眼睛也该是常常闭着。可云乐生不一样!他方一出世,一双血红的眸子,吓得府中丫鬟无一人敢近身;他随意挥一挥拳头便打紫了接生婆子的眼角。
他怒,小小的拳头握着,轻易便能抓破云萧何的衣衫;他笑,挥一挥小手,便能推开兰歌的手掌。
当然,他也会安静地睡觉,乖乖巧巧的像是天使;可他闹腾起来的时候,无一人能劝得住。
“乐生半岁的时候,我曾请段兄过府,那时兰歌还在,段兄应该会有印象。”
提及兰歌的云萧何,神色温柔的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尘世男子。段红尘目光扫过门栏,望向屋外的将军府。
那时的将军府不想现在这般冷清。云萧何的夫人——兰歌喜欢花,云萧何便为她种了半座庭院的花;兰歌喜欢在夜里掌灯,云萧何便亲自手绘了一盏盏的纸灯笼,就为了照亮府里的角角落落;兰歌喜欢热闹,所以将军府的后院叽叽喳喳的全是半大的小姑娘。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云将军极宠爱他的夫人,还有了一位可爱的小公子。
段红尘第二次见到云萧何的时候,那时的云乐生方才半岁,可半岁的他已然可以蹒跚着学走路了。
“那时的乐生,脾气可不怎么好。”段红尘笑笑,也不知她在笑些什么。“我记得初见他时,他暴躁易怒,一双血红的眸子盯着你,就像是恶狼盯住食物,吓得人胆战心惊!”
“可人总归是会变的,小安现在安静又乖巧。他熟读诗书,通达礼数,不曾学武还知晓佛理。段兄,小安是个好孩子,他不可能变成一个嗜杀的人!”
段红尘不理辩解的云萧何,手上不自觉的转着白瓷的茶盏:“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该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即便云乐生嗜杀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对此并不担心。更何况,天戮的威力你比我清楚!”
云萧何怔住!他不傻,转眼十八年过去,眼前这人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当日的死局,段红尘一把天戮轻易便能化解。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昭示着她…并非凡人。
不是凡人,又怎会管红尘事?
“我同你们讲讲我儿的事吧。刚出生的时候,他这么大一点,浑身软趴趴的。兰歌让我抱,我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捏碎了。后来他渐渐大了,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话,我也听不懂,但是每次兰歌都能猜到他要什么。
小安的力气有些大,没有乳娘和丫鬟愿意照顾他,所以兰歌便一点一点的教我。我们两个人把他从小豆芽,一点一点的养大。
小安脾气急,兰歌便从他刚识字时开始教他佛理;小安喜欢跟人打架,兰歌便罚他抄经书;小安哭闹耍赖,兰歌就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讲道理。
我那时总是没有什么耐心,所以小安怕我,我总是罚他。可兰歌却总是说,小安敬重我。为人父母,总要有一方是严厉的,能指导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所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看着他!小安虽有时会打架,可他从不曾伤过人。并且他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
段兄,小安他是个好孩子!”
云萧何看着桌上残留的水渍,就像看到了兰歌留给他的珍宝,璀璨的、耀眼的珍宝!
“所以......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段红尘看着陷入自己思绪的云萧何,眼里含着隐晦的悲悯。
“我是个武将,礼数识得不多,又...又从那样的境地活下来。
人生如此艰难,我本不欲娶妻,想着孤身而来也就孤身而去。可兰歌让我明白,人活着,即便是只剩一天都是美好!
人生人生,人生在世间的每一天都是奇迹!我们不是为了活着而生活,而是为了生活而活着!
我儿,他还如此的小,这么多年我也不曾好好教导他,让他跟我受了这么多的苦。他还不曾见过这世界的美好,还不曾体会过生活的种种喜怒哀乐!他还那样小!段兄,我恳请你,帮帮他!”
如何......为人父?是该严厉还是该慈祥?
我们都是初来世间,初为人子,初为人父。或许云萧何做的并不好,可他也是在尽力的用他的方式尽着一个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