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客栈》执此浮生

54、第五十四章天戮篇·残缺记忆

　　“云萧何，你最好把我孙子还回来！否则...否则我让你云家鸡犬不宁！”
　　“对对对！云萧何，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你这么做，对得起你云家的忠义名声吗？对得起你云家的列祖列宗吗？”
　　.....
　　乱糟糟的叫骂声，叫的人打心底里的生厌！
　　镇国将军府，向来低调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可却从来没有人敢小觑他们。云氏一族，世代积累的名声和他们在军中的威望，不要说是这些个跳梁小丑，就是当今圣上要动云家都要多番思量。
　　而今，有些人还真是越老越糊涂，竟胆敢跑到将军府门口来叫嚣，还真当是云萧何是泥捏的！
　　“聒噪！”云萧何坐在将军府的门槛上，不耐烦的出声训斥。
　　“你们这些老家伙，脑子是糊涂了吗？我之前早就说过，不把我儿还回来，这些人一个人都别想走！我云萧何向来说一不二，我想这个不用我提醒吧？”
　　“云萧何你个贼子，你儿子丢了关我孙子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哎呦，苍天无眼啊，这云家竟落到这等小人手里，老友啊，你这云家算是毁了！”
　　老何看着眼前极其无赖的老家伙，十分想一剑杀了他，不过他咬了咬牙，还是努力的克制了下去。不能给老大惹麻烦！
　　而坐在门槛上的云萧何烦躁的掏了掏耳朵，看着将军府门前越聚越多的人，丝毫不在意。继续听那些老家伙们不要脸的耍无赖。
　　“行了，别说了！今日若是不把我儿还回来，就是圣上来了也没用！说什么名声，我云家上下除了这一虚名，还有什么？老头，你想拿名声压我，嗤，真是愚蠢！你若是想要...那你拿去好了！”
　　云萧何抬手示意，将军府的牌匾很快便被老何他们摘了下来。只是…他云萧何敢给，那些人却不敢接！
　　“怎么？不敢了？呵，左右不过一块匾额而已，你们想要那便拿去！还有啊，我这府邸向来萧索，除了我这些个老伙计，也没什么人。现在就连我唯一的儿子都被你们那些孙子弄的不知死活！你说我这将军府要来何用？不若你们直接接手算了，反正你们看上我这地盘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云萧何说话办事向来平静，不管是行军打仗也好，还是朝堂议事也好，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平静的姿态。可越是这样，堵在将军府门口的那些人就越是胆寒！
　　“云萧何，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威胁？呵，老匹夫，你怕是多心了，就你，还配不上我威胁！”
　　“你！”
　　“我说了，我儿不回来，里面那些人就不要想出来！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叫了那么多人围打我儿一人，还真是出息！老家伙，你们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镇国将军府门前围了很多人，街坊邻里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都在说些什么。倒是人群中看戏的段红尘，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云乐生道：“不是说你爹不善言辞的吗？我看这说的挺利索的啊！”
　　啸月尴尬的笑了笑，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的开口：“老爷不是话少，遇上他们晨练或者议事的时候，话一直挺多的。只是......”
　　“只是面对我的时候，他的话一直不多！”云乐生淡漠的接道。
　　云乐生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被撕裂一般，一半戾气横生，看什么都想毁灭；一半淡漠如斯，犹如死水，不起波澜。
　　他的灵魂又像是在半空漂浮着，不着天不着地，飘飘荡荡无处可依。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丧尽天良！云将军一家多好的人啊，你们怎么总是跟他们过不去呢？云小公子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人，你们做什么要为难他啊？”
　　“是啊是啊，云小公子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从不与人动手，又安静又识礼，他还那样小，哪里碍到你们了？”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云将军光明磊落，教出的孩子自然也是一身正气！哪像有些人，上一辈的恩怨，老子打不过，就让下一辈来。结果，孙子也打不过，然后就拉帮结派！再打不过，就找护院！那么多大人围打一个孩子，还真是不要脸！”
　　“对！不要脸！”
　　云乐生正恍惚的飘着，突然间就像是有什么拽了他一下，把他从云端扯下。恍惚中他终于落在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云萧何曾说过：谩骂多了，指责多了，质疑多了，人就找不到自己了。
　　所以，云萧何自幼便教导云乐生坚持自己，不要在意外人说的话。
　　云乐生一直都认为，那些话不过是云萧何时骗他的。当所有人都说你不好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否认你的时候，难道还要坚持自己吗？
　　可现在，那些曾经云乐生以为的偏见和质疑，那些他曾经以为的永无天日的黑暗，怎么……全都不一样？这些他记忆里总是看不惯他的街坊邻里，怎么全是帮着他说话的？
　　是他错了吗？到底哪里出了错，他记忆里的那些不堪过往真的就是对的吗？
　　“走吧！”云乐生闭了闭眼，喊了一声啸月，便要离去。
　　“去哪里啊？”
　　“去哪里？回家。”云乐生愣了一会儿，终还是开口。
　　一直以来，云乐生就像是一匹孤狼，跌跌撞撞游走于尘世。云乐生总觉得，这人间那么大，他走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走到哪里都无处安身。而现在…….他有些累了，想回家。
　　“爹！”
　　这一声叫喊来的突兀，啸月跟着云乐生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走出。吵闹的大街瞬间安静下来。
　　云萧何看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云乐生，满布红丝的眼睛缩了缩，上下打量了云乐生一番，然后低低应了一声。随后他便带着云乐生平静的回府了。
　　回府了？回府了！！！
　　众人看着紧闭的将军府大门，突然就一阵心塞！这算什么？他们在吵闹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现在就这样回来了？就这样结束了？
　　“云萧何！”
　　不等门前的老者叫嚣，将军府关闭的大门又突然打开，好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和家丁从中鱼贯而出。
　　云萧何亲卫老何随手一拍：“诸位大人，还请看好自家的儿孙，下次再这样欺我将军府无人，那末将并不介意让诸位公子知道什么叫做‘拳打脚踢’！诸位请回吧！”
　　将军府门前的那些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们如此大的年纪，竟会受此等羞辱，真是…颜面尽失！
　　“爹…今日…那些大臣们真的没事？”云乐生略显迟疑的问了问。
　　将军府的事，云萧何一向不要他过问，但现在这种被人找上门来的情况，显然不同以往，不由得云乐生不担心。
　　云萧何看了看完整归来的云乐生，似是很满意云乐生的状态，然后便无所谓的嗯了嗯，算是回答。
　　这两父子也是奇怪，明明心中都记挂着彼此，可独处时却是很少有言语上的交流。
　　云乐生看着云萧何半是平静半是疲惫的眸子，突然就有些明白云萧何的意思。
　　在意的人回来了，其他的人或事便都不重要了！
　　云萧何迈着轻松了不少的步子往厨房走去，就如以往一般，吩咐府中厨娘给云乐生准备吃食。他既没有请家法，也没有罚他跪祠堂。似乎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云乐生愣愣的看着云萧何的背影，记忆里那个动不动就拿藤条抽打他的父亲渐渐淡去了，留下的全是云萧何每日定时考察他课业的无奈和为难，还有云萧何陪他用膳的安静和祥和。
　　“卢姨，给小安来份排骨汤吧，喝清淡点好。”
　　云萧何在厨房安排着，云乐生突然就想起，以前云萧何总是皱着眉头嫌弃他吃的少，然后再逼他多吃一碗饭多喝一碗汤。
　　云乐生愣住了，那个会在每日固定陪他用膳的人，会愁眉苦脸地看根本看不懂的诗词的人，会细心给他娘亲采摘花束的人，会颇为自豪的说着‘我儿’的人，真的是云乐生记忆里持鞭一遍又一遍殴打他的人吗？
　　他的记忆真的没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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