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玖璃

5、上邪

　　空荡华丽的宫殿里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怎么了，殿下？”听到响声的小刘子连忙进来询问。
　　“没事，你下去吧。”锦程揉了揉发胀的头，难受的摆了摆手。
　　“那奴才先去准备洗漱的东西。您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唤奴才一声。”见主子难受，却没有其他吩咐，小刘子只好先退下。
　　锦程看着不远处摆放的桃花发呆，看来还是太累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锦程心想，我是喜欢熙和的，不然，怎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呢。
　　我今年几岁了？好像15岁了，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么短呢？
　　锦程看着外面的天色，才恍然发觉，原来已经巳时了，也的确不应该再赖着不起了。
　　锦程换了件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来院子里折了一束桃花，心道：我是极喜欢桃花的，因为当年也是在桃花中，我们成为了朋友。与彼此而言，唯一的朋友。
　　今天一天锦程都待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谁也不想见，其实我知道，以我的武功和灵力，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会让我忌惮，但我总是会愿意去相信的。
　　今夜是个满月，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出来都不用带斗篷也不会觉得冷，但我总想带着它，用斗篷把自己罩起来，就好像缩在壳里的河蚌，紧紧的把自己保护起来。
　　我邀阿凨陪我小酌几杯，但却不胜酒力，很喜欢今天的糕点，只是今天阿凨极是小气，连我最爱吃的糕点都想抢，我一气之下，就多吃了几块，我还以为阿凨是最了解我的人呢，原来，他并不知道我最喜欢的糕点就是这道桃花糕。
　　我曾听宫里的老人说，我去世多年的母后最擅长做的糕点就是这道桃花糕，我母后还给它起了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芳菲”，说是这桃花糕一口下去甜而不腻，满口的芬香，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桃花缤纷的意境里翩翩起舞般美妙，只是，我吃过这么多的糕点中，却没有一种是能让我喜欢的，唯有这桃花糕，我心想，我果然是我母后的孩子，连口味都是遗传了母后。
　　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只是在我醒来后，却看到了满头华发的父皇。我惊讶于父皇的头发，但这些年的培养，早就让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一次，却让我第一次发现，父皇是真的老了，风华不在。
　　所以后来，在我得知我武功尽失之后，也觉得无所谓了，毕竟，我本不该活着的。
　　到后来，也许是为了寻死，也许是有些累了，我没有思考的挡在了谁的面前，只是那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不想那个人受伤，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只是想啊，许是那次中毒的后遗症吧。
　　但那一次，父皇是真的生气了，他问我：“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有些迷茫？随即有明白过来，看来父皇也知道我喜欢熙和了，于是，我也不想作假，便点了点头，谁知父皇看着我这副样子更生气了。
　　直到有一天，父皇来找我，和我讲了我母后的事，他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的把他留下，不然那个人和你就没有半点关系了。利用也好，欺骗也罢，到你手里了，才是你的。”
　　父皇说，他第一次看见母后就喜欢了，可是那时候母后不喜欢他，他就天天去缠着母后，后来就把母后骗到手了，父皇说的时候嘿嘿的笑，像个傻子一样，但是后来父皇却哭了，他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我母后，到了最后，我父皇却说：“如果不能给他快乐，就放手吧，别伤了自己，也伤了他。”
　　父皇说，我和他像，但却和我母后更像，我微笑着点头应到，却不说话，只是心累的躺在地上痴痴的傻笑。
　　那天过后，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却总想要过来看看我，他说，我小时候特别可爱，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敢抱我，说怕我。
　　我就笑他，连个孩子都怕，真胆小。
　　他也笑。说，他这辈子都胆小，唯独遇到母亲的时候，就胆大了那么一回，却误了她一辈子。他在笑着，只是眼里流露出的更多的却是悲伤。
　　后来的后来，就很简单了，只是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见到父皇最多的一段时间，唯一可惜的却是，那段时间。我唯独没有见阿凨，哪怕一次。
　　其实，我心里还是恨我父皇的，毕竟，是他亲手判了母亲死刑。所以，在他驾崩的时候。我没有哭，却喝了三壶酒。一个人坐在他的身边等到了天亮，直到天亮的时候，父皇身边的管事公公在大殿喊了句：“皇上驾崩了！”
　　我却在醉酒中大笑，“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她就不会孤单了。走了，他就不会觉得这人生太长了。”
　　管事公公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哭的很悲切，因为，我父皇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看到我的样子，他说，让我别太难过，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说，我要坐在那个冰冷冷的位置上，去守护那些冷冰冰的子民。
　　我看着他，心想，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去难过呢。
　　却在丧钟悲鸣声中，醉了过去，这一醉，醉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床边管理公公的哭声，他说，先皇去了，我不能跟着去啊。
　　我自知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也许，他的养子会活下来。
　　所以在他沙哑的哭声中醒来过来时，我只觉得不该，不该留下我。
　　世人皆知，先皇后育有一子，因先皇后被天下人誉为罪人，她的孩子，也不应该活着，故而，只能用另一个孩子的性命来顶替。
　　而那个孩子。就是管理公公年轻时喜欢的一个姑娘的遗子。
　　那三个月，是我最孤独的三个月，那三个月，陪着我的，只有这位管理公公。
　　我无数次的在想，如果有一个人能来陪陪我，该多好，如果那个人能来，该多好，至始至终，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