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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速之客 ...

  •   “Engarde!”(准备)
      “Etes-vousprêts?”(准备好了吗?)
      “Allez!”(开始!)
      弥天大声地发出指令,给包括边筱落在内的新近队员们教授击剑的基本用语。标准的法语,语调深沉却铿锵有力。数次之后,顾夜知的视线慢慢被吸引了过来。
      在法国生活了十几年,他听过无数的中国人说过法语,可是还没有一个能像弥天这样发音地道,甚至还带有一点法国汝拉酒区的地方口音。
      如若不是声线嘶哑,弥天的发音真的很像她。夜知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
      夕阳贴着窗棂照射进来。弥天气喘吁吁的脖颈上,点缀着如黄金般耀眼的清透汗珠。夜知幽幽凝望着,就这样,他仿佛又看到了汝拉野蘑菇丛林的层层紫金色,还有那索恩河干枯的河床上的枯萎红枫,以及欧波伊小镇公鸡头上那鲜红的桂冠。那晶莹的黄色,比太阳下的枫叶还要透亮,那是剔透的黄色,闪耀着黄水晶的夺目光芒。夜知恍惚了视线,嘴中喃喃地重复地念着一个声音:Neige,Neige……
      “夜知!”佟誉的声音从他耳后响起,他才陡然回过神来。
      “你帮忙去买点饮料过来吧。”佟誉的语气很是客气。
      夜知点点头,挨个儿询问大家想要喝什么。大部分的人都要了能补充能量的运动饮料,他仔细地记录着,轮到弥天的时候,他正准备开口,旁边的小女生们抢先说道:“弥天学姐喜欢喝冰镇咖啡的!”
      夜知有点惊异地注视着弥天的脸。她汗水淋漓的通红脸庞,有瞬间的惶然。
      “谁说的?我要喝可乐。”她的声音又不自然地僵硬起来。夜知“嗯”了一声,淡淡地在纸上写下:弥天,可乐。
      “那么,我出去了。”
      立秋之后的蝉鸣就要绝迹,清幽荫凉的鹅卵石小路上,偶尔可以看到死去的蝉的躯壳,干黑的一个一个跌落在一起,被几片寥寥枯草覆盖住。风一吹,它们又都便滑落至人们的脚下,等待着哪个孩子一不小心,把它们踩踏入泥土的命运。
      夜知慢慢走着,注意着脚下。
      仍然是不经意就会回想起,Neige的一切。她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走过盛夏的林间小路,微笑着注视着脚下吧。只可惜,当时的明媚笑靥,他却无从想念。那时的她,最喜欢喝一罐冰镇的咖啡,漫步在河边的啊。
      呵呵。夜知苦笑着,瞧,自己禁不住又把别人的影子重叠在了Neige身上啊。
      弥天和Neige啊,呵呵,怎么可能。
      他伸手在冰柜里摸索着,拿出一瓶一瓶饮料。超市的大婶亲切地看着夜知小心地把东西放置进塑料袋里,露出十分欣赏的表情。“少见你这么细心的男孩子呢,击剑社的那帮小子总是毛手毛脚。不过还少了罐这个吧!”大婶从冰柜里熟练的取出一罐咖啡,递给他。“你肯定是新来的,不知道弥天喜欢喝咖啡。她可是每天都要喝这个的!”
      夜知稍稍一愣,“她……每天都喝?”
      “当然了,我都在这做了两年了,她每天都喝。只不过她喝咖啡姿势一点也不像女孩子,总是一仰脖咕噜咕噜就完事了!”大婶说着说着还用手势比划着。
      霎时,一个片段在夜知的脑海里忽明忽暗。那是在金盏花花丛前,Neige高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说,咖啡就是要一口气喝下才够滋味。
      弥天……夜知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音节,手中的塑料袋深深地勒进了皮肤,留下一圈暗紫的痕迹。队员们纷纷从他手中接过了饮料,他自己留下一瓶矿泉水,将装着冰镇咖啡和可乐的袋子递到弥天面前。
      她的神色,在眼光触及到咖啡的一刻,果然有些许的惊讶。但很快,她漠视了咖啡,拿起那瓶可乐,塞进了背包里。夜知举高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天,才慢慢收了回来。
      “咖啡还是少喝,对胃不好。可乐也是。”不知怎么,夜知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想,自己的这个行为是无意识的,可是弥天一动不动的背影还是让他感到了冷如骨髓的尴尬。
      “对了,教练让你上二楼去训练,顾夜知。”她连名带姓地称呼着,夜知应了一声,还是将咖啡默默地放在她的背包旁边,才往往楼上走去。
      他并不知道,这时弥天的视线,正颤抖着跟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在台阶上颠簸。
      顾夜知……你为什么不能选择遗忘呢……手中的冰镇咖啡迅速解冻,濡湿的手掌一点点变得湿滑,罐子慢慢向下坠着,以不易察觉却十分急切的速度。
      弥天的心,也在急切下坠着。她多想忘记,自己心上一直承载的那份重量。
      忽然,击剑馆的门前传来一沉喧哗。一些正在练剑的队员们都不约而同那个朝门口走动。弥天和佟誉也觉察到了,两人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是你?”
      一抹人影出现在他的头顶上,那身子倾斜着倚靠在门边的姿势,令佟誉眉头紧蹙。路安廷微微抿着嘴唇,逆着黄昏的霞光,周身弥漫着橘红暗紫的光影,那张冷酷的容颜在与佟誉眼神相遇的那一刻,竟聚敛出一抹阴邪的笑。
      “好久不见哟。”路安廷耸了耸肩膀,视线直接越过佟誉,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看来你很宝贝顾夜知嘛,把他藏起来了。还是说以他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屑跟你们共处一室呢?”
      “不关你事。”佟誉调整着呼吸,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你来做什么?”
      路安廷啧啧地走近了几步,故意大声地嚷叫着:“我嘛——是来邀请顾夜知去东成的!”
      “什么,你小子刚才说什么?”千树黑着一张脸,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横过手臂,挡在佟誉面前。
      “不用理他。”佟誉紧按着他的手。全国联赛在即,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
      “要我再说一遍吗?我是来——邀请顾夜知去东成的!东成提供的条件,会比这里好上几倍哦。”这样充满挑衅意味的话,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佟誉的声线逐渐低沉,脸上柔润的线条已然不见,那双月牙儿般的温柔眼眸也肃然瞪大了。
      “再怎么样,也要听听当事人怎么说才好啊?顾夜知在哪……”路安廷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手指还互相拨弄着。
      “他今天休息。”轻若浮冰的声音袭面而来,坚定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略带嘶哑的声线不像一个女生所拥有的,但是,就是这种内敛而静谧的气场,时常令人胆寒。
      路安廷疑惑往旁边移动了目光,看到的正是神采奕奕的弥天,穿戴着整齐的击剑服,一手握剑,一手手臂夹着护面,风姿卓绝地站立在他的面前。
      他的脸色懵然一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从眼中,瞬时闪过。
      “呵,莫非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弥天?”稍愣了几秒,他脸上的戏谑神情一扫耳光,转而替代的是一副近乎狼犬的戒备和肃杀之气。
      弥天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寂而清幽,“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名了?看这个架势,难道你是来踢馆的?”
      路安廷哈哈冷笑起来,“真是名不虚传的冷美人啊,和你的哥哥相比,你的剑又能快到什么地步呢?我真想见识一下呢!”
      声落,剑起,一道烈火旋绕的刀锋由佟誉手中燃起,逼近路安廷的眼角。“我说了,这里不欢迎你。”
      “哎呀呀,你何必这么认真呢!这么说,顾夜知是真的不在?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了,呵呵!”路安廷被佟誉眼中的怒气所震慑,那是一种他在击剑台上也没有遭遇过的忿怒与威慑,就好像他是要极力保护着什么,从身体里猛然爆出了一股浩大凌然的迫人气势。
      他抬脚准备离开,走出去几步却又回转头来,目光牢牢锁在弥天的脸上。“冒昧问一句,弥天,你曾经去过法国吗?”
      弥天的眼神骤然一颤,继而斩钉截铁道:“没有。”
      “是么?”路安廷饶有趣味地扫视了一眼她的发丝,用十分怪异地语气说了一句:“你还是长发比较好看吧!”
      什么……长发?弥天望着路安廷离开的背影,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好了,不必在意他神经兮兮的话!”千树扯了扯她的胳膊,有些担忧地说道:“你怎么了弥天,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弥天摇着头,强烈的不安在心中不断膨胀,五脏六腑都是麻痹的痛。发梢垂过他的眉眼,遮挡住部分的视线。
      “好了,来练剑吧。”弥天振作了精神,将手中的佩剑挥舞了起来。“谁来接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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