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彼岸的弦音》破琥

22、击剑天才

　　璀璨的水晶灯，裸露着晶莹剔透的橙黄光芒，黄色水晶连缀的花心被狭长的椭圆形水晶簇拥，在头顶熠熠生辉。汝拉酒区的Arbois小镇，果真如Danie口中所说，夜晚的星空也如施洛华水晶般，夺目闪耀。
　　此刻的Neige嘴中还回味着抹茶的轻淡香气，那是她这三天来吃过的第二个抹茶轻乳酪蛋糕了，从未想过，一个脾气无常的男生会这么喜欢这种甜食，甜美而不油腻的奶油上泛着轻微的苦涩，沁凉入舌。
　　Neige冲着圆镜中的自己眨着眼睛，发觉这样惬意而平静的生活，居然充满着这么大的诱惑力。但是，她不属于这里啊。
　　轻手轻脚地走动在宽敞而寂静的大厅里，她想再去看一眼，那在世界藏酒家里也排的上名号的“酒墙”。因为要保持固定的温度，这间房间从一开始就是按照标准酒窖要求来建造的。Danie摸一摸，闻一闻就能知道每一瓶酒的名称和年代，这是她十五年来，看到的最惊奇的事情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父亲才会单独把汝拉最大的一个酿酒区送给他吧。
　　她饶有兴致地波光流转，脚步不断地往后退着。
　　咿呀，不经意的，她撞开了后门的一扇门。一直虚掩着的，如墙壁般陈旧的灰褐色大门。
　　豁然进入眼眸的，那，是另一个世界。
　　壁炉堆满了多年前的灰烬，轻薄的尘土充斥着整个房间，幽暗的壁画上是一张中世纪骑士的肖像，旁边一副高约两米的巨幅画像描绘的对象，是一个穿戴华丽、受持佩剑的贵族。Neige往四周一看，眸子顿时放射出奇异的光芒。
　　四座中世纪的骑士盔甲岿然耸立在她的眼前，它们幽然散发着寒光，一如手边悬挂的佩剑，静静地停留在历史的尘埃中，封闭着过去的光辉和荣耀。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那一把把，历经岁月洗涤，却依然华光闪耀的佩剑上。
　　她诚敬地鞠躬，抽出了其中最明亮的一把。剑柄契合在她手中，微微抬起，仿佛重获新生一般，柔韧的剑身上下晃动着。
　　铮铮，划过平滑的气流，剑，宛如指引着风的流转，在她手中轻灵跃动着。前后滑动的步子连贯而朴实，突然一个弓步，她奋力向前伸出手臂，剑尖冲撞上壁炉的一角。空灵的响声，一瞬即逝。
　　啪，啪，啪。忽然，零碎的掌声在耳后响起，Neige回头，看到了唇角微翘的Danie。
　　“你居然发现了我的击剑陈列室，还不客气地动了Montaudon家族的传家之物，真够胆大的。” Danie笑得有些诡异。
　　“可你好像并不喜欢，”她好像根本没被吓到，微笑着说：“不然怎么都不来擦拭呢？这些剑，都是上等的做工呢！”
　　“如你所见，一个失明的人……”他敏感的神经又纷纷抬头，一触即发。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成为短跑运动员了吗？而且还很出色，只要你想，击剑也一样可以！” 似乎，Neige总是打断他的话，又总是令他哑口无言。
　　他慢悠悠地，从她的手里，接过了一把剑。
　　“你最好竭尽全力，不然，可是会受伤的！看你的握剑方式，一定不是生手咯。我不会对你客气的，要知道，我可不喜欢太过孱弱的对手！”她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语气故意加重了些。
　　“Allez！”
　　Neige的剑如从遥远天边划落的弦，凝聚着清透的月光，破除着四周沉寂的黑暗，在空气中燃烧出一道道晃眼的锋芒，如振翅飞蝶，在他的面前，骤然降临。
　　倒吸一口冷气，Danie的耳朵轻微抖动，顺着声音的走向，瞬时弯曲手臂往上一挡。极为迅速的碰撞，在剑尖的指引下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剑锋旋转而出，猛然间被一个回刺拨动回身，逼近他的耳畔。他急速地大滑步后退，脑袋一偏，手腕一抖，由下至上地划出弧线，又恰好拦截住她的下一次劈打。
　　铮，铮……轻如细雨，不经意滴落于银器的微小音韵，犹如来自于澄澈空明的天际，从云端彼岸飘然而至的，那宁静到极致的——迷幻弦音。
　　那，攫取了Danie藏匿了多年的惶恐与怨怼的，脉脉天音。
　　Danie放下了手臂，他被震慑住了魂灵。因为，这一刻，自己居然有了，与光明毗邻的无比真实的感觉。
　　Neige的剑，也在他的鼻尖前停了下来。“太棒了，这太出人意料了，你的剑没有一处判断错了。我的每一击都被你卸去了攻势。”
　　“我是学过击剑的，这是Montaudon家族的传统。”他神色稍稍恍惚。
　　“那么，你为什么不继续练习？以你的天赋，成为世界顶级高手也不是奢望！”Neige的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幸喜，眼眸里燃放着激动而炽热的光芒。
　　然而Danie并没有太高的情绪。“我，从未想过……”
　　“难道你不喜欢击剑吗……”她分明看到了，他挥舞着剑柄的那一刻，脸庞上恍若神明俯身般，卓绝而肃穆的信仰与执着。他和自己，手握剑柄的心情，根本如出一辙。
　　“我……很喜欢，但是，”他一贯冷静的神色开始渐渐崩塌了，“那样完美的剑……不该是由我这样有缺陷的人，来承继的……”
　　“不要这么说。”一个温柔的手掌，在一瞬间，覆盖上了他的嘴唇，“请你不要这么说……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可是，至少在我眼里，你是个毫不虚伪，心地善良的人……比起那些身强体壮满怀欲望的的击剑手，你……更配得上它！”
　　心，没预兆的，顷刻间震裂得发痛。Danie仿若失却了言语，在面对自己分崩离析的寒冰壁障时，每一处关节都因为太过盛大的震动，而忘记了运作。
　　Neige的指缝里，有湿热的液体在静静流淌，无声无息。她身子一颤，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背脊，慢慢拍打着。
　　月光，如清透鱼鳞，接连不断地在头顶堆积。
　　也堆积着，那一夜，纯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