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彼岸的弦音》破琥

20、Mouchard

　　“Daniel，那个出租车钱……”她伸手去掏荷包，心说，不能给别人添太多麻烦了。
　　瞬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少年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不要给我添麻烦，我需要你付钱的时候自然会说，况且，你这么粗心的人，恐怕连法币都还没兑换吧？”
　　她的脸瞬间羞红，低头一看，的确，自己忘记在出境前兑换法币了，这几张人民币在这里可是没有用武之地了。那么，接下来的车票也得让他先垫着了。她在Daniel的指示下找到了卖票处，看着他又掏出一叠法币，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两个人搭乘上这一天最后一趟去Mouchard的火车，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里，会离自己的目的地越来越远吗？她不安地想着，想要询问一声却被Daniel如雕刻般冷凝的脸震慑住了。唉，他连我的名字都不问，真是个冷漠的人哪。
　　火车向东南方行进，车窗两旁飞速略过是四种和谐的色彩——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和大片盛开的金黄花朵。少女的眼眸被宁静优美的田间景象吸引，白皙的脸庞似乎也沾染上那一簇簇金盏花花瓣的光泽，幽静地晕染着一层浓郁的橙红。
　　“金盏花，很美吧？” Daniel的声音清冷。
　　“嗯，真的耶，原来我在花市上看到过，不过，还是这里的金盏花更美丽动人呢！”少女有些兴奋地叫嚷起来。
　　“我家门前的山坡上，也种着一大片。”不像是炫耀，而像是述说着其他人的事情，Daniel的语调中透露着隐忍的失落和伤感。“若是其他的主人，该很高兴吧。”
　　“你也该高兴啊！”她似乎并不害怕触动他的痛处，“闻着花香，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吧!再说，不管是谁住在哪里，那些花儿也都会拼命地盛开着，努力地绽放自己的生命。你不应该受到感动吗？”
　　感动？Daniel从未听过这种论调，向来都是自己仰仗着别人的同情，以万分的努力来赢取别人的感动，才能获得一丝丝的安慰。然而，这个人，却要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付出感动？
　　他的骨子里，似乎从未存在过这种东西。
　　“切——”他从鼻子里哼出不屑的声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接下的一个小时，他几乎没有主动讲过话，直到他听到车厢里的广播声，歪斜的脑袋转动了方向。“你把电话借我一下。”
　　极为简洁的几声对话，Daniel用完了手机。他把手机在空中摇了摇，“你都不害怕我一不小心把你的手机摔坏么？”
　　“不会，”听她的语气并没有半分怒气，“你啊，一看就是自尊心太强，怎么会容许自己出错呢？跟平常人相比，我更对你放心些。”
　　Daniel淡淡皱眉。他觉得女孩的话语很不客气，但是，那极为认真的语调，无端地，让人感觉舒服和自然。有一种，被人窥探到内心的忐忑的心虚。
　　大约两个小时，火车到站。临近黄昏的站台空无一人。
　　看到Daniel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也安静地站立着，宛如微风中的一根柔和的羽毛，已然悄无声息地镶嵌在某个地方。散发着，柔软而恬静的气场。
　　仅仅一分钟，站台前驶来一辆豪华典雅的凯迪拉克轿车，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开门走了出来，穿着黑色西装的他面露亲切微笑，步伐快速而不凌乱，恭敬地走到Daniel的面前，一直手臂弯曲横置胸前，大约半公分的距离，微微弯腰。
　　虽然听不懂，但少女感觉得，那是极为尊敬谦卑的问候语。
　　Daniel轻轻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一脸习惯地钻入了车中。端坐好之后，没听到她跟上来的声音，Daniel便对中年男子说了句什么。中年男子满脸笑容的走到少女面前，倾斜身体，一只手臂延伸向车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摸着纯牛皮的双缝线座椅，她赫然听见了自己喉咙里，汩汩的咽口水的声音。
　　这个Daniel，莫非家里非常有钱？这台凯迪拉克，怎么看都不会是便宜货！她暗自猜测着，偷瞄了他一眼，无数个好奇的念头快要把脑袋胀破。
　　车子以异常平稳的速度行驶，完全没有坐在车辆上的颠簸感，如果不是路程很短，她真怕自己会舒服得睡过去。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雅致的小镇，街道不是很宽，石子铺成的小路边随处可见美丽的鲜花和青翠的草地，树木成排成排种植在路边，高大而枝叶宽厚。视线顺着房屋之间的空地放眼望去，还能看到葱茏繁茂的针树林，和山坡上三五成群的奶牛在悠闲漫步。
　　路过了一个规模很小的中心广场的喷泉，两三分钟，Daniel侧向车窗的另一边。少女跟着寻望过去，看到了一望无垠的葡萄园。诱人的一簇簇紫色隐藏在整片整片的浓绿的叶片之下，流动的风中，仿佛浮动着紫绿色的迷人的海浪。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国葡萄园？”她兴奋地逼近窗户，气息冲撞在Daniel脸上。
　　Daniel觉得脖间有些莫名燥热，一伸手，把她推了回去。“坐好。”
　　“哦。真的好漂亮呢。”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Daniel的粗鲁，仍然凝望着葡萄园，心生向往。“对了，Daniel，这该不会是你们家的吧？”
　　Daniel嘴角微微扬起，“你说葡萄园吗？这不是我们家的。”
　　“哦。”那还好，幸好不是什么大富翁。
　　“不过，我家里的葡萄园比这个，大上三倍。” Daniel突然加了一句，语气异常平静。少女的头却“嗡”的一下开始晕眩，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然而十分钟过后，她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嘴巴的伸缩性原来如此惊人。跟着Daniel身后的这一路，她极度扩张的下颚已经渐渐发酸，接近发麻的地步。
　　在她面前，是一座白色墙体的斜顶别墅，一整面墙壁上就足足镶嵌着二十六扇对开的窗户，一共三层楼，顶上是一溜排的向外凸出的天窗，估计是四五个阁楼。朴素的外表却拥有着奢华的内部装饰。三十多平米的一楼大厅，除了水晶吊灯是现代的款式，所有的家具都是用樱桃木制造的洛可可古典样式。
　　自然唯美的曲线和细腻的原始纹路，还有那以芭蕾舞为原型的椅子腿，不仅气质高雅华美，还散发着一种融于家具当中的韵律美。
　　厚重的窗帘是氤氲的酒红，繁复的印染暗花雍容华贵，和餐桌上的奶白底色碎花布料相映成趣。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靠近壁炉的那一面接近三米的墙面，上上下下排满了樱桃木的方格子，每个格子里摆放着不同种类的葡萄酒。
　　“对了，你……不要随便乱碰东西。” Daniel径直朝着楼上走去，“尤其是那面墙。”
　　“哦。”目送着他慢悠悠地走了上去，直至背影消失，少女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Daniel，我要住哪儿啊？”
　　少刻，幽幽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厨房旁边，侍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