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在上[重生]》莫惜辞

11、地蜃

　　两个人一直腾云到山边。清灵君看了看周围，方圆数里之内一片苍翠不见尽头，于是收起祥云，带着重翊落到地面上。

　　独山此地，常年阴暗潮湿，整座山被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山上山下草木众多，一片怡人的翠色。

　　清灵君在前面走，随时留意着身后跟着他一步远的重翊。因为封印的缘故，他修为折半，倾天剑甚至连雷光都无法召出。他暗暗掐着个法诀，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重翊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门心思全在如何取得噬魂草又不被他发现上，一路走来颇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清灵君一向不爱说话，他倒省去了应付的工夫。

　　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独山山势或平缓，或陡峭，无一不被茂密的丛林覆盖。林间几人合抱的大树随处可见，地上被厚厚的落叶遮盖，不见真容。树下粗壮的树根龙蟠虬结，张牙舞爪地四处延伸。重翊一个不留神，脚下踢到一截突出的树根，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

　　他捂着磕碰在地上的下颌，疼得直咧嘴。

　　清灵君扶他起来，拉开他紧紧捂住的手，轻轻地替他揉了揉。

　　“还疼么？”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门，随着轻柔的动作，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

　　“走路的时候要当心些。”清灵君并未责怪他，任由他靠在怀里，手上动作不停，“千万别胡思乱想分神。摔着没有什么，若遇上灵兽袭击就麻烦了。”

　　重翊如今的年岁，身高连清灵君的胸部都不到，因为魔气的缘故，身材又干瘦，没走多远力气便见了底。他动了动脚踝，发现这不争气的身体就因为摔了一跤，连带着整条腿都麻了。

　　“还有多远才能到？脚好痛，我一步也走不动了。”他蹲下身子，揉了揉酸麻的小腿，眼巴巴地仰头望着他，“要不……你背我？”

　　这副神情像极了撒娇，清灵君柔和了面色，微笑地望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拿他毫无办法，“石葵草在一处山洞里，也不知要走多久。若真的走不动了，便上来吧。”

　　重翊心头一喜，也不客气，起身就趴在了他背上。

　　清灵君背起他，继续向前走去。

　　重翊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蹭着他的鬓发，还能偷看他的侧脸，既省去了走路的麻烦，还能有这般待遇，来这一趟也不亏。话说回来，这头及地的长发因修为折半的缘故比平日短了不少，不过这发丝还是第一次握在手里。如丝般顺滑柔软，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一有人背，便只顾着安心偷懒。清灵君的身体温热，后背紧实，十分有安全感，于是在有节奏的左右颠簸中，他晕晕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诱人的香味飘来，他嗅了嗅，肚子发出一阵叫声。

　　“饿了么？”

　　重翊睁开眼，看见一个火堆旺盛的烧着，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也看不出时辰。清灵君正在火堆上烤着什么，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没……没有。”刚一说完，肚子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声。

　　清灵君一笑，“明明饿得咕咕叫了，还嘴硬。”他起身把手里木棍上炙烤的食物拿过来，递给重翊，“快吃罢。吃了东西，身体才撑得住。”

　　重翊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烤的豪猪肉，诱人的香味钻进鼻孔，大半日未曾进食的五脏庙急需祭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了下去。他饿极了，狼吞虎咽了一阵，也不管吃相如何。半晌回过神来，才看向正望着他的清灵君，讪讪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清灵君摇摇头，“我不吃。”

　　重翊猛然想起，修到清灵君这个程度，早已无需食物。自己只顾着吃，倒把这个给忘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不需要食物，为何却能把肉烤得这么香，这么美味？

　　“对哦，你是神仙。神仙是不需要进食的，我忘了。”重翊嘴里包着肉，一双眼睛却看向清灵君，满脸疑惑，“不过为啥你懂得烤肉，还能把肉烤得这么好吃？”

　　清灵君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拨动了几下。

　　“从前我曾跟着师父一起在凡间走动过一段时间。凡人能做的，我都会。”

　　重翊细细想了想，从前似乎极少听清灵君提起他师父，又想起那间石室里的画像，还有他下山寻找自己化身成的样貌，综合来看，清灵君似乎对他师父很是敬爱，于是咽了咽口中的肉末，问道，“你师父……就是之前你在玄机阁时的那个模样么？”

　　清灵君点点头，听重翊提起师父，眼神一点点黯了下去。

　　“那他如今在何处？”重翊明知故问，“怎么也不见他来看你？”

　　清灵君睫羽微颤，垂目道，“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清灵君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只转过头来问道，“吃饱了么？”

　　重翊胡乱吃了一嘴，含糊地点点头，想了想才添了一句，“渴了。”

　　清灵君从身旁取出一个西瓜大小的果子，在果子上敲出一个铜钱大小的洞，这才递给重翊。

　　重翊看了看，发现果子厚厚的皮下居然是汁水，不由得一怔，“这是什么？能喝？”

　　“这是桂枳枣。长在树冠上，皮厚汁多，清香甘甜。”

　　重翊把最后一点肉渣撕到嘴里，这才放下木棍，接过果子。喝一口，果真清甜解渴，他干脆抱着果子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清灵君看了看天色，随手变出一床薄被，“天色不早了，今日我们暂且在此休息。吃饱喝足，要是困了，就睡罢。”

　　重翊摇摇头，“万一睡着了有什么吃人的凶兽怎么办？”

　　清灵君淡淡笑道，“有我在。”

　　“万一你睡着了呢？”

　　“我不需睡眠。”

　　重翊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怎么把这种常识也忘了。

　　清灵君即使在天界也是修为最高深的神仙，更是不老不死，与天同寿，哪里需要同凡人一般吃饭睡觉。自己真是蠢。

　　“那……也好。”他接过被子盖上，躺在厚厚的草垫上。吃饱喝足，确实睡意浓重，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

　　一连几日奔波，重翊要么让清灵君背，要么清灵君就抱着，一路行来，重翊倒是不太累。这独山确实如外界所传说的，珍禽异兽众多，且无一丝人烟，地域又广阔，不知不觉便过了四日，他们连石葵草的一丝影子都没看见。

　　第四日，重翊伏在他背上，总觉得清灵君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也不大好。他仔细想想，他莫非是在操心谢云枫那边的事？心里这么想，便随口问了出来。

　　“云枫那里全赖羲泽护佑，不过他那个人……”清灵君蹙了蹙眉，没有说下去。

　　他不说，重翊倒也知道。

　　翠微君羲泽，一向是个不正经的，游戏人间，吊儿郎当惯了。要他遵照嘱咐好好的做事，一般都不靠谱。清灵君担心也确实有道理。

　　“不是还有碧欢师姐么？”重翊抱紧他的脖子，歪着头想了想，“她应该会监督自己师父，不让他误事罢？你别担心了。”

　　清灵君沉默了许久，将他向上托了托，微微叹息，“但愿是我多心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早日找到那个山洞。”他随口唤了声“赤炎”，朱雀叫了一声，显出了真身。

　　“赤炎，你脚程快，替我看看这山上可有哪一处有山洞，当心一些，千万不要惊动山里的凶兽。”

　　朱雀瞧了瞧他背上的重翊，露出一丝惊讶，不过还是酸溜溜地答应下来，“好是好，不过我一去，这里可没人帮你了。万一有蠢物趁机袭击你怎么办？”

　　“我死不了。”清灵君淡淡道，“可如果再不找到石葵草，重翊和云枫都会有危险。”

　　朱雀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死不了。但受了伤还是会痛的好么。别以为你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就只顾着乱来。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还得我把你驮回去！”

　　清灵君笑着给他顺毛，“我会注意的，放心。”

　　朱雀最受不了这一套，这双手顺毛顺得十分受用，只得悻悻地答应，转身化出原形，双翅一展，转眼不见了踪影。

　　重翊不解，“既然可以用朱雀探路，那为何不早些放它出来，要等到现在？”

　　“独山区域不小，即使提前放出朱雀，也须走上几日才能到。何况它在此地实力也会降低，飞行尚可，载人已超出了它的承受范围。”

　　“这倒也是。”重翊总算懂了，“连你都必须步行，看来这里的结界也挺厉害。”

　　“你浑身在发冷。”清灵君抚了抚重翊的额头，“我们必须快些。”

　　不多时，朱雀便传回了消息。清灵君大致知晓了方向，加快了步伐。

　　到傍晚时分，两个人总算到了那处洞口。

　　这个山洞入口极小，内里却极其广阔，不知是不是内里栖息着灵兽的缘故，入口的洞门冒着一股股淡淡的烟雾。

　　“小心点，这是地蜃。”朱雀交代完毕，隐去了身形。

　　“地蜃是什么？”重翊不解。

　　“是一种吞云吐雾的灵兽。”清灵君耐心解释，“蜃一般生活在海上。地蜃则不同，他们栖息在地面，呼出的气如云似雾，一旦不小心吸入体内，便容易出现幻觉，难以辩清方向，只能被困在原地，成为蜃的食粮。”

　　清灵君将重翊放下来，让他待在洞外。

　　“洞里不知深浅，你就在此地等我。”

　　重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浑身颤抖，“可是我怕！”

　　清灵君一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面色柔和，“没事的。”

　　“我要和你一起。”重翊抓住他的手不放，“万一留在洞外，被什么山鹰蝙蝠叼走了怎么办？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安心。”

　　清灵君见他瑟瑟发抖，也不再坚持，“也好。不过进入洞中之后，必须跟紧我，什么东西都不能碰。”

　　重翊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