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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滴血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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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灵君还没进屋,就听到羲泽的大嗓门在屋里放声大笑。
“想拜那个石头为师?我劝你还是放弃罢。”他一面拿着折扇猛扇,一面大笑着拍了拍谢云枫的肩膀,“要我说,这天上地下六界乾坤,有三件事最难。”
重翊稍微来了兴趣,“哪三件?”
“第一件,平山海,逆乾坤,改天换日。”
几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羲泽清了清嗓子,徐徐笑道,“这第二件,就是让东始山上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古董明白感情的可贵。”
谢云枫不认识此人,听得懵懵懂懂。重翊和碧欢一听,心领神会地笑了。
“第三件嘛……”羲泽想了想,微微一笑,“就是让小谨那个石头开窍。”
重翊一怔,“小谨?”
羲泽哈哈大笑,“小谨可不是你叫的。你们只能唤一声‘清灵仙尊’。”
“这是自然。”谢云枫似有所悟。
重翊沉吟不语。
清灵君的名字里有个谨字?
小谨,小谨……这个名字耳熟得很,仿佛在哪里听过。
“这三件事,一个比一个难。所以我劝你们打消拜师的念头。不然的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难免生出怨气,何必?”
“我孑然一身,能得仙尊救治收留,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即便不能拜他为师,也断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谢云枫正色道,“若仙尊不愿收徒,我愿替仙尊看家护院,赴汤蹈火,尽心侍奉。仙尊若嫌我碍事,要赶我走……我也不会有二话。”
“你并非孑然一身。”
屋里的人目光一瞬间全落在了门口的清灵君身上。
“你可来了。”羲泽笑着打趣,握着折扇猛摇,“再不来,你屋里这俩小孩儿问题越来越难,快把我难倒了。”他敛起笑意,折扇一收,“对了,说正事。重翊的伤势越发沉重,之前让你炼制的滴血印怎么样了?”
清灵君微微点头。
“那就好。这个时候硬让你炼制这个东西本是强人所难,但救人如救火,没办法。要治好他还需要独山上的石葵草。独山这个地方十分特别,平常人根本进不去,就算有修为加身,一旦踏足,修为也会减半。”
“那岂不是很危险?”碧欢担心地问道,“独山上可有什么凶兽?”
“自然是有的。不止有,还不少。是以从上古至今,能踏足那里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不自量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羲泽摇摇扇子,“不过小谨不同,他毕竟是块石头,就算修为减半,也不会有事。”
重翊听翠微君羲泽屡次说清灵君是“石头”,微蹙起眉。前世羲泽便时常如此说,在他看来,即使是他们之间熟人的调侃,也有些过分。或者羲泽并没有什么深意,仅仅指清灵君不老不死,以及拥有返魂珠这件事。毕竟返魂珠也是块石头。
清灵君闻言,面色寡淡,目光却向重翊看来。
重翊心头一梗,立时转过了脸。
清灵君目光一黯,“独山固然凶险,但有我在,问题不大。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顿了顿,看向谢云枫,“我方才算了一算,不单重翊可能遇险,云枫更有一劫。”
“你算的内容向来很准,极少出错。”羲泽收起扇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重翊的伤情刻不容缓,我必须带他走一趟独山。但一离开南华宫,就不知要耽误多久。我一走,云枫那里怎么办?”
羲泽微微笑道,“这有何难?这不还有我吗。就算我翠微君修为不高,处置凡间的事也绰绰有余。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五日后云枫的家乡会有一劫,切记,一定要在五日之前赶到。”
“你放一万个心,我保证他们个个平平安安活蹦乱跳的,什么灾劫,全部解决。”
清灵君看着他,没有说话。
“仙尊,重翊的伤要紧。再耽误下去,若伤势有变就不好了。”谢云枫担心地说到,“您快些带他去罢,我这里不要紧。”
清灵君看着他正直的脸,踌躇不定。
“仙尊,弟子也会时刻看顾云枫,同时监督师父,绝不让他有机会偷懒。您放心,弟子一定提醒师父第五日前出发。”
碧欢一向对羲泽管教甚严,与其说他们是师徒,倒不如说碧欢更像北辰宫和羲泽的总管。大大小小的事务,碧欢都会替羲泽张罗妥当。当然,羲泽犯事,碧欢也不会有好脸色。
犹豫再三,清灵君终于垂目一叹。
“也罢,云枫和他的家人,我便托付给你。你切记不可贪杯,万一错过时辰,就会酿下大祸。”
羲泽一笑,“你啊你,就是谨小慎微,难怪你师祖给你起这个名字。什么都要顾虑周全,瞻前顾后,活得累不累?有我在,你放一万个心。”
清灵君不着痕迹地蹙了眉,转头看向重翊。
重翊躲闪不及,正好与他目光交汇。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清灵君一把抓住重翊的肩膀。
重翊正想开口拒绝,尚未回过神,转眼已身在云端之上。
“你好歹提前说一声。”重翊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嘟囔道,“一点准备都没有……”
清灵君面色寡淡,没什么表情,“提前说,你又要闹别扭。事不宜迟,耽误不得。”
“是是是。”重翊敷衍地转过脸,在棉花一样的云朵上找了个角落蹲下,离清灵君大概两步的距离。
不是他硬要闹别扭。但凡一个人知道某人对你千般好,只因错把你当成了他人,你莫名其妙就成了他人的替身,都没法忍。他重翊是魔尊之子,从小就是站在顶端的天之骄子,为啥要受这窝囊气?他是要抱紧清灵君大腿不假,可也不能对这明显的歧视视而不见。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个元盛有什么好,值得对他念念不忘到这个地步?
他就算不是元盛又怎么了?他重翊不值得吗?
那股子酸气一旦泛上来,就在胸中越积越多。
两个人在云端一路走,他就一路越来越酸。
一想到他的急迫、关心,甚至冒着危险带他去独山,都是因为把他当做了元盛,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股气一日不消,他一日都无法和他好好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他原本好好地坐在云朵边缘生闷气,忽然屁股下面一阵摇晃,摇晃之后又一阵轻微地振动,他正想起身,脚下软绵绵的云朵突然一空,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此刻他修为接近见底,别说是腾云,就是维持性命都很困难。
他想大叫,却张不开嘴,呼啸的风吹得他睁眼都困难,身体也被吹得东倒西歪,难以维持平衡,只能任由自己一路向下坠去。
就在他以为要成为第一个腾云被摔死的魔尊时,清灵君已飞身下来,伸手一捞,将他牢牢夹在了腰间。空中风大,他及地的长发被风吹得略有散乱,一身白衣襟飘带舞,刺眼的日光在他面上映出一阵朦胧而柔和的轮廓,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没事吧?”清灵君换了个姿势,将重翊抱在怀中。
重翊盯着他的脸,一时脑子不甚清楚,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清灵君也不言语,飞身带他重新浮上青空,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将他放下。
“方才那是独山的周围结界,是我疏忽了。这里山高皇帝远,又离下三界极近,一触到结界便会瓦解一半的修为,所以云才会不稳。”他垂首看着重翊泛青的面色,低声道,“抱歉。”
重翊喘了一口气,硬邦邦地回道,“你知道就好,吓死我了。”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重翊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和别人道歉。
清灵君这人,一贯清高冷厉,说他像山顶上的花,凌霜傲雪,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一点也不为过。是以他这句抱歉,重翊十分受用。
“此去独山,凶险万分。你体内的魔气必须压制住,否则极容易招惹贪食的凶兽。我的修为减半,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他抬起手,右手握着一枚血红的水滴状的灵石。“这滴血印是由我的血与长右山的滴血石炼制而成,平常可压制你的魔气,若遇到魔族则效力减半。当你的修为能支撑起身体之后,自会解除。”
他抬起手,将滴血印压入他的眉心。
那灵石一触及重翊的皮肤,便倏地隐入他的体内,瞬间没了踪影。与此同时,他眉间一道水滴状的细长黑印渐渐显露出来。清灵君也不收回手,手指一转,结了个印,一道禁咒顺着黑印传入脑中。
重翊只觉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连眼睛都看不大清了。半晌,那阵令人窒息的眩晕过去,他用力揪紧眼前人的衣襟,大口吸气,总算活了过来。
清灵君凝眉看着他眉间的黑印渐渐隐去,方才放下了心。
只要他不堕魔,这道黑印就不会出现。
滴血印内含着他的血,重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去。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
不多时,云开雾散,流云飞卷,清灵君见危险过去,便将他轻轻放了下来。
有了方才的教训,重翊也学乖了。只要不是摔死的,什么都好说。脚下乍一沾地,连忙一把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害怕?”清灵君轻声问。
重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但惊魂未定的面色还是出卖了他。
“那为什么抱这么紧?”清灵君不禁一笑。
重翊直往他身上凑,脸颊贴在他腰间,吸了一口气,“好香!”
清灵君看着他的笑脸,无奈地摇摇头,随他去了。
“给我讲讲独山罢。”
“你想听?”
“嗯。”
“独山是六界之内一处化外之地。既不在上三界,也不在下三界。这座山方圆五百余里,极其辽阔。山中鸟兽虫鱼遍布。不过最可怕的,倒不是这些。”
重翊抬起头问道,“那最可怕的是什么?”
“凶兽。上古四大凶兽,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珍禽异兽,都在这里。不要说凡人,就是仙族到此,大多也是有去无回。石葵草就长在独山的一处山洞内。山洞里还有一只极其罕见的灵兽常年守护左右,寸步不离。”
重翊若有所思。
他似乎听到过这种说法。魔族传说,独山内有一处洞穴,内藏各种珍稀草木。其中不但有清灵君要替他寻找的石葵草,还有一味噬魂草。这噬魂草极其罕见,一旦服食,可增强体内魔气数十倍,是魔族最上等的修炼灵药。
他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清灵君说话,一面暗暗打着算盘。
一旦得到噬魂草,修为便可一日千里,进益陡增。这具身体说到底依然只是凡人,总有一日他会拿回自己的真身,那个时候,噬魂草就会发挥作用。他拿他的石葵草,重翊拿自己的噬魂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计议已定,他缓缓放开清灵君,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