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在上[重生]》莫惜辞

12、噬魂草

　　清灵君带着重翊进入洞中。

　　洞内深处石壁旁，一只巨大的兽类正趴在地上，睡得正沉。它目似铜铃，耳如蕉扇，獠牙尖利露出嘴外，洞口弥漫的烟雾从他的鼻子和口中不断散发出来，似云似雾，在洞内袅袅地弥漫。

　　清灵君身轻如燕，吐气无声。重翊此刻是凡体，只得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以免呼吸和脚步声响太大，惊醒巨兽。

　　清灵君凝眉环视，很快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几株石葵草。摘草十分顺利。不过石葵草极易枯萎，方才摘下不过片刻，还未等他们出得洞外便枯萎了。他不得已，只得将重翊拉到身后，一抬手，施了个结界将他罩住。

　　“你在这不要乱动，我去摘石葵草。这结界可以保护你，记住，千万不要去碰。”

　　重翊点点头。

　　他闭目凝神，聚集全身的灵力，召来三昧真火，就着洞中的气开始炼制。

　　重翊在他身后站着，百无聊赖。他四下张望，忽然在靠近巨兽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发现一株结着奇异果实的花草。那果实沉甸甸的，压得花茎弯折成弦月状，正随着巨兽的呼吸轻轻摇摆。

　　重翊心头一跳，这正是噬魂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转过头去，石葵草在火焰中已渐渐凝成一粒不大不小的圆珠，距离炼化只剩一步之遥。若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只有趁清灵君闭目凝神之时，才可能得手。

　　罩着他的结界从外面无法破坏，但从内里出去却很容易，是以清灵君才会要他千万不要碰。不过此时不碰，更待何时？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他打定主意，伸手一触，那结界随即一震，破了不大不小一个洞。他趁势钻出结界，蹑手蹑脚地走近巨兽，轻手轻脚地摘下噬魂草，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他方才转过身，身后的巨兽忽而掀开眼皮，一咧嘴，发出一声不大的啸叫。

　　清灵君听到这声音，知道巨兽醒来，心下一急。

　　不过石葵草关系着重翊的性命，即使被巨兽一口吞了，他也必须炼化。好在炼制已近尾声，他将全身的灵力尽数注入进去，总算成功了。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想带重翊离开此地，却发现身后的结界破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结界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条人影。而原本在洞中睡着的巨兽地蜃也已不见了踪影。

　　“重翊！”

　　*

　　重翊见地蜃醒来，一张巨口裂开，无数锋利的獠牙闪着锐利的光，来不及喊清灵君，转身就向洞外跑。一路跑，一路气喘吁吁地看向身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摆脱了地蜃。

　　他停下脚步，左看右看，周围不知为何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他虽尽力闭着口鼻，但到底还是吸入了一口。慢慢的，周围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树林没有了，山石没有了，原本清晰的路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心下一凉。

　　这应当就是清灵君说的，地蜃口中的浊气所化的幻境。人一旦深入幻境之中，再难逃脱，只能等待成为地蜃的饵食。

　　眼下这个情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被地蜃找到，等待清灵君来救他。那人一旦炼化了石葵草，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拼死救他出去。

　　他警觉地在迷雾中缓缓而行。

　　天色越来越暗，道路也渐渐模糊不清。他远远地瞧见一处洞府亮着微弱的光，深深隐藏在山涧之中，便朝着那里行去。走到近处一瞧，那洞府十分粗陋，破落，洞口仅供两人进出。他回头望了望，地蜃并未追来。它那个肥硕的体型，这么小的山洞应该进不来。于是放心地走了进去。

　　洞内点着一盏满是油渍的油灯，尽头则铺着一张草垛做成的床铺。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盆冒着白气的热水，还有剪子、纱布等各色物件。

　　重翊蹙起眉，正在思考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便听见洞外有人进来。

　　他无处藏身，便直愣愣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进来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搀着另一个。被搀扶的女人腹部隆起，看上去快要临盆了。两人从他身旁经过，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重翊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公主，快些躺下。”搀着孕妇的丫头扶着孕妇躺在床上，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些了么？”

　　被叫做公主的孕妇面色惨白，摇了摇头，靠在石壁上，“今次……是不成了。”

　　那丫头面露忧色，几乎掉下泪来，“您快别这么说。魔尊他，他一定会来的。他待您这么好，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公主惨笑，“他若当真在意我的死活，便不会让我服下魔丸，要我生下这个不知来历的孽种了。我每怀一日，便觉这孽障不断吞食修为。如今即将临盆……怕是，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丫头泪流满面，“您是妖族的公主，一定能挺过去的。”

　　公主摇摇头，拉着丫头低声道，“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记得。务必将这孩子送到魔界，亲自交到他手里。若这孽障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重翊听到此处，心下一惊。再欲往下看，却见那妖族公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之凄厉，饶是重翊杀戮多年也从未见过。

　　他心下生出一丝不忍，背过身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身后除了丫头声声哀泣，再无一丝声响。

　　他转过身去，见那丫头怀里抱着个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孩子，对着床上早已没有人形的公主连连叩首。妖族公主浑身溃烂，白骨森森，应是被体内的婴儿吸干了灵力，早已断了气。

　　“公主您放心。婢子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将这孩子送还给魔尊。”

　　重翊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据他所知，迄今魔界只有三任魔尊。

　　首任魔尊名叫灵虚，娶了个神族女将为妻，没有侍妾，膝下除了一女，别无子嗣。

　　次任魔尊便是他的父亲殷逐流。他原是首任魔尊的副手，后来夺权篡位，这才坐上了魔尊的位置。他父亲有一位正妻，就是魔后玉夫人，不过她是长子与三子的母亲，与重翊并无血缘关系。

　　至于他自己，他自己在位之时不是忙着复仇，便是忙着与天界开战，一向不近女色，对男人也毫无兴趣。更遑论让妖族公主舍命代孕了。根本不可能。

　　若以此推断，这个妖族公主和这个出生即带着魔气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生母和他自己。

　　可是据公主所说，他父亲殷逐流似乎并不大在乎她这个人，还强迫她服食了一枚魔丸。

　　魔丸是魔族转生用的东西，内里藏着元神，外面则以魔气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硬壳。一旦服食，外壳的魔气便渐渐侵入元神，与元神融为一体，旋即寄生于母体内，珠胎暗结，即便是处子，也会受孕。

　　重翊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想起前世羲泽死在自己剑下之前，曾一改往日的懒散，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认贼作父，错认了仇人，还害得清灵君惨死。

　　那以此推断，他自己当是魔丸之中所寄生的元神所化，而并非殷逐流与妖族公主所生。可如今父亲已死，魔后玉夫人也已死去，知道魔丸来历的还有谁？

　　他愁眉不展，转身跟着那丫头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原本光秃秃的地面陡然变作了魔界的幽冥殿。

　　殿内灯火通明，丫头的尸体倒在地上，殷红的血在身下不断地蔓延。

　　御座上，殷逐流抱着孩子，目光却看向殿中一个青衣人，“如今无人知晓这孩子的来历，大可放心了。”

　　青衣人戴着青色的斗篷，隐在暗处，冷笑道，“这离我们的计划还早得很。”

　　这个背影重翊记得很清楚，与害死清灵君那个青衣人是同一个。

　　他陡然紧张起来。

　　“上古三大圣物，我们一样都还没有真正到手。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无用。”青衣人自怀中取出一枚流淌着淡光的妖丹，冷冷一笑，“这孩子不过是个工具，是这枚妖丹的钥匙。在他拿回记忆，开启此物之前，他是你名义上的儿子。一旦他助我们取回圣物，也就没什么用了。”

　　殷逐流看了看孩子，忽然大笑，“你说的没错。谁能想到他会转生到此，最后成了我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就算神族的人找来，也再也不可能认出他。而他自从将记忆和全部力量同圣物一道封印在这枚妖丹里，就注定只能听我摆布，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天界已不足为惧，只要这妖丹中的圣物到手，咱们就能一统六界了。”

　　重翊听到此处，暗暗蹙起了眉。

　　上古三大圣物，他只听说清灵君的返魂珠和倾天剑是其中两件，最后一个是什么，莫要说是他，就是天界那帮饭桶，也一概不知。既然这妖丹之中是他自己封印的第三件圣物，那就是说，不可能是返魂珠或倾天剑，而是什么十分危险的东西。而且听殷逐流的口吻，似乎与他并不对付。

　　正在思考中，他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吼声。这吼声仿佛传自地底，又仿佛来自虚空，又似乎无处不在。眼前的宫殿渐渐消失，雾气越来越浓重。

　　他回过神，是地蜃来了。

　　想跑，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开。

　　一转头，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状的巨兽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