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凤凰归》乌龟叔叔

3、缘起

　　宣武年间，天下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神庙里百姓供奉着百姓认为能够洞察人间烟火的菩萨，祈福菩萨能够显灵，保佑来年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已是春分，万物都在复苏，苏皇后身着淡栗色的宫裙，宫裙下摆秀着苏皇后最喜爱的鸢尾花，头发用一只发簪简单的挽起，清丽的容貌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此刻正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簇拥下迈着小小的步子往御花园走去。
　　凑近了看，便能看到苏皇后已经隆起的肚子，约莫着已经九个多月了。
　　“娘娘小心。”宫女们小心的扶开宫道上一切会引起苏皇后滑倒的东西，一边讲着笑话试图逗娘娘开心。
　　这是宣武帝的第一个孩子，便从苏皇后怀孕以来就备受瞩目，宫人们平时都非常的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有道士算过，说是苏皇后这胎是个公主，生来便带着凤命。
　　可是如今娘娘便是一国之后，而今后的皇位便是公主的弟弟即位，再算也算不到凤命上面去，除非今后公主远嫁，这凤命才能够成真。
　　或……这天下易主，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心中都如此想着。
　　是以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宣武在政期间百姓还是比较安居乐业的。
　　不过一想到娘娘有可能会生个小公主，众人心中又开心的不得了。众所周知大王朝开国以来，便没有过小公主，清一色的小皇子，哪怕皇帝亲自去观音娘娘的求子庙里去求，都没有为大王朝求来一个小公主。
　　所以几代下来也都习惯没有公主了。虽然出生的小皇子们都个个英俊潇洒，但是见得多了，便会觉得还是小公主可爱。
　　苏皇后这一胎由花家郡主花卿依负责。花家这一代里出了花卿依这么一位爱专研医学的郡主，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不过花家一向开明，对于宗族里的后代都没有太过于严厉的要求，大多都是随着他们自由的成长。不过却不能长歪，是以宗族里专门设立了监察，去监察他们的言行举止，以便随时能够将那些不成气候的子嗣进行专门的教养。以免日后酿成大祸。
　　而作为宗族里，在医术上面有所造诣并且被皇帝封为医圣的花卿依，已全然是花家的骄傲。
　　皇帝一下早朝就往御花园赶来，看到皇后听从御医的话在多多走动，便关心的问道：“可有觉得辛苦。”
　　苏皇后莞尔一笑：“臣妾怎会觉得辛苦，这胎对于臣妾来说真的是轻松的不得了，御医都说孩子很乖，而且臣妾也没有孕吐，寻常孕妇有的症状臣妾一个都没有，要不是这肚子渐渐长大，臣妾怕是都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孕呢。”
　　皇帝不由得被逗得哈哈大笑：“看来咱们的小公主真是爱妃的贴心小棉袄。”
　　“皇帝怎知一定会是小公主。”
　　“难道爱妃不这么想？”皇帝看着苏皇后隆起的肚子，笑着问道。
　　“臣妾当然希望是个小公主，可是……”
　　皇帝当然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那个道士一些子乌虚有的话罢了，御医说孕期不能多虑，便宽慰道：“爱妃放心，朕会护着咱们的小公主一辈子。”想了想便转移话题：“今日卿依可有来过”
　　想到那个沉静温婉美丽的女子，苏皇后笑笑：“卿依刚走，说臣妾近日就要临盆了。”
　　“算算日子，也确实快了。”
　　回府的马车里，卿依有些疲软，懒懒的斜靠在毯子上，春桃从抽屉里拿了些坚果放到小矮桌上，才问道：“郡主今日可是有什么发现？奴婢看到今日郡主诊脉时比往常时间多了些。”
　　拈了颗坚果放进嘴里，卿依才开口：“胎位不正。”
　　“啊？”
　　见自己婢女惊讶的一张嘴都能塞下两颗鸡蛋，卿依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怎么如此可爱。”
　　“郡主，皇后胎位不正可怎么办？那因为胎位不正而一尸两命得太多了。奴婢有点担心您。”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卿依觉得胎位不正听起来固然可怕，可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近日要忙起来了而已；“回去后，将后山得鸢尾花花瓣采集些，上次你晾嗮得甘草可以研磨成粉了。”
　　“奴婢记得，还有院子里的七星草该浇水了。”一想到要做的事情，春桃便将刚才的担心放在了脑后，反正郡主就是她心中的仙女，是无所不能的。她只要做好郡主交代的事情就好。
　　“嗯。”
　　近日来府里都知道花卿依要为皇后生产做准备，便没有打扰一分，只是派了下人经常询问还缺些什么东西，府里的厨子们也竭尽所能变着花样准备吃的。
　　西厢房里，春桃收拾了最后一包药，问道：“郡主可还要再吃点东西？此次去宫里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怕是到晚上都不能吃东西。”
　　“不必了，你带点小点心就好。”这次确实会耗些时间，在宫里虽不至于会像春桃说的那样饿着，但以防万一，备着也好。
　　“好，奴婢在准备点鹿肉干。”
　　“宫里的车来了吗？”
　　“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王爷和王妃说等会儿让世子跟您一块去。”
　　“知道了。”卿依想到花卿烨那坐不住的样子，便回头吩咐道：“你在拿点我上次做的果脯。”
　　“郡主是怕世子坐不住吧。”春桃偷笑道：“奴婢将郡主上次做的几种果脯都带点。”
　　花家这一代，花峥易跟自己的王妃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便是花卿依，儿子便是花卿烨。
　　说到花卿烨，花王爷着实会头疼，若花卿依是整个盛京城里人人都盛赞的才女，那么整个盛京里人人都知道的纨绔便是花卿烨了，所谓打架、遛鸟、跟朋友喝酒样样都不落下。
　　不过所幸没有染上赌博和喝花酒。
　　可就是这样的纨绔，也令整个盛京城闺中还没有出嫁的女子红鸾星动。
　　花峥易不用想都知道整个盛京的女子大多数怕是被自家儿子那张与生俱来的脸给迷惑了。
　　因昨晚上自家夫人做了梦，梦到自己女儿因为苏皇后接生而导致一尸两命，被皇上下令处死。花峥易便决定此次女儿进宫断不能一个人去，最好是推辞了这桩事。
　　他花峥易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因为别人受难，就算是可能也不行。
　　想到自己夫君面对女儿的事情上面不太理智，花夫人便决定派遣自己的儿子去，虽然自己的儿子也不太靠谱，但是花家在对花卿依的事情上面倒是难得的一致。
　　那就是不管什么事，断不能让自家的卿依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早上见自己父亲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母亲在一旁劝着，花卿依便觉得无奈，柔声安抚道：“父亲放心，此去很快便能回来，皇后的胎一直都是我在温养着，现在不过是要生了，定能平安。”
　　“为父相信你。”说着眼神凌厉的一扫，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保护好你姐。”
　　花卿烨自知这保护好是什么样的保护好，那就是哪怕花家的男儿流血甚至丢掉性命也要保证他姐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就算是委屈也不行。
　　他觉得自己此次的责任极其重大，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父亲，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
　　花卿依想，若是自己的弟弟在长的高一点，怕是可信度才能够让人觉得信服一点。
　　对于母亲的梦，想必是母女连心，花卿依捏了捏自己母亲的手，这是她一贯出门时，爱做的动作，便也是告诉母亲，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她定会平安。
　　宫里派来的马车上，花卿烨瞅了眼绣着牡丹花的坐垫，刚刚怕母亲担心他没有开口，此刻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姐，没事的吧？”
　　花卿依点了点头，将早上春桃准备的果脯递到他手上：“嗯，没事的。”
　　苏皇后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花卿烨听着叫声不由得觉得一股凉意直串脑门，不放心的趁没人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袖子，小声道：“姐，我在外面呢。”
　　花卿依转头笑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带着自己的丫鬟进了内殿。
　　“华郡主。”
　　“嗯。”卿依净了手，接过身边稳婆递过来的手帕：“怎么样了？”
　　旁边的稳婆回道：“娘娘已经开了五指，可是……”
　　见稳婆支支吾吾的，卿依便接口道：“胎位不正。”
　　“是。”稳婆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全是汗水，觉得这差事真是要了命了。
　　“准备热水，要桶装，将皇后娘娘从床上扶起来，把身上的汗擦一擦。”仿佛花卿依天上就带有一股能够让人在危险时候都能够平静下来的力量，苏皇后和几位稳婆此刻都平静了心情有条不絮的准备着东西。
　　苏皇后还能够笑着跟卿依聊上几句：“卿依来了。”
　　“娘娘，放心，您跟小公主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真的是小公主吗？”想到自己此前试探的问过好几次，花卿依都没有开口说过，此刻却告诉了她，莫不是她真的……不过只要孩子没事，她就算是赔上这条性命又如何。
　　“嗯。是位小公主。”
　　卿依将自己准备的药草依次放进木桶里，木桶里晕染出的雾气将她的眼睛衬得越发明亮。
　　待药效散发的差不多，卿依走到床边看着几个力气较大的稳婆开口：“将娘娘小心的扶进木桶里。”
　　“是。”
　　殿外所有人都揪着心，早早的稳婆就传出话来，说娘娘胎位不正，此刻陪在皇帝身边的太监都在祈祷着皇后娘娘能够顺利的生下小公主，不然今天怕是有不少人遭殃了。
　　皇帝双手紧握，身边的宫人为了缓解皇帝的焦虑，开口缓和道：“陛下放心，这是开始的阵痛，阵痛过后，生下小公主就好了。”虽然也不知道到宣武年间能不能打破只生皇子没有公主的规律。皇后生的到底是不是个公主，但是这会儿肯定是捡着皇帝爱听的来。
　　果然看见皇帝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吩咐道：“给朕端把椅子来。”
　　自听了说苏皇后胎位不正之后，花卿烨便紧紧地盯着殿门，以方便有任何响动他就第一个冲过去将自己的姐姐保护起来。
　　更何况现在苏皇后的叫声还在继续。
　　春桃搬来了一个椅子，卿依坐在椅子上：“娘娘若是觉得不舒服便随时开口告诉卿依。”
　　苏皇后笑笑：“进入这木桶里，便觉得也不那么疼了。”
　　“这药里有几味药可以缓解疼痛。”
　　“难怪。”
　　卿依尽量将声音放柔，纯净的嗓音里带了点安抚人的力量，不一会儿苏皇后便睡了过去。
　　“扶出来，擦干净身上放到床榻上。”一切准备好之后，卿依才吩咐道：“其余人都出去吧。”
　　稳婆不知人晕过去了还能如何将孩子生出来，却也没有过问，眼前这个年少成名，在九岁时就能够救下连太医院的院士都没有办法的伤患，后来被皇上尊称医圣的女子，不是她们可以质疑的。
　　“春桃，将帘子放下来。”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卿依的手动作娴熟的将苏皇后的肚子剖开，取出来里面的小公主，递给春桃，春桃跑出去交给了稳婆。想必稳婆自是能够照顾好小公主。
　　殿内传来小公主响亮的啼哭声。卿依动手缝合着苏皇后的肚皮。
　　近日她在房间里一直练习如何能够将针线缝起来不被人看见，索性还是小有成就的，此刻已经缝合起来的肚子，确实看不见针线。卿依用准备好的绣着凤凰的锦缎将苏皇后的肚子包裹起来，让春桃将准备好的龟息丸喂苏皇后吃了下去。
　　一切总算是完成了。
　　春桃端来水让卿依再次净了手：“郡主，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快了。”卿依话刚说完，耳边便传来苏皇后有些虚弱的声音：“孩子呢？孩子可好？”她怕得是她还在孩子没有了，稳婆说的胎位不正她其实都是听到了的。看着自己已经平坦的肚子，苏皇后想要起身，可是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不等卿依和春桃回复，殿外就传来皇上惊喜的声音：“爱妃辛苦了。小公主很可爱。”
　　卿依从椅子上起身，福了福身：“陛下。”
　　“卿依不必多礼，此次多亏了你，朕才能喜获小公主。”
　　“应当的。这本就是卿依分内之事。”
　　“赏。”
　　皇帝的赏赐确实很多，就连卿依也没有记住到底都赏了什么，只见自己丫鬟春桃的脸上一直都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春桃准备的吃食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就连花卿烨都没有吃自己最爱的果脯。
　　回府的路上听到春桃口述自己的姐姐如何将苏皇后的肚子剖开，又如何将孩子取出来，最后又怎么将苏皇后的肚子缝补上，花卿烨只觉得非常的自豪，他姐姐就是这么的厉害。整个盛京里有谁的姐姐是如此的厉害，又如此的美貌，他用脚指头都想不出来。
　　那天伴随着一声啼哭，天色破晓之前，在宫人们惊喜的传唤中。
　　大王朝第一个小公主诞生了。
　　皇帝为公主取名凌月笙，谥号曦月公主。
　　后来苏皇后的调养上面，卿依又去了几次，苏皇后的伤恢复的很快，一个月的时间里，当初剖腹留下来的疤也消失的跟没有生过孩子一样。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卿依难得的有些时间可以泡泡茶，听个小曲儿，跟自己的丫鬟研究研究美食。
　　这日，春桃不知道从哪听说后山深处有一处荷塘，荷塘里面的莲花都开了，便兴冲冲的跑来：“郡主，咱们去游湖吧，后山的莲花都开了，咱们还能采点莲子，回来尝试着做点莲子羹。”
　　卿依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医书，想了想今日日头还好，便起身道：“走吧。”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要用的东西。郡主有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吗？”
　　“多带几个药篓。”想来今日好不容易去一趟，便多采点。
　　药书中记载莲花的全株植物体都有利用价值.且载有：“医家取为服用，百病可却。”
　　春桃刚准备好药篓，小厮便递了封信上来。
　　信封没有署名，只有一朵盛开的梅花，将白色的信纸衬的越发的洁白。
　　“郡主。”小厮将信送到卿依手上，退后一步拱手道：“今日府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郡主亲自开启。”
　　“可知是谁？”卿依将信拆开，里面一股淡淡的墨香慢慢散开，卿依闻到了梅花的味道。想来应该是将梅花晒干磨成粉末混在了墨汁里。
　　“来的人并未告知身份。”
　　“嗯，知道了。”信里面没有写什么具体内容，只是娟秀的字体，能够看出写信的人是一位女子。
　　明日午时花府后花园中见。
　　是谁呢？卿依看着信纸上面娟秀的字体，她并不知这盛京之中会有谁约她。而又为何会送来这么一封信，难道来的人并不是正式来拜会花府的，她只会医术，莫不是为了求医而来？
　　“郡主？”春桃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卿依的思绪，卿依将信折起来放进衣袖里，淡淡开口道：“走吧。”
　　后山的这处荷塘着实很大，春桃吩咐几个小厮将东西放到小船上面，边回头兴奋地喊道：“郡主，快上船了。”
　　因要方便采摘荷花中莲子，莲衣，莲须，荷梗，藕节等能够入药的部分，卿依穿的轻便的裤装，头发用一根发簪挽起来，咋眼看过去还以为会是谁家的公子。
　　春桃看了眼，便觉得脸红心跳，自家郡主若是男儿身，恐怕这个盛京第一美男子都没有别人什么事了。春桃晃了晃脑袋，她都在想什么，她们家郡主就算是女儿身，也在整个盛京中放眼望过去也是排第一的，比盛京的任何男子都优秀的多。
　　午后的风轻轻地吹着，荷花池里偶尔传来春桃的声音，都会伴随着几句好听的柔软嗓音。
　　“郡主，这荷花难道浑身是宝吗？怎么郡主采摘了这么多？”春桃看着自家郡主的药篓子，里面有荷花，莲子、莲衣、莲房、莲须、莲子心、荷叶、荷梗、藕节，春桃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卿依。
　　卿依看了眼春桃，笑着回道:“荷花能活血止血、去湿消风、清心凉血、解热解毒;莲子能养心、益肾、补脾、涩肠；而这莲须能清心、益肾、涩精、止血、解暑除烦，生津止渴。”
　　顿了顿才继续道:“荷叶能清暑利湿、升阳止血，更是能减肥瘦身，对于清洗肠胃，减脂排瘀有奇效。你近日来不是说自己要节食瘦身，这荷叶你便能够服用。”
　　春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奴婢只是说说而已，郡主每次做的吃食那么好吃，奴婢怎么舍得不吃，而去减肥。”说完呵呵一笑，指着一个药篓的荷叶问道：“藕节呢？”
　　“藕节能止血、散瘀、解热毒。”卿依见春桃的眼睛又看向了一旁的荷梗便说道：“荷梗能清热解暑、通气行水、泻火清心。”
　　“天哪，奴婢今日才知荷花浑身是宝。那咱们今日这一趟真是不枉此行了。”
　　卿依笑着点了点春桃的脑袋：“好了，坐好，别一会儿要人下去捞你。”
　　“今日奴婢要回去为郡主做满汉藕席。”
　　卿依顺着点到：“那便做莲子粥、莲房脯、莲子粉、藕片夹肉、荷叶蒸肉、荷叶粥、莲子糕怎么样？”
　　“好嘞。”
　　风吹着湖面微微波动，仔细看去，便能看到几条鱼来回的穿梭在水中，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