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一颗茶

2、没有光的路

　　走进饭店，许汀拉着杨逸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下后杨逸拿出手机看着母亲发来地消息。
　　［杨逸，到时候你可以自己过来吗？爸妈这里实在空不出时间，到时候可以让你弟弟你接你，你看怎么样？］
　　杨逸早上接到地消息，现在临近中午也没有回消息。喝了一口水，本来无甚味道的水此刻变得苦涩起来，一点点地在口腔中蔓开。
　　今天他们不是在镇上随便找个饭店的，而是通过前些日子的投票而一致决定到县城里准备聚会，老师也好过来一起，吃完饭之后可以在城里逛逛，然后到晚上的时候可以去KTV玩，晚上睡觉的话就到酒店里面睡。
　　也不知道一群学生是怎么说服家长的，做个汽车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县城内，结果还要在县城里过夜，那开销得多大啊。
　　不过杨逸和许汀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苦恼，杨逸可以住在自己外祖家，许汀姐姐结婚在县城里买了房子。
　　“我们这么早就吃饭了吗？那晚饭怎么办？”杨逸适时的发问，不过头还是低着看手机，自从他发现自己性向之后，搜索的时候就发现了有种标签是“纯爱”的同性恋小说，有时候难以疏解内心烦闷和慌张地时候就会看一下这种小说，看它和现实中的不同，这样仿佛就能够缓解杨逸心中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所以此刻杨逸就是在手机阅读软件上看小说。
　　许汀瞥了一眼杨逸的手机屏幕，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瘪瘪嘴：“杨逸，你怎么总是喜欢看小说啊，你看的什么？给我看看？”许汀没有回答杨逸的问题，而是抓住了别的华点。
　　杨逸听见许汀的话手一抖，将手机屏幕按息收了起来。
　　“没看什么，一本玄幻小说，你要看我等下推给你。刚刚问你呢，现在就吃饭，晚饭怎么办？”杨逸带着些许忐忑转移话题，其实刚刚心猛地跳了一下，吓死他了。
　　说完他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好在许汀也没有怎么在意，耸耸肩拿出手机打游戏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杨逸的话：“中午吃这一顿，晚上自己觅食，不是晚上还要去KTV吗？”说完他顿了顿又说，“你等下吃完饭要不要去逛一下，还是你直接去你外公家？”
　　“逛逛，奶奶让我买几件衣服，我要去我爸妈那儿了。”
　　陆陆续续地人都到了，声音有些嘈杂起来，杨逸的声音又有些轻飘飘地，许汀大概是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抬起头想要再问。
　　这一个抬头就看见了杨逸的眼睛，那是一双桃花眼，好像他们家都是这么个眼型，狭长又不失为昳丽，加上杨逸本就白净好看，更是填了几分色彩。
　　许汀一直都知道杨逸长得好，但是好像从没有正视他的容貌，硬是要说的话，杨逸比现在正火的男团的偶像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骨相有骨相，要皮相有皮相，就是人显得有些瘦小。
　　此时杨逸微仰着头逆着光坐在那，就好像是一幅画。
　　“草。”
　　等反应过来自己被杨逸给帅到发呆愣住而死了角色之后，许汀叫了出声。
　　这他妈？他看着杨逸发呆？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这一声有些大一些落座地同学纷纷向他看来，许汀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对面把我杀了。”完了之后他又继续打游戏。
　　这个时候，上次第一个来问杨逸要不要参加聚会的女同学看到了杨逸，她亦步亦趋地向杨逸走了过来，站在了杨逸身边。
　　可能是不好意思，开口有些扭捏：“杨......杨逸，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杨逸愣住。
　　坐在这一桌的同学们开始起哄。
　　正巧许汀这一局游戏也到了尾声，抬起头揶揄地来回看着杨逸和女生，随后他不顾杨逸地反应就一把拦住杨逸的脖子，任杨逸挣扎。
　　“放开。”杨逸表情冷了下来，声音低沉，使劲地掰着许汀的手。
　　许汀感受到了杨逸掰他手的力度，讪讪地放开了手，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杨逸就像个妹子一样，这碰不得那碰不得，小时候他虽然也有些鸡毛，但没现在这么......
　　哎呀，怎么说呢，没现在这么，许汀匮乏的词库找不出形容杨逸的词，只能找到一个综合性的词，奇怪！对，没现在这么奇怪。
　　“我等下可能要去外公家，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逛，你们自己去吧。”杨逸拒绝着，他总是这样习惯礼貌的拒绝。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汀听见杨逸这拒绝的话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他把心头的那一紧归结于好友突然脱单了，而他却没有没有人告白的缘故，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开脱。
　　女生估计没想到杨逸会这么回答，又不想突然离开只得故作惊叹：“杨逸，你外公家在城里啊，回去需要多久？我可以等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了。”
　　女生是杨逸众多追求者中最锲而不舍的一位，被含蓄拒绝过不知道多少次，却仍旧认为自己有机会，不知道该说是痴情还是仅仅是为了追求得不到，毕竟人总是容易想把得不到的东西弄到手。
　　女孩长得中规中矩不是很漂亮，但是是很耐看的类型，初见时觉得平平无奇，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是属于越看越耐看的人。学校里也有不少人追着她，可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杨逸。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女生就是这落花，杨逸就是这流水。
　　永远不可能将目光投放在女生身上的流水。
　　杨逸仍是推脱：“不了，可能会耽搁你时间，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们多逛逛。”
　　女生嗔怒地看着杨逸，杨逸总是这样，看着不瘟不火的很乖巧，很善解人意。但只要有人试图再靠近他一步，他就会发出类似危险预警的警报，将人推开，至今跟他比较亲近的只有许汀这个竹马。
　　很快人到齐了，饭局也开始了。
　　他们很快就不去理会这么个小插曲，有说有笑地吃喝着。班主任找来了一个话筒述说着初中三年的过往，说着某某调皮捣蛋，某某最让人省心。
　　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煽情了一小会儿就没了什么感觉，总想着以后总是能够再见的，却不细想有些差距已经在这一刻拉开了。
　　吃完饭，同学们陆续离开，班主任留在了后面欣慰地看着这些孩子。人差不多走光了，杨逸跟许汀也准备跟老师打个招呼就离开。
　　老师应了声，然后叫杨逸单独留下来还有一些事情，他想要了解了解，并让许汀先去一旁等着。
　　许汀调侃了老师一句，然后走了出去。他站在门口看着跟班主任交谈的杨逸，想着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杨逸长得这么符合心意？然后被这突如其来地想法给吓到，打了个寒颤。
　　杨逸比其他少年人更加纤细的身子，在跟班主任谈话地时候不住地点头，显得格外的瘦弱乖巧需要人保护。
　　许汀拍了拍自己的脸，瞎想什么呢，日头太毒中暑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杨逸告别老师走了出去，许汀无聊极了。
　　他扯着杨逸问话：“老吴跟你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杨逸下意识地跟许汀保留了一些距离：“问我考得好不好，到了高中好好学，想不想去市里读高中，成绩出来之后他可以帮我找关系联系市里的高中就读。”
　　许汀一听乐了：“这是好事儿啊！不过我还想着能跟你一起读高中呢，我成绩虽然不是很好吧，但是县两三百名还是有的吧。”说到后面他就有些丧了。
　　他跟杨逸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一个班级里，到了初中毕业却要面临分别，他还真有些不舍得。
　　杨逸应声：“等下陪我去买衣服。就算不在市里读，我们也不能在一个学校啊。”
　　他也有些舍不得许汀，单纯的对于朋友的那种舍不得，自从初二开始他变得不是很喜欢和人产生肢体接触，性子也开始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生怕有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从而开始疏远一些朋友，他本来就不是能够交到朋友的那种类型，这一疏远导致只有许汀陪在他身边。
　　虽然有时候许汀总是抱怨他鸡毛，但陪伴却一分也不少。
　　许汀见他这话急了：“什么意思？你不准备读高中？草，你这样的成绩不读高中？”
　　杨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他一边拦着一边说：“我爸妈让我考完之后去他们那，说高中就在他们那读。”
　　他们进了车，许汀问他：“你想去吗？”
　　杨逸报了地址，顺便回答许汀的话：“不怎么想去，想留下来陪奶奶，奶奶不想出去。但是我想了一个多月了，外面的教学水平确实比这边好，刚刚也问了吴老师的意见，他说能够更好的成长空间是好的，也给我分析了利弊，况且······”
　　况且有些差距确实是在拉远，不该因为一时的不舍而放弃更好的发展空间，总有一天再不舍得也会变得不得不舍去，上苍会把这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汀追问：“况且什么？”
　　“没什么。”杨逸半阖着眼睛，不太愿意继续说下去，班主任刚刚说的利弊，很成熟，很符合大人的想法。
　　他说，就咱们这么个乡镇学校，到时候考上高中的肯定不多，而且能够考上高中的，说不一定将来考不上大学，差距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拉开的，能够拥有长久的看法才是正确的。
　　老师知道有很多女生想跟你交往，但是你这三年保持得很好，不过不要因为初中毕业了就可以谈恋爱了。你们这个年龄谈恋爱最容易意气用事，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前途，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成绩很好，如果高中继续保持地话，上个名牌大学也不是没可能，不要因为短暂的美好而影响将来。
　　你父母的提议很好，那是个一线城市，教学质量会比这边好上不少，你去了之后努力学习，将来老师以你为荣，到时候老师可是可以用你的事迹吹嘘啊。
　　杨逸靠在了车后座上，手背遮住了眼睛，叹了口气，显得格外的疲惫。他没有资格说老师说得不对，就是因为太对了，他才会感到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小时候想着长大了之后可以好好照顾奶奶，但初步接触的到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市侩，很利己。
　　杨逸和许汀一起买好衣服，然后各回各家。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他们去KTV的时候，晚上的活动班主任没有来，只是叮嘱他们少喝些酒。
　　杨逸坐在角落里，看着闪烁地灯光，听着他们拿麦嚎叫，一个人独自寂静着。
　　那边好像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屡试不爽的游戏。
　　杨逸喝了口饮料，拿出手机继续看着小说。
　　一直到头顶传来声音杨逸才抬起头。
　　“兄弟兄弟，我大冒险输了，帮个忙？”许汀叫他。
　　杨逸：“大冒险内容？”
　　许汀目光有些闪躲，挠了挠头脑：“说亲你一口······”
　　杨逸愣住了，急忙站起来：“不了，你换个人吧。”然后他往门口走去，“有些闷，你们先玩，我出去透口气。”
　　他几乎逃似地离开了包厢，完全不顾身后的人如何想。最近总是出状况，稍微有一点点苗头都会感觉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哎，你们说什么杨逸怎么这么排斥啊？”
　　“该不会真的像上次许汀说的，是个同性恋吧？”
　　“不可能吧？也可能是恐同呢？”
　　“如果恐同的话，那为什么有女生给他告白他不同意？”
　　“也许人家看不上呢，或者没有喜欢的，你看杨逸长得多帅啊，跟XXX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说得也是，可能也只是眼光高。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呢，多恶心啊。”
　　“是啊，是啊。”
　　杨逸在外面冷静下来之后，往包厢的方向走，在拐角处听到两个女同学在讨论，整个人都懵了，脊背开始发凉，背上额头都发起了冷汗。
　　同性恋多恶心啊，多恶心啊······
　　恶心。
　　恶，心。
　　他转身下了楼，离开了KTV，跌跌撞撞地到了外公家，怎么打招呼地都记不清了，他把自己整个人甩到床上蜷着。
　　突然之间他就没有安全感了，他好怕啊。
　　一直到许汀打了电话来问他在哪，他才好像是回过神来，简单的解释了不舒服先回家了，然后拉开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泪水打湿了床单，他在发抖。
　　为什么他喜欢的是同性，为什么他是这样的怪物？
　　为什么？
　　终于在无数的害怕中他睡了过去。
　　外面路灯亮着，黑夜回家的道路被点亮，可他却无法从名为禁区的地方，找到一个能够见到光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