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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济南初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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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书受此惊吓,驿站大都头连忙增加兵力,守护内院。
晚间时分,谭大夫归来,直奔毓书住处,一番担忧询问,关心安慰。
让婢女流萤深感落泪,直道小姐苦尽甘来了!
似是怀疑与之前那波劫杀有关,谭大夫觉得不便多言,只让两位婢女时刻守护在女儿身旁,便回去整理公务了。
房内,灯火通明。
“小姐,家主是真真疼爱您!”流萤蹲下身来,打开食盒,饭菜的香味顿时四散漂溢。
一碟麻婆豆腐,一碟四季回锅肉,一碟剁椒清江鱼,一罐莲藕排骨汤。再配上一碗莹白如玉的米饭,真真是好极了!
小陶刚刚端来一碗安神汤,置于核桃木桌上放冷。
又觉得房间冷沁袭人,便去关上一半的窗户。她听了小夭的这番说辞,也忍不住接了个话。
“家主,过去好是好,现在好也还算是好,等回了上京还是这般好,才是真的好!”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毓书心坎,父亲这段时间的疼爱是出自对母亲的亏欠,还是真心爱护?她也分不清。
但她既已追随至此,便遑论其他。
小陶自知这样说,会伤害小姐,可不得不说。
毕竟她自柳家长大,这宅院亲情何时抵得过利益驱使,她不想小姐陷得太深。
毕竟,这条命是她救的,今后生死相随,荣辱与共。
小陶早有耳闻,谭大夫放任幼女独居杭州,就连发妻丧礼也未参加。如今这般深情厚谊,却教人难辨真假。
流萤抬头未语,只是瞪了眼那丫头。怪她勾起了小姐的伤心事。
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少女绝美廋削的脸蛋,看不出任何神情。
刚才心底的那股热气瞬间散去,只余一片冰凉。
原以为拾回父女之情,其实也不过是伪装。
她真的敬爱父亲吗?
父亲心底真的有她这个女儿吗?
还有哥哥,那般危险的境地下,她还是将准备送给他的礼物,当做了求生用具。
心口剧痛,强制自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是的,除了母亲,她谁也不亏欠!
眼底瞳光光彩渐亮,似乎下了什么重要决定。神色一下子飞扬高挑了起来。
“不用担心,父亲疼爱与我,我自心中有数。”
毓书释然一笑,支起筷子,夹上了一口鱼肉放进嘴里。
神情满足,笑容淡淡。
小陶默默蹲下身来,小心盛满半碗骨汤。
屋里突然安静无声了,可某人藏在床底下,一动不动,甚是难受。
裴燃抱着双臂,侧身躺在地板上,心下感叹,这闺阁女子也着实不容易。
他可不是故意探听墙角的,只是出去时守卫太过严密。他不敢贸然闯出,以免被人拿住。
思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才折返。
于是就潜入了毓书房内,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就一直躲藏在床角。
之前急于奔命,早中饭未食,现下腹内空空,闻着那香味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右手为救那姑娘割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虽不再流血,
却隐隐作痛。
裴燃咽了咽口水,强行低头看向别处。想换个姿势,便挪动下身体,却不经意间踢到了床板。
这下要被发现了,裴燃紧闭上嘴巴,屏住呼吸。
小陶第一个反应过来,神情凝固。
“是谁?谁在那里?”听这声音来源,像是玉扇屏风后的床铺发出来的。
小陶站起身,慢慢走近屏风。
毓书则放下筷子,一脸戒备。而流萤不由自主地走向小姐,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
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猫从窗口轻巧跃进,扑到了梳妆台上,又转身一跳,落到了小姐的床铺之上。
小陶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原来是只猫啊!”
毓书也惊觉自己太过多疑,笑道,“小陶,把那只猫抱来,它怕是闻着香味过来的。”
甫一说完,一阵晚间的凉风吹过,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她自幼体弱多病,鼻子却挺灵的,识闻辨味更是强项。
这味道,是血腥味!
心跳到了嗓子眼,难道那人还没走,藏在屋中。
“小姐,这只猫真可爱!”流萤从小陶手上接过这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顿时喜爱得不得了。
“这么喜欢,那养着好了!”
毓书保持着平常声调,以静制动,不能露出破绽。
流萤挺喜欢小动物的,只是以前居嬷嬷管得严,不太让她碰这些!
“那居嬷嬷要是知道了,定是怪我带坏了小姐。”流萤还是挺怕那个严肃规矩的老嬷嬷的,从小就被罚怕了。
“嬷嬷不在,你养一段时日也没什么的。”
毓书轻轻一笑,像只狡猾的红毛狐狸。她还伸手磕了磕流萤的额头,说道,“有你家小姐在,你还怕什么?”
这极尽宠溺的疼爱,哪像是主仆,简直是姐妹!
“谢谢小姐!”
流萤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那我现在就给她造个窝,说完就要抱着温顺的小白猫下去了。”
小陶适时的咳了一下,想提醒一下流萤,谭大夫刚才的嘱托。
毓书却开口道,“流萤小陶,你们俩下去歇着吧!”
这一路奔波,本就陪着她吃了不少苦,这刚一安定就遇上刺客,她这个小姐都没有休息好,更何况是两个贴身的婢女呢!
如今这个房内的贼人,她倒是要亲自会一会,既不想杀她,又为何迟迟不走。
“小姐,还是让我们陪着您!这样我们才安心!”流萤小陶自知上午发生的事情实在凶险,不愿让小姐独处一屋。
“没事,你看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外面围得和铁桶一样,贼子怎么进得来!”
“好了,赶紧下去吃饭休息吧!”
“可是小姐,家主说……”
毓书立马打断小陶,佯装生气道,“再不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两人执拗不过小姐,只好先退了下去。
毓书待她们走后,眉眼不由深锁,神色逐渐冷淡。
转头看向床角,冷声道,“还不快出来!公子真是好生能躲,女儿家的墙角都能偷听!”
裴燃一听这话,脸上一顿烧热,燥得人发慌。
他从床底利索爬出,理了理衣袖袍领,低头低眉,双手抱拳赔罪,“小姐,误会了,实在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无奈!好一个无奈!那就白日闯进女子闺房!”
毓书挑眉,誓要讨个说法。
裴燃一时尴尬,一时惭愧。又见她只着一身素白锦绣寝衣,黑色如缎的长发直披于身后,便觉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便立马转身背对于她,稍稍平复了心绪,才道,“唐突了小姐,在下惭愧,是打是骂,绝不还手!”
“公子真有意思,白日利刃逼喉,现下又赔礼道歉?这是何道理?”
“想来小姐也知我不是恶人,才会支开两个婢女,小姐大度,定不会和在下计较的!”
裴燃稍一思忖刚才情形,立马就知这姑娘有心放过他。
只好顺着台阶下,恭维下这妙龄佳人!
“公子真是机智过人,小女佩服!”
这句不知是挖苦还是嘲讽,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裴燃不自觉握紧了手掌,掌心的伤口又崩开了,血珠一滴一滴沿着掌纹落到了地板上。
毓书见状,竟不好发火,这是为了救她才伤的手。
这人可真会挑时候,叫她心软!
“算了,你走吧!”毓书决定不喊人来了。
深夜时分,这男子竟还知避嫌谈话,或许真如他所说只是个误会。
“多谢小姐,只是门外守卫尚多,还须您助力一番!”
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毓书内心一阵诽谤。
“还请小姐帮忙!”裴燃面上感激,一撩袍子,作势要单膝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真跪?裴燃只是想激一激这姑娘帮忙于他。
毓书急忙说道,“别跪!我答应你!”又中这苦肉计了,话一出口,就立时后悔了。
可看这男子英气伟岸,沉稳傲然,实非贼人!便不再计较了!
“接着—”毓书转身走向梳妆柜的第二个柜子,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将它随手扔了过去。
裴燃听声辨位,轻巧接住。
“多谢!”
片刻之后,闺房内再次传来毓书的呼救声。
“来人啊!有刺客!”
小陶流萤率先冲了进来,毓书立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花瓶砸向窗户。
喊道,“快追,刺客往东院跑了!”
满院皆惊,大批侍卫朝东院追捕搜索,一时之间,驿站灯火通明,嘈杂非常。
毓书偷偷用余光去瞧,刚藏在房梁上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跑得这么快!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