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上》叶颗

4、第4章 线

　　齐说的表情透出一丝狠厉。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是木头击打在□□上的声音。她狼狈地躲过失去平衡倒下的第一个人，木棍飞快命中了第二个目标。
　　“我、不！”
　　也不知道是在拒绝什么，她把感觉到的逼迫，用话语和动作全部狠狠拒绝了。
　　但她还是没有赢，第三个人抓住了她的武器，接着第四个……
　　齐说十分不甘，又绝望。
　　突然。
　　那些面孔都远离了她，他们被拦在桌子后面，伸出手，咆哮、厮喊，就像僵尸渴望活人的气息，却一步也进不得。
　　发生了什么？
　　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撑着一只手，半跪半蹲，侧着左脸看她，右掌张开，撑住了无形的屏障，把追兵隔绝在外。
　　来人穿着休闲的西装，脸孔却十分年轻，剑眉深目，眼神幽深，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少年气息，眼神却十分沉稳，这为他增加了不少可靠气质。
　　是陌生的脸，但一开口却是齐说回忆过无数遍的声音……是那个光人。
　　“现在，解开你手上的线，以后就不会梦见这些了。”
　　线？
　　齐说反射性地看向小指。
　　“我解不开……”她早试过了。
　　“你可以，再试试，认真解。”
　　他太笃定，齐说下意识地又去尝试，还是解不开，那线看起来就是普通地打了一个结，随手能甩开那种，但她已经试过无数次，每当她去解，那线就像钢铁铸成，纹丝不动。
　　早在发现那碑似乎是通过这线定位的时候，她就已经试过，每一次都是徒劳。
　　“不行，”齐说解给他看，这一次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可以，只要你相信。”
　　“不行，我……”
　　“你可以。”来人打断他，语气笃定得有些不近人情，一遍一遍重复，像要灌输给她什么：“你仔细看。”
　　什么？
　　“线有两个颜色。”
　　是的，在浓重的黑灰烟雾里，是有一点隐约的红色。
　　“红线解开，黑雾就会消失。”他的声音仿佛更冷酷了一点。
　　“这样吗……”
　　等等！我为什么就信了？齐说突然反应过来。
　　她猛然抬头，发现这个人偏头看着前方，无视了她的打量，冷酷得像尊雕像。
　　很奇怪。
　　“这是什么线？”她盯着他的侧脸，那张脸肤质十分好，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鼻梁笔挺，眉目深邃。
　　齐说开始开脑洞，也许这就是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骗我解开线，不然他为什么不自己解？
　　一边又想，齐说你醒醒，这只是梦。
　　可这线……她并不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思及此，她将左手伸到那人面前，压住语气里的探究，说道：“我试了很多次了，解不开，你帮我解试试？”
　　就算是梦，也不是普通的梦，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什么呢？
　　她突然冷静下来。
　　那人顿了一下，依旧没有转过头，冰冷道：“这线只有你自己能解开。”
　　“那这是什么线？”
　　这一次，那人沉默了更长时间，齐说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
　　“姻缘线。”
　　“什么？！”齐说震惊，又觉得果然如此。
　　那这就是万万不能解的了。
　　打死不能解！
　　她猛地捏紧了手，收了回来，甚至试图往怀里藏了藏。
　　“不解。”她说。
　　似乎给出那个答案时就猜到了回答，那人丝毫不意外。
　　“这条黑线，”他握住了那条没有实体的线，“和黑线缠在一起，分不开。”
　　他冷漠道：“念碑通过姻缘线和邪气锁定你，你会一直做这样的梦，邪气也不是无害的，你只是普通人，它会使你生病，发烧只是前兆，医疗手段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你会一直生活在病痛和恐惧里，最近每天有人给你输灵气，你才没有大碍，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不会有人每天等着、时刻注意你的状况，给你渡灵气。”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不等震惊的齐说消化完：“解开是最好的办法。”
　　“你的姻缘线，只有你自己能解。”
　　“那……线对面那个人呢？”
　　“邪气为什么偏偏找上你，看看这线，你还不明白？”
　　齐说低头端详，是了，一条线的两端锁定的东西，不是来自她，肯定就来自对面。
　　可是……姻缘线啊。
　　“解开不会影响你，你以后还可以和另一个人拥有一条线。”
　　齐说从他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但会影响他是吗？”
　　那人不说话，当是默认了。
　　想了想，他道：“这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自身比较特殊，”他终于垂下眼，瞥着她的线：“一般人也不会让线对面的人遭遇这这种事，不是吗？”
　　那确实是的。
　　但齐说还是有太多疑虑。
　　诚然，对于那个没见面就让她受这么多苦的姻缘对象，以前找不到目标，现在一下有了苦主，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但……并不想放弃啊。
　　“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那人略一思索，回道：“可以。”
　　“最后一个问题，他……”
　　“这个不能告诉你。”
　　本想问关于那个人的情况，不知道从何开口，没想到这人直接就拒绝了她。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齐说不是没想过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本人，但他言行之间的态度，看起来更像是受人之托来解决这件事的，否则哪有本人这么怼自己，又陌不关己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线的一端遥遥消失在天际，而他就在身边，手上空无一物。
　　她最终还是没有问“你是谁？为什么帮我？”的问题，转而道：“我怎么才能醒？”
　　闻言，那人抬起了手，不像上次弹她额头，他只是一挥手，她的意识就迅速退出了这片世界。
　　齐说醒了。
　　她躺在床上，静静摩挲着左手小指，那条线此时并没有触感，但梦里的感觉仍在。
　　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
　　多可怕的梦，多难受的体验……
　　只是……
　　姻缘线啊。
　　齐说握紧了左手，又将右手覆在左手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没再做梦了。
　　毕竟睡得早又没有吃东西，再醒过来是被饿醒的。
　　时间是凌晨五点，齐说蒸了点蛋羹，咬着勺子拿手机查红线。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那是什么……她的目光透过手机，又想起梦里人说的话。
　　对面似乎不怎么安全，至少是个会接触特异事物的人，听起来这类事在他那里是比较常见的，也许长期伴随着危险又无法解决，所以宁愿放弃……
　　齐说本人虽然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好歹科学里生长二十一年，即使一切都透着诡异，梦之外，她还是有所保留。
　　但如果当真的去思考……之前自己频频发烧又莫名其妙好起来都是对方即时察觉并作出反应的结果，那块碑始终锁定她，她必然会生病乃至虚弱，而对面要时刻盯着她的状况，确实相当麻烦，正如那个人所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只以理智来讲，“解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退一步说，随便发发烧什么的她不怕，也愿意面对这样身体虚弱的自己，并不在意无处不在的梦境威胁，对面的人又是否愿意……以他现在的选择来说，结果很明显。
　　也不是不怀疑，但有谁会这样大费周章地盯着她的姻缘线呢？或许和对面的人有关？
　　齐说心情有些复杂，第一次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归根结底，“普通人”三个字就是她的症结所在。
　　但红线这种东西，应该是一早就连上的，梦见那块碑却是最近的事……对面最近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手上的线索很少，差不多只有那块碑，但如果能找到碑的所在，顺藤摸瓜，按照“对面发生了变故”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找到人。
　　不论结果如何，她还是希望跟他好好谈谈，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放弃实在让人难受。
　　……虽然她目前也没找到解开线的方法。
　　时间还很早，但要睡也不睡不着了，想想温暖今天上午要过来，她干脆起来洗漱。
　　然后白天有时间去图书馆看看能不能找到碑的来历吧。
　　温暖没有给她去图书馆的机会，早上7点，她发来消息。
　　“说说，你梦见的碑是真实存在的，过程有些复杂，你先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可能会跟它扯上关系的事？”
　　……她似乎能猜到温暖的不同之处在哪了。
　　齐说苦笑回复：“最近没有，以前可能有。”
　　温暖几乎是秒回：“今天怎么这么早醒了？”
　　“因为你说的这件事我大概知道原因了……睡不着。”
　　“等等，先别说，你等我两个小时。”
　　这边的温暖放下手机，对涂先生道：“去协会总处。”
　　所谓“玄界协会事务总办理处”的简称，这里有一个资料室，只要协会成员都可以借阅，不过那只限于普通资料。
　　但凡一脚踏进玄界的人，皆有加入协会成为协会成员的资格，确认过程十分简单，毕竟力量无法作假。
　　而再进一步的资料就需要资深人员才有资格查阅，如何取得这个资格暂且不说，温暖作为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祖上又早有渊源，自然有这个资格——祁济的资料就在这“进一步的资料”的范畴里。
　　“资料室”听起来像是见一间屋子，其实大得很，温暖穿过这个巨大的空间往深处行去，在门口用灵力确认后，被阵法放进里间屋子。
　　她没看其他，径直找到前两天看过的资料。这资料的封皮表面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