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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你没想要偷走的我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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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窗帘的刹那,阳光笔直地穿射进来,让我睁不开眼。
说来也怪,自从上周遇到他的那天以后,没完没了的雨就停了。天空开始放晴。铺天的阳光,让人的心情坏不起来。
煎蛋。火腿。燕麦粥。我坐在饭厅中央的木制方桌前享用我的早餐。从客厅的组合音响中流淌出优美的钢琴曲。清凉的风大片大片的灌进房间。布满粉红色碎花的白色床单被吹起了一角。客厅角落里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在阳光的沐浴下一点点渗透出太阳的味道。落地窗边鸟笼里的金丝雀在跳上跳下地欢鸣。
我承认我是个完美主义者。生平最厌恶的字眼就是凑合。无论是对生活对工作还是对人。所以我一个人住在三室两厅的大房子里。我不想租房,于是通过银行贷款得到了这个让我满意的空间。我在一家知名时尚杂志社工作了两年,负责一些企划和编辑的事情。平时担任另外一家杂志的专栏写手,隔个一年半载出个小书的业余作家。总的来说,就是个拿笔杆子追赶灵感的人。虽然不是家缠万贯,但所的酬劳满足我的个人需求和银行还贷还是没有问题。幸运的是,我对我目前做的工作有着很高的热忱,所以我的生活充实且满足。
家里有将近四分之三的家具和用品都是朋友送的。我拉着他们穿梭于各大家具商场中,看中哪个他们就自动去付款。因为我说谁给我买的东西多我家的客房就由他来设计我负责装修。其实就算我不这么说,那些款哥款姐也会买些东西来意思一下。但其实这话我主要是说给修听的,因为她对室内设计很感兴趣。现在有这么一个让她发挥实践的地方她岂能放过,更何况她根本不在乎那点儿钱。所以那段时间她比我还积极,成天拽着我去购物。我没时间她就自己去,觉得什么东西好看就用手机发给我,我点头了她就立刻买下来。结果她以绝对优势赢得了该权利。现在想想我还蛮惭愧的,不过看见她站在客房挥斥方筹的样子我就昂首挺胸了。
吃完早餐,我拎着包包出门了。因为约了一个导演的助理喝咖啡,顺便谈谈他有兴趣把我的一本小说改编成剧本的相关事宜。估计这件事如果谈妥了,我银行卡里的数字跳个一番应该没问题。所以我不敢怠慢,昨晚就约了麒让他今天开车送我去赴约。
当我到楼下时,他的车已经停在我的面前了。我迅速钻了进去。
麒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蓝颜知己。说来也怪,高三之前,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我觉得他油腔滑调,他认为我自命清高,所以两个人平时碰面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可是在升高三之后,由于我们俩都和一个男生关系要好,便开始有了接触。接触之后顿然有相识恨晚之意,于是感情突飞猛进。从此,在篮球场上总会看见他打球我在旁边加油喝彩的一幕,在校外一家小餐馆里会经常发现我俩举杯共饮的身影,学校走廊的窗台边会频繁出现我们窃窃私语的情形。就这样,我们一起轰轰烈烈地穿越了高三,轰轰烈烈地经历了高考,轰轰烈烈地步入了大学。虽然我们去了不同的大学,匍匐于不同的城市,游走于不同的生活圈,但我们并没有像歌里唱得那样从此散落天涯,反而大学毕业后在同一座城市胜利会师,继续高唱友情的凯歌意在将其进行到生命的尽头。忘了是谁说过,长久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生感激。
“去哪啊?”麒笑着冲我眨眨眼,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想当年他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在篮球场上奔跑,进球后冲场外的我们笑着挥拳时,有多少女生被他迷得如痴如醉要死要活的阿。曾经有个学妹失足掉进了他的温柔陷阱,从此风雨不误地在第一时间与他共同出现在球场上,那时我们都觉得这女孩儿将来肯定是块儿干私家侦探的料。有一次特别不幸的是,她在场外加油呐喊的期间被麒飞抛出去的篮球打个正着,眼镜当场砸碎。但最绝的是她一边倒下一边甜蜜的微笑,估计心里早把那篮球当成丘比特的神箭了。不过,苍天有眼,这个当初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如今落我手里,也是时候让他好好体验一下小太监的生活了。
好多人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我反对。至少,我和麒就是个铁证。也许是彼此都不符合对方的style吧,所以我和他即使手拉手脚牵脚盖一张被子躺一张床上心也不会多跳半拍。当然这只是个假设没有经过实践的锤炼。不过我曾经说过这句话,在两个人经过两秒钟的各自联想之后都转过身去狂呕一番,我就断定我俩这辈子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把我们的友情发扬光大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还是朋友来的长久,所以我决定用这种方式套牢这小子。
“星巴克啊,英文叫starbuks”。我系好安全带,顺手放了张唱片来听。
“你要是够牛就用俄语再说一次。”麒撇了我一眼,不慌不忙地跟我贫着。
我笑了笑。没有再跟他拗。
他看了我一眼也笑了笑,然后安静的开车。
突然降临的温暖。
天空很明亮,蓝得纯粹。没有云。太阳很大。但并不燥热。街上涌动着行色匆忙的人群。年轻的女子撑着镶有精致花边的阳伞。穿着丝缎褂子的老妇坐在树荫下不停的摇动手中的蒲扇。好多学生背着书包扬着青春的脸庞在公车站放肆大笑得让人羡慕。高挑的女警穿着帅气的黑色制服。在草地上撒欢儿的卷毛小狗。生了锈的邮筒。我把双眼埋没在紫色的太阳镜下,即使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周遭一切的洞察和欣赏
“一会儿我来接你吧。”麒把车子停好后,转过脸来问我。
“不用了,你忙吧。”
“你知道我没什么可忙的。”
麒有个很了不起的老爸,拥有自己一手创下的企业。旗下的连锁大卖场几乎在中国的每个大城市都有落脚。所以麒可以在毕业后尽情的玩乐,够了腻了就来接手他老爸的事业。又因为麒是老来子的关系,他爸格外宠他,百依百顺的。他刚刚开始实习不到两个月就开始厌烦了枯燥的办公室生活,又因为他姐姐精明能干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他没什么事儿就开着车到处转,于是没有交通工具的我就成了他重点攻击对象。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巴不得他的攻击来得更猛烈些,最好直接攻给我一辆车就万事大吉了。估计他爸要是知道了我成天把他的宝贝儿子未来的企业家当成一司机来训练,绝对立马雇杀手灭了我。
“那好吧,谈完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麒不负众望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上,手中握着一杯焦糖玛琪朵。我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像要把自己藏匿起来却又偷偷地打量这个世界。咖啡店一向是我可以长时间停留的地方。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喜欢安静却又不甘寂寞。所以这里最适合我。没有嘈杂的声音又有人在我周围来来往往。我就是喜欢陌生人的这点,不需发生任何交集却实实在在的彼此陪伴过。
窗外的人群仿佛被谁设定好了一般,表情是一样的淡漠,脚步是一样的匆忙。忘了在哪里看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勇于放弃一些东西,如果想要闲散就得放弃成就,如果想要忘记就得放弃回忆,如果想要前进就得离开你现在停留的地方。每天的每天,我们都在做决定,决定留下什么决定放弃什么。但愿我们的选择都没有错,因为我们放弃了太多。
是……小安么?
我挑了挑眉,捉摸着是不是叫我。我的本名比较绕口,所以我通常都以英文名示人。没想到身边尽是一些懒到不能再懒的朋友,连几个音节都嫌麻烦,未经本人同意直接把我的名字省略成安。一开始我还火冒三丈的纠正,可他们屡教不改,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甚至后来再跟别人自我介绍时我直接说请叫我安了。由此可见我的意志多么不堪一击。不过,这小安我还是第一次听,而且听得鸡皮疙瘩四起。
是有多熟啊?我不满地转过头来,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一看不要紧,我的表情瞬间变化,我敢保证只需要0.01秒我的笑容已经爬满我的整张脸,并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会是大导演亲自来,不是说是他的助理么。该导演虽然不及张艺谋李安那般拥有国际享誉,但在国内还是小有名气。当他的助理约我时我已经兴奋得失眠三天,而和他本人一起面对面谈话喝咖啡更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是是是,是我,就是我。”我赶忙跳起来又哈腰又鞠躬的。我的天啊,叫小安有什么了不起,不叫小安叫什么,叫我小安那是看得起我啊。如果把这档子事儿谈妥了,别说叫我小安了,让我叫他爷爷都没问题。
待我们坐下后,导演开始微笑着细细打量我。我最抗不住的就是这个。只不过是谈公事,又不是给他儿子挑媳妇,这是干嘛。而且最让我受不住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今天会有如此反转,以为和他的助理随便喝喝咖啡,所以穿得休闲得不能再休闲,T-shirt牛仔裤不说连鞋子都是夹脚拖鞋。还好我定力够强,虽然心里已经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但脸上还是维持了得体礼貌的微笑。
“和我想象中的几乎一样啊。”导演在审视我良久后,发出感慨。
“啊?”
“在看你小说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写这小说的是个怎样的人。现在看来,和我心中勾勒出的形象还蛮一致的。没办法,我助理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找不到。”导演微笑地说。
“哦,呵呵,就是因为太平凡了所以就算拍照了在马路上也容易被认错吧。”
“不是。你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和你的小说吸引我的一样。”
“您过奖了。”我连连点头腼腆地微笑。心想,算你内行,尽管这话听得有点别扭。
“我确实对你的小说很感兴趣,所以才想把它改为剧本拍成电影。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因此我想让小安你知道,我是很有这个诚意的。”
“谢谢,能听您这么说我真的深感荣幸。我也有同样的诚意。”我的天啊,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花怒放了。我甚至都有了把今天当作是我生日的念头了。
“那太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叫公司里的人来处理,到时候他会给你打电话。今天我亲自来,只是想表达我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谢谢,真得很感谢。我太受宠若惊了。我知道……”
突然,我的话停止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中枢神经停止了运作,让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把剩下的话说完。我的眼球也不会移动了,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因为那里闪进来了一个身影。既陌生又熟悉。好像不属于这个尘世,好像……
挺拔的身材。棕黄色遮住眉宇的长发。面无表情的脸。涣散的瞳仁。带有暗红色刺绣的黑色衬衫。
如果不是他……还会有第二个人么?
我的心脏在短暂的停止之后开始剧烈的跳动,仿佛要撞出我的胸腔一般。在他慢慢向这边移动时,我才重新恢复了意识,但却更加惊慌失措。就在他快要走到我身边时,我赶忙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没命地猛灌。我也不知道要遮掩什么,但却知道一定要遮掩。
就在我惊叹咖啡持久的温度时,我同样感受到了他与我擦身时飘动的风。那里面有我熟悉的气息,熟悉得我差点想在那一霎那抓住他的衣袖。
“小安……你没什么事吧?”导演费解的看着我。
“哦,哦,没事,没什么事。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意识到我把大导演搁在一边,自己演了好久的独角戏。
“怎么,那位先生,你朋友?”
我瞪大了双眼,真不愧是大导演啊,洞察力果然敏锐,这点小细节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一定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相信我刚才的举动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可是出了名的波澜不惊阿。我抱歉的笑笑,连连摇头。
“哦,这样子啊。刚才他看了你一眼,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什么?他看了我一眼?真的假的阿?那说明他认出我来了?那我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如果碰钉子怎么办?可是机会就要这么错过了么?短短的几秒钟,我的内心翻涌出无数个问号,每一个都等着我解答。而且,时间有限。
“那好,我是想说现在国内的电影题材已经越来越显得局限,而你的小说虽然……”
“对不起。”我竟然打断了导演的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这么做了。但既然做了,就不能回头。“我想,我需要和那位先生打个招呼。”
我站了起来,转身。我不敢多迟疑一秒,否则我害怕我会改变主意。我说过我的意志是不堪一击的。
就在我转过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身处在人流当中,我也可以在刹那把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他也同样坐在窗边。一只手拖着下巴望向窗外。穿过发丝的缝隙我还是看得到他极具棱角的轮廓。若有所思的表情把他身上的那种深深的忧郁气质衬托得完美无缺。他的安静在身边高谈阔论的人群中突兀得张扬。那一刻,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上帝派到我身边的天使。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身后挥舞着透明的翅膀。那么耀眼。那么高亢。
不知不觉,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米。就在我寻思着该如何开场时,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缓缓将头转了过来。顿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我仍然尽量云淡风轻的微笑。我说过,我的定力够强。
“你好。真巧啊。还记得我么?”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死。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稍稍歪了歪脑袋。甚至都没有变化任何表情。我开始打退堂鼓了,可是我仍然决定作最后的挣扎。
“不记得了么?一个星期前你给我剪过头发的。”
“恩……是么?”他张了张嘴。
我彻底绝望了,瞬间陷入一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窘状。我开始不分时间地点地在心里咒骂自己的自以为是。只是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凭什么期望别人记住你啊。他每天阅人无数,凭什么记住你啊。又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容貌,凭什么记住你啊。丢人现眼了吧。碰钉子了吧。满意了吧。
就在我皮笑肉不笑准备转身告辞的那一刻,他让我见识到了他可以让已经冷到冰点的气氛起死回生的能力。而起死回生的,又何止是气氛而已。
“是已经一个星期了么?我怎么觉得就是昨天呢?”他挑了挑眉,浅浅地笑了。
是不是有人把屋顶掀掉了。如果不是,为什么我会如此深刻的感觉到阳光赤裸裸地披在我身上的炙热呢。如果不是阳光赤裸裸地刺到了我的双眼,为什么我的眼中会有汹涌的激动的泪光呢。
“嗯……呵呵。最近还好么?”我还是有理智的,所以及时吞下了所有兴奋,虽然一下子挺难消化的,但我可不想让气氛再次僵掉。
“嗯。挺好的。你呢?”
“我啊,嗯,也挺好。”我赶忙点头,还真不太适应他的主动发问,但却真实地让我感觉到欣喜。
他淡淡地笑着,目光中是浓稠的温柔。我突然很想很想让一切停下来,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记住他的样子。或者给我个机会让我把此时此刻的记忆碎片从脑袋里抽出来带在身边,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在失落的时候找不到他的笑脸。
“小潭……”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突兀的打断了我所有的幻想。小潭也微微侧身向我身后看去,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容。那和我平时看到的淡淡牵嘴角不同,那是我不曾见过的表情,甚至在那一刻我感觉那是我不敢奢望的炫目的幸福。带着些许好奇和某种不知来路的警戒,我向着声音转过身去。
这是个清丽的身影。我承认。乳白色的蛋糕洋装,淡粉色的蕾丝小罩衫,淡粉色镶有白色珍珠的露趾凉鞋。看得出来,从头到脚的这身装扮是多么用心良苦而且看上去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是不是一定要做这样的打扮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富家淑女呢。至少修不是这样的。不过,我实在无法对眼前的这个人鄙视地说出做作两个字,因为这身打扮与她整个人的气质真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来了?”小潭微笑地跟她打招呼,语气亲切地像母亲对孩子的耳语。
“嗯……”女孩儿应了一声,随即略带疑问的看向我。
我知道我该退场了。我可不想再这么尴尬地站在一旁了,就好像是女仆人等待着女主人入座用餐一样。这时的我多希望自己的脑袋死机掉,我就不用去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可是,脑神经却突然活跃到了最高值数。我快不能负荷了。所以,我得快走。
“你朋友来了啊……嗯,那我先走了。再见。”
小潭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向前移动。不知道是我故意想走得慢一点有意听听他们的对话还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快速挪动我的双腿了,我感到身体异常的沉重。如果我的意愿是前者,老天有眼,我如愿以偿了。但是我猜到了过程却没有猜到结局。
“朋友么?”女孩的声音。
“不是。”
“那是谁……?”
“…… 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