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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江湖再踏 ...


  •   三月中原天气转暖,草长莺飞。洛冰河裹挟着风雪自塞北归来,幻花宫紧闭了一年的大门终于打开。数日后,黑衣劲装的男子一人一骑于夜色未尽之时,打马离去。他头戴毡笠,面容隐在皂色纱巾里,只有背负的一柄血色长剑隐约透出丝杀伐之气。
      数日后,金兰城,乾坤一掷。乾坤一掷是金兰城最大的一家赌坊,设在城东。屋舍绵延,钩心斗角,前坊赌博,后坊藏娇,一水的绝色美人,专做那些赢家的皮肉生意。场子一大,自然也就成为行走江湖打探消息的绝佳去处。洛冰河撩开帘,直直走到偏厅的一方小桌前落座。对面是个满脸须髯的中年壮汉,左颊隐约还有一块刺青,他见洛冰河并未脱帽也不惊异,随口道:“见侠士装束,莫非来自塞外?”洛冰河解下心魔横在桌上又将一粒碎银投到了男人面前的碗中:“你若是赢了我,我便告诉你。”裘十三见到心魔,顿时便提起兴趣:“侠士进门就直直来寻我,想必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是知道我底细和规矩的。侠士想打听什么?”“打听两个人。”“您小看我了。”裘十三捻起碎银,指尖用力,刮去了包裹的银箔,露出其中的夜明珠:“您要查人,寻常包打听即可,我裘十三从来只对武林绝学,皇家秘宝有兴趣。”洛冰河又投了一颗夜明珠:“巧了,这两人,一个在武林,一个在皇家。”“哦?”“苍穹山派沈清秋和秋家小王爷秋剪罗。”裘十三只觉被人戏弄,面色不虞:“这两人的消息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庙堂都算是唾手可得,您又何必来问我?”“寻常消息自然不会问你。”洛冰河指尖在绒布上来回滑动:“我要问的是前朝御史中丞沈琮一家被秋剪罗灭门之后,他的小儿子去了何处,是否就是现在的修雅剑?”“我要你查清楚这二十二年间关于这两人所有的事情,以及秋剪罗日后的行踪。”洛冰河道:“两者事成之后,北疆圣火殿内的功法秘籍任君挑选,每年都会有珍宝古玩送到府上。”裘十三将两颗夜明珠踹入怀中:“古玩倒是不必,我只要移穴功和锁骨手两册秘籍。此物并非贵派镇派功法,想来魔君也不会吝惜。”虽被人点破身份,洛冰河却毫不在意,他点头道:“那便开始吧。”裘十三将三颗骰子放入色盅,反扣于桌上摇晃数下之后,两人同时伸手将其压住。面上虽不动声色,盅内却已是内力游走,带起骰子翻滚。一炷香后裘十三额角浸出细汗,率先撤力,笑道:“侠士觉得会开出多少?”洛冰河自始自终未曾摘下羃,他手指在色盅上轻轻一弹,自负道:“三个三。若是别的,皆算作我输。”裘十三揭开色盅,正是三个三。他笑意更甚:“您的委托裘十三接下了,十日之后定将这二十二年间诸事奉上,侠士也莫要忘了在下的秘籍。”“好。”
      出了乾坤一掷洛冰河提剑到了昭华寺外。三日前他便下了战帖,约战无尘。无尘师承达摩祖师,轻功卓绝,后又效仿祖师在昭华寺面壁二十年,钻研出独门功法,混元一脉,乃是前辈级宗师。洛冰河化去姓名请战,无尘竟也受邀。一时间,昭华寺内外被好事之徒围得水泄不通。无尘褐衣玉裟,一手执杖,一手挽着佛珠,握杵立于殿前,洛冰河站在五步开外,微微一揖并未多言,反手抽出心魔,便向无尘刺去。无尘挥杵挡下一剑,佛珠绕上心魔想要锁住洛冰河的佩剑。“施主,此剑不祥,应早被封印才是。”洛冰河轻笑一声,抽剑后翻,荡出数道剑气不让无尘近身。谁知无尘竟对心魔格外执着,迎着剑气上前一跃,仿佛踏在气劲之上,步步紧逼。无尘迈步看似缓慢从容,实则敏捷迅速。锡杖铜杵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传说达摩祖师渡江,用的便是这禅宗轻功一苇以航。待到再度近身,无尘挥动锡杖带出劲风,执杵之手带着那串麒麟菩提想要再度夺剑,佛珠扫过洛冰河羃上的皂纱撩开缝隙,露出他小半张脸。无尘愣住,法杖停在半空。“苏……”洛冰河凌空一跃,单足点上锡杖,借力后退。众人并不知晓无尘为何忽然停招。更不明白洛冰河为何没有抓住破绽一击致胜反而拉开距离长剑一横换作守式。无尘静心已有十数年,本不会轻易动摇心智,然而方才惊鸿一瞥,恍惚间他竟然将洛冰河误认为当初枉死的幻花宫弟子苏夕颜,心头大震。黑衣剑客并未趁人之危,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名正言顺地取胜收回战帖。佛珠撞击着杵上的莲纹,连同小环发出清音,帮助无尘收敛心神,他将点地的锡杖一踢,再度与洛冰河交手。洛冰河一手执剑,一手化掌与无尘拆招。剑光凌厉迫人,无尘认出这乃是霸气宗的内门剑法裂震五岳,然而洛冰河的掌法却是变化多端,似是魔教的生灭莲华手,又似幻花宫的穿花拂柳掌。两人酣战半个时辰有余依旧胜负难分。在座的观战者却已是心有戚戚,无尘可谓是宗师中的宗师,除却名扬四海的苍穹山派,其他掌门都无法在他手下走过百招。而院中一身黑衣的无名剑客却仍未败阵。无尘金刚杵的尖端划过心魔,擦出一点星火。洛冰河踢开挥来的锡杖,松手压腕将剑锷翻转,弹开攻击,旋即转换步伐,剑气骤变,从霸道凌厉化成阴测诡谲,洛冰河长剑频频点刺,角度刁钻,以攻为守。无尘将铜杵锡杖横于面前,法器交错,运起混元气劲抵挡攻击,而后瞬间挥动,聚力于杖首,要用顶端的智慧珠敲击心魔剑锋。洛冰河见他法杖逼近,不退反进,长剑刺出,针锋相对。成败只此一招。无尘蓄力多时,他见洛冰河招式诡谲,剑意森然,须得以正气克之。锡杖宝珠上具是庄严刚正之气,只求一破心魔邪招。然而兵刃相接的瞬间,洛冰河手腕稍抬,长剑弯曲,其中醇厚阳刚的剑气如同飞瀑亦如软纱,将无尘杖中的正气尽数拨回。无尘万万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他的气劲若是对上寻常魔教必然克敌制胜,然而洛冰河招式虽有魔教之形,剑气却是不折不扣的正道功法,无尘这一击非但不能克敌,反而让对方借力,还给他一记重击。无尘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他从怀中掏出战帖,道:“施主赢了,老衲自当归还。”黑衣剑客由此一战成名。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洛冰河请战各路高手,连战连胜,在江湖激起不小的风波。黑衣剑客之名霎时炙手可热,快要同苍穹山派不相上下。一时间坊间纷纷传言,这名剑客挑遍榜上高手却独独绕过苍穹山,或许正是要等到论剑大会那日与岳清源或柳清歌一较高下。风言风语甚嚣尘上,自然也传到了苍穹山。岳清源却不在意。他不看重输赢,若真如传言那般是寻常切磋也亦无不可。柳清歌却热衷于同高手切磋,得了消息立即回山闭关,誓要与无名剑客一较高下。今年的论剑大会定在金兰城,又是引了不少议论。前些时日,那无名剑客的第一战便是金兰城外昭华寺的无尘大师,首战告捷。论剑大会定于此处于他而言,倒是个好彩头。洛冰河黑衣劲装,身形又被羃上的皂纱罩住大半,旁人不知他容貌,但这身装束倒成了他身份的最好佐证。
      论剑大会在金兰城如期举办,各派宗师款款落座。洛冰河坐在矮处,正在拭剑。他不禁想起上一次论剑大会时,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台下,一边拭剑,一边看着高台之上的沈清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年来沈清秋除去刚继任时的惊鸿一剑,作为宗师,在武学上却是鲜有建树,不免为人诟病耻笑。当年他只觉自己不堪不肖,配不上沈清秋的青眼最后被他缴走正阳沦落塞外。如今他重踏江湖,沈清秋已是声名狼藉。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洛冰河收剑回鞘,单手抚上了胸口。在层层衣物下,紧贴心脏的地方藏了一枚半焦的剑穗。他要折尽沈清秋的棱角,让他一无所有,让他也体会当初那般剜心之痛。台上各派弟子仍在酣战,洛冰河却毫不在意,直直望向高台。他的面容被遮,众人只知他看的是苍穹山坐席,却并不知晓他看的是谁。正派弟子招式大同小异,多是按部就班无甚新意,洛冰河没有兴趣,只等着正派弟子切磋结束,自己就能重踏论剑台,与沈清秋一较高下。收官鸣锣,正派弟子纷纷回坐,司仪正要开口宣布大会结束,洛冰河一声且慢,打断了他。他提剑,自游侠的坐席上站起,一步一步迈向高台。不少人已经议论开了,有人下注,压他是请战柳清歌还是岳清源,还有些好色之徒,擦了擦嘴角揶揄道:“许是请战齐清萋吧~”众人纷纷为这位名震江湖的黑衣无名剑客让出道路。洛冰河走到司仪身边,握住长剑。这五年来,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等到了今日,有些难以自抑地兴奋,台下议论纷纷。一时间呼喊岳清源与柳清歌的大有人在。洛冰河沉默了许久,终于将心魔缓缓拔出,见他即将开口众人安静下来。司仪上前两步,问道:“侠士要与何人切磋?但凡是高手榜上的人物皆可相邀,以论剑大会的规矩,他们无法拒绝您的约战。”洛冰河隔着一层黑纱望着剑刃,一字一顿道:“苍穹山,沈清秋!”众人愣住了,黑衣剑客近半年来在江湖上掀起多少风浪,请战多少高手,战果累累,却不曾想他最后请战的,不是苍穹山武功高深难测的掌门岳清源,不是百战峰力压群雄的剑术高手柳清歌,而是一个已经江郎才尽,难担宗师之名的沈清秋!莫说是当场下注的赌徒不理解了,甚至连司仪都忍不住再三确认。“您请战谁?”洛冰河一声冷笑,随即揭下羃丢在地上,长剑一扬,直指高台上苍穹山派的坐席,他抬眼,紧紧盯住那人,再次朗声道:“请战清静峰峰主,沈、清、秋!”黑衣剑客露出真容。“洛冰河!”终于有人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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