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刀》楼无木

51、再次前往祁族

　　纵然这是第二次来到祁族驻扎的深山，沈化方却仍旧不知道怎么走。然而阿荦却不同，即使他们身处深处，枝叶繁茂遮盖了天空的太阳，而四周的参天大树又毫无区别，阿荦依旧能准确知道方位。
　　沈化方心里奇怪，便问阿荦。
　　没想男子笑了笑，伸出手指向了近处的树干，沈化方顺眼细瞧才发现树干上竟有人为的刻痕，这标识沿着树纹刻画，若非阿荦特意指出，旁人根本难以辨别。阿荦告诉他，祁族有自己的一套标识记号，他们自小便要记住这些符号，防止以后离村进入丛林之后迷路难返。
　　沈化方对这些符号倒是产生了兴趣，于是一路上遇到祁族标识，阿荦便是指给他看，而沈化方就会走到近处细细的观察。直到最后一个图案，沿着树纹画了个圈，中间又有交叉，阿荦指给沈化方说道：“这便是最后一个图案，祁族村落就在前方。”
　　沈化方听着瞧了瞧远处，今日风和日丽，顺着树木枝头能隐约看见村落的高岗，“你这次准备怎么进去？”
　　阿荦笑了笑，说道：“光明正大的进去。”
　　沈化方有些奇怪，却瞧见阿荦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饮马平川。
　　“饮马平川？”
　　阿荦点了点头。
　　“你要将它归还祁族？”
　　“对。”
　　“你难道打算用秘籍换取破解心法的消息？”
　　阿荦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要归还秘籍。”
　　沈化方听着一愣。
　　“秘籍之事一定让祁渭和面对族内长老的问责与重压。”阿荦说道，“只怕他早已不是一族之长了。”
　　“就因为半本秘籍？”
　　阿荦叹了口气，“你知祁渭和与我父亲是好友，却不知我们家与他们家的关系。祁连祁渭和的父亲祁宏是我奶奶祁舒的弟弟，他们俩其实是我的叔伯。”
　　“所以你们是一家人。”
　　阿荦点了点头。
　　沈化方说道：“那当初常邑渊一事，若要追究，祁连他们其实也会被牵连？”
　　“但事发之后，他们却也是第一个要将我寒家赶出祁族的，而这些人中以祁渭和最甚。这也是为什么他不仅未受问责，反而得以担任族长一职。”
　　“……”
　　“然而……”阿荦说着顿了顿，“也只有族长才能从密室里拿出饮马平川的下半册。”
　　沈化方听着一愣，问道：“这也是寒风的主意？”
　　阿荦点了点头。
　　沈化方只能深叹一口气，不知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便瞧见了远处村落大门。大门原本应该是微敞的，如今正在缓缓得合上。沈化方瞧着抬头瞧了瞧站岗的哨兵，估计他已经瞧见了他们，神色看似有些慌张，不仅忙着关上大门，还晃响了警示钟。
　　等到他们走到了大门前，阿荦抬起头瞧着上头哨兵，那人才大声喊道：“来的是哪位英雄？麻烦报上遵命。”
　　“寒荦。”
　　那人估计有些惊讶，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回道：“前来有何要事？”
　　阿荦瞧着上方的哨兵，说道：“烦请族长出来。”
　　哨兵一愣，刚想回话，却瞧着村落内下方的人，拘束却有礼貌地敬了敬礼，竟拉下了绳子，然后门便缓缓打开了。
　　从门内走出来一人，年过四十，身上穿得白色镶边长袍，头戴冠帽，腰挂玉佩，一副书生打扮。
　　阿荦有些惊讶，却不做声只是盯着眼前的人。
　　中年说道：“怎么，奇怪我竟代替祁渭和成了一族之长？”
　　“……”
　　中年倒是笑了笑，仔细打量了阿荦许久，说道：“你离开祁族不过五六岁，没想转眼间，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
　　“怎么，不记得你程叔叔了？”中年瞧着阿荦沉默不语，笑说道。
　　阿荦听着收回了眼神，说道：“倒是真没想到。”
　　程策倒只是笑了笑，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归还饮马平川。”
　　程策一愣，说道：“饮马平川后半册在你那里？”
　　阿荦点了点头。
　　程策皱着眉瞧了瞧阿荦，思虑道：“你有何要求？”
　　“我要见祁渭和。”
　　“祁渭和？”
　　“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程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需要几天？”
　　“两天。”
　　“两天？”程策语气略带讥讽，“没想你们俩的共同话题倒是挺多。”
　　阿荦瞧着程策，忽然说道：“我知你一向敬重爷爷，所以对祁渭和当年背叛寒家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其实他这么做却正是为了寒家。”
　　中年男子听着一愣。
　　“祁渭和才是真正被亏欠的那个。”
　　“是吗……”程策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道：“进去吧。”
　　这时大门旁又传来脚步声，沈化方循着喘息声望去，是一位挽着发髻的年轻少妇，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对眼睛又大又圆，皮肤嫩白透亮，她的双颊因为刚才的快跑泛红，双唇微张轻喘着气。女子长吸一口气，平复过来后走到了阿荦眼前，细细打量了阿荦许久，忽然就笑了，阳光万丈舒心不已的笑容，让沈化方瞧着也不由一愣。
　　女子也不忌讳男女之礼，双手就抓住了阿荦的胳膊，笑说道：“寒哥哥，你回来了！”
　　阿荦瞧着女子也是有些吃惊，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不由得笑了。
　　程策瞧此却沉声说道：“筱儿，你已是有夫之妇，如此成何体统？”
　　“但是，这是寒哥哥……”
　　程策脸色一沉，双眼盯着程筱，女子只得悻悻然松开了手。
　　程策叹了口气，说道：“你带阿荦他们去找祁渭和吧。”
　　“真的？”程筱开心地问道。
　　程策点了点头。
　　“谢谢父亲。”程筱笑着回道，又瞧了瞧一旁的阿荦和沈化方，她朝着沈化方笑道，“我是程筱。”
　　沈化方一愣，回礼道：“在下沈化方。”
　　“沈公子是寒哥哥的朋友吧。”
　　沈化方点了点头。
　　程筱瞧着又和善地笑了。

　　这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傍晚，祁渭和忙完农事，将畜力牵到一旁，然后倚着田边的矮土墙，静瞧西边的落日，右手则伸向了腰间的酒葫芦。他仿佛专心得看着天际，夕阳染红天际，嫣红染紫，逐渐深邃，继而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转眼明月高悬，满眼的群星璀璨。但祁渭和却也只是瞧着，一动不动，他的神情似乎凝结在了时间缝隙里，镌刻静止，无动于衷，唯一的动作便是将美酒送到嘴边。
　　阿荦在远处瞧着，心里不禁一颤，眉眼不由紧绷起来。
　　“寒哥哥……”
　　阿荦回头瞧着沈化方和程筱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阿荦？”
　　沈化方瞧着阿荦的神情，有些担忧得伸出手轻抚着阿荦眉间的褶皱。
　　阿荦伸手握住了沈化方，轻声说道：“放心，我不是生他的气。”
　　“我知道。”
　　“所以我才要一个人去。”
　　沈化方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阿荦不由笑了笑，然后便转身离去。
　　一旁的程筱倒是静静得瞧着，等阿荦走远了才说道：“我总觉得寒哥哥变了许多。”
　　沈化方听着一愣，回头瞧着程筱。
　　程筱正笑着瞧着眼前的男子，说道：“寒哥哥自小就独立，但如今却更是有担当的好男人。”
　　沈化方回头望瞭望远处的阿荦，不由笑了笑。
　　“而且他也找到一个能够互相珍惜对方的对象了。”
　　沈化方听着一愣，瞧着程筱不由问道：“阿荦……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程筱认真想了想，说道，“小时候寒哥哥总是由祁叔叔照顾，祁叔叔虽然话很少，却很温柔。那时寒哥哥明明很淘气，但总会乖乖地走在祁叔叔的边上，笑得特别开心。”
　　程筱说着不由笑了笑，“寒哥哥他小时候就是一个开心果，他一笑，祁叔叔也会开心地笑。”
　　沈化方听着想起阿荦的笑容，竟也不由笑了。
　　“寒哥哥现在还是那样子么？”
　　沈化方听着愣了愣，瞧了瞧远处的阿荦，不由轻叹一口气，“不了。他许久未那么开怀地笑过了。”
　　“是么？”程筱听着也回头望着阿荦的背影，“人总是会长大的吧。”
　　“……”
　　“不过至少寒哥哥他心里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幸福么？沈化方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想知道阿荦离开祁族之后的故事吗？”
　　程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