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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话 ...

  •   尤祁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是单纯觉得身边突然多出个人,挺新鲜的。而且秦淮应该是转校生,还不清楚二中和七班的往事,现在搞好关系,说不定,她能从此拥有一个朋友。
      她很想要个朋友,但有时又觉得,朋友毫无用处。
      她习惯了没日没夜的孤独,习惯了一直一个人。习惯了就不怕了,可是,尽管如此,她尽管不怕孤独,也不代表孤独不可怕。
      尤祁想了想,叹了口气,又觉得还是算了吧,人家长得那么好看,凭什么来和自己交朋友。况且,天底下的男生应该都一个样子,至少她所遇见的都是这样,自私,丑恶,不分场合的玩笑,拿她最不堪的一面当最有趣的笑话的男性,比比皆是。
      秦淮又怎样,他也是男的,他和张强那帮人玩熟了之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真恶心。
      尤祁不说话,两只脚同时搭在桌腿间的横杠上,屈起膝盖,身子往椅背上随意一歪,散漫中透着一股痞气。
      甚至是毫无形象可言。
      下课铃是在二十多分钟之后响的,一下子好像警铃一样惊醒了惺忪的学生,老耿虽然是数学老师但是难得的不爱压堂,到点儿就走。
      全班学生从梦中醒来后,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朝着秦淮的方向靠过来。
      尤祁挺烦这种人多的气氛的,一群人挤得密不透风,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臭气,况且还是一帮她无比厌恶的人。她果断趁着包围圈还没缩小到避无可避,踹开桌子走到了后门口,倚着门框吹凉风。
      她哪能耽误各位探险家探寻新大陆呀,她这帮以貌取人的同学们。
      尤祁一直觉得,自己身材上没什么太大缺陷,不过是胖了些,胸部比同龄人发育过早些。可是现在的初中生,在基本素养都没有成型的年纪,就喜欢通过羞辱一个公众倒霉虫,或获取玩笑的快感,或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凭什么?
      谁生来就想做倒霉虫?
      长得不好看,就应该天生拿来给人羞辱吗?
      尤祁不理解,她也知道外貌可以极大程度上取悦他人,这真的很讽刺。她记得,自己曾经有一颗满是热血的心脏,想交朋友,想和老师同学处好关系,但如果代价是付出尊严让别人践踏,那她还真不如独来独往,轻松自在。
      宁缺毋滥,尊严至上。
      尤祁死拧着眉,听着自己座位那边,时不时有人笑着说“小哥哥你以前哪个学校呀”“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哎小哥哥…”
      真他妈恶心。
      尤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走了回去:“让让。”
      一群人有一秒钟的安静,转而像对待空气一样继续说笑。
      尤祁狠狠拨开自己座位周围的人,从书桌堂里掏出“不是你的别碰”本,紧紧抱在怀里就往外走。
      秦淮瞥了她一眼,再一次觉得有点好奇,怎么别人都来围着自己,就只有尤祁不一样?
      他这辈子的好奇心都快用完了大概。
      尤祁抱着本子靠在门框上,盯着走廊里往来的行人,还有拼命往七班探头的学生。
      “哎听说你们班转来个大帅哥?”门口,有人问。
      尤祁以为是跟她说话,抬起头刚要回答,却见那女生好像认出她了一样,询问的目光变成带着一丝戏谑,笑呵呵的跑掉了。
      尤祁有点懵,但她懒得多想,不是所有女生都有用不完的脑容量,成天想这个想那个,她自己都觉得烦。每当一件事脱离表面却还有另一层隐藏含义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但懒得多想。
      大家都活得坦白一点不是也很好吗?她知道男生不愿意接近自己是因为外貌,但是女生还避着她…大概是因为人都有从众心理,而且谁和倒霉蛋儿玩,谁就是下一个倒霉蛋儿。
      妈的,又忍不住多想了。
      尤祁正迷糊着,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铁子,干啥呢,听说你们班新转来一个男的?有我帅吗?”
      尤祁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郝男:“嗯,比你帅十倍。”
      郝男是她小学同桌,俩人一块儿坐了六年,是这个学校里唯一还能说说话的人。
      “我靠,我不帅吗?”郝男好像很震惊,在尤祁耳朵边上大叫。
      尤其转过头看向郝男,只见他今天一如既往,穿着件黑色七分t恤,右边一只袖子挽到肩膀头,露出肌肉线条不太明显的手臂。校服松松垮垮系在腰上,下身没穿校服裤子,而是一条黑牛仔,乍一看和校服没差,但不是。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比自己高处半个脑袋。
      再往上看,来人剔着方寸头,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发型,却因为他那深邃的五官显得柔情许多:眉毛浓密,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上挑的眼角里透着轻佻之色,秦淮也是桃花眼,但眼神里却满是单纯甚至迷蒙之色,和郝男的完全不同。鼻梁很高,嘴唇有点儿厚,但是,如果尤祁是第一天认识他,也差点以为这个人其实很老实,甚至是憨厚。
      尤祁不耐道:“怎么着,你又看上我班哪个妹子了,上一个才分几天啊?”
      “嘿嘿嘿挺懂我啊铁子,哝,那个,”郝男没回答她,只是笑眯眯的朝七班里面一个女生扬了扬下巴,“粉衣服那个,她有对象儿吗?”
      尤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全身僵硬了一下,眉毛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回头说道:“没有对象,但是你别想了,有喜欢的人。”
      郝男戏谑的笑着,下一秒,几乎是毫不经意的一句脱口而出:“那咋了,她喜欢的人不是不喜欢她么。”
      尤祁眉毛一挑,没说话,就是看着他。
      “而且那人不被你抢了嘛。”还是玩笑的语气。
      尤祁猛然间瞪大了双眼,短暂的怔愣之后,她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心头,根本压不住,狠狠推了郝男一把,怒声吼道:“放你妈的屁!”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就这样回荡着这句粗鲁的怒骂,七班里面也静了,学生们纷纷顶着看热闹的眼神,齐刷刷向尤祁看过来。
      尤祁浑然不觉众人的视线,快走两步走到郝男面前,深吸两口气还是平复不下怒火,眼神冷得像冰山:“你他妈听谁说的。”
      郝男还有点懵,但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哎我跟你开玩笑的,咋还生气了呢,错了错了,姐…”
      操,他怎么忘了,这件事是个公开的秘密。所谓公开的秘密,就是大家都知道,但都当成一个秘密,他们知道尤祁脾气不好,全都不约而同的私底下讨论,然后将这个众人眼中的“小三”孤立起来。
      尤祁心下狐疑,一年前那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郝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是这样有辱名声的版本!
      尤祁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知道,郝男表面上和自己是关系密切的老同学,实际上他们没什么多余交情,他甚至还和那些总是嘲弄自己的男生是好哥们儿,问也问不出什么。
      尤祁突然就觉得很恶心。
      思绪猛的被拉回一年之前,却是刚起了个头儿就被刺耳的上课铃打断了。
      郝男恨不得立刻逃跑,又含糊不清说了两句“我只是听说”“我不是故意的”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就头也不回的朝五班而去。
      尤祁拧着眉走进了教室,这节是语文课,老师姓梁,是个年纪中等的男教师,脾气挺厉害,但是赏罚分明,好多人都喜欢他的课。
      尤祁在学校里最愿意上的只有语文课,可是今天,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进去。
      “那人不被你抢了嘛。”
      这句话像一颗心上的倒刺,狠狠往里扎的疼,可她拔不掉,因为那确实是自己做的。
      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她总觉得愧对自己的闺蜜,可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她对不起江如玲,尽管不是有意的。
      但现在,是她在对不起自己。
      尤祁趴到桌子上,心里乱糟糟一团,没有头绪。胃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尤祁喝了口早已冷掉的水,却疼的更加厉害。
      她捂着胃,痛苦至极。
      可是真正疼痛的却是泪腺,此时的她正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
      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心下的委屈翻江倒海全都涌上,本来就差的不行的心情,现在更糟了。
      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针对我。
      秦淮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只见尤祁此时正蜷曲着身体,一只手垫在桌子上趴着,一只手放在胃部,发狠的揪着衣服,指甲快要陷入肉里,伴随着沉重的喘息,秦淮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秦淮小声问了一句。
      尤祁摇了摇头,疼的说不出话,刚想说没事,积在眼睛里的泪水瞬间就迸发了出来。
      就算没有镜子,尤祁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两只眼睛肯定红的吓人。
      她愤恨的摘下了厚眼镜,妈的,又哭了。
      还是在新同桌的面前哭了,真没面子。
      秦淮吓了一跳:“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见他还有下文,尤祁盯着语文书不肯抬头看他,想尽量掩饰自己没忍住流泪的事实。
      语文书上的铅字被眼泪一点一点晕染开,尤祁盯着那些小水花儿,嘿,还挺漂亮。
      尤祁真的忍不住了。
      “老师!”秦淮突兀的叫了起来,把手举的高高的:“老师,我同桌哭了。”
      尤祁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心说你这人有病吧,老子自己发泄一下就完事儿了,非要把这么丢份的事儿搞得人尽皆知?
      秦淮回头看她的时候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就这么短的一会儿,人的眼泪居然能纵横交错的遍布满脸。
      他这才发现,摘了眼镜的尤祁的眼睛其实很漂亮,也很大。柳叶眼,线条很柔和,此时那双眼里满含泪水,竟不像她方才爆粗口那样充满了暴躁与不耐,反而泛着楚楚可怜的光。
      秦淮这一喊,果不其然将全班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尤祁哭了?”
      “尤祁还会哭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尤祁想揍人。
      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人面前哭,还被发现了。
      她和班主任顶嘴时没哭过,被同学肆意羞辱时没哭过,和男生打架被叫家长时没哭过,今天,因为一件陈年旧事,她哭了。
      梁老师问了句“怎么了”,尤祁想说没事,但是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想抬手擦眼睛,却马上又觉得都被人看见了,再做什么都显得很刻意,也根本没用。
      尤祁尴尬的脸都红了,但是眼泪止不住,就这么无声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就是止不住眼泪。
      梁老师走下台,把手搁在尤祁肩上,柔声问:“怎么了?”
      梁老师性格一直很强势也很大条,但也许因为尤祁语文成绩好,他平时都会多照顾一点。
      尤祁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胃疼…”
      她的胃里有毛病,疼起来确实刀绞一样难过,可也不至于会疼哭。
      尤祁自己心里特别清楚自己因为什么而流泪,但她不能说,她怎么能说。
      她突然感觉自己真是机智,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脆弱,挽回形象的借口。
      “用不用给你家长打个电话接你回家?”梁老师蹲下身问尤祁。
      尤祁一听这话,近乎想都不想就狠狠地摇头。
      她就是疼死在这,也不想提前回家。
      “那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去医务室看看。”梁老师起身,“张强,你去找诚哥。”
      “啊?老师你叫别人呗,我还得学习呢,我可不去…”
      尤祁猛的抬起头,胃部的绞痛被这动作一抻更是痛得几乎裂开,她死死压着胃,艰难开口:“我…我没事…不,不用找…”
      秦淮一直都是一脸懵的状态,心说不是吧,谁家胃疼能疼哭啊,这女的咋这么矫情呢。
      他不够成熟,他不会设身处地的去想象别人的难处,他也懒得去想。他只会用正常人的惯用思维去思考问题,武断又无情。
      但他没有说风凉话落井下石的习惯,于是,他开口劝了句:“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尤祁看过来时,眼神里是满满的埋怨。但是为了不耽误梁老师上课,最后她还是倔强的独自出门,向医务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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