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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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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祁最后还是独自去了医务室,她胃痛是不假,但此时的她其实更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
想一个人把整件事理顺清楚,想一个人去思考接下来怎么解决。
医务室的老师啰啰嗦嗦的很麻烦,询问了半天前因后果,尤祁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胃里依旧绞痛异常。
她在生气或难过时,胃部的痛感就尤其明显,但这不是能被说出口的原因,尤祁现在心里烦的不行。
医务室老师见她不太配合,还怀疑她是不是装的,语气都冷了几分:“我这儿的药不能随便给你,因为我不确定你是怎么个状况,我再问你,胃疼到底是什么原因?”
尤祁很烦,压着嗓子尽量不抽噎出声,胡诌道:“没吃早饭。”
“没吃早饭?那你胃不疼才怪。”老师的语气没有半点怜惜,“我给你打杯热水,你去里面的床上躺一会儿,再不行就请假回家。”
尤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眼泪却不听话,一股一股的汹涌而出。
躺到医务室的床上时,尤祁感觉胃里又是被什么狠狠一扎,疼得她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小心的把身体蜷在一起,尤祁紧紧抱住自己,脑中混乱一片,她甚至突然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又为什么会流泪。
尤祁闭上了眼。
就睡过去吧,睡着了,许多事就来不及去想,不想,也就不会痛苦,就像从没发生过,就像从没有活过。
尤祁做梦了,梦里,她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手牵着手玩家家酒,她给小女孩唱歌听,小女孩对她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们畅想着未来,约定了无论时光多远,日子多久,永不分离。誓言脱口,像喝白水一样轻快,脸上稚嫩的笑容清晰可见,恍如隔世。
渐渐的,她们长大了,女孩越来越漂亮了,性格也变了,不似小时候内向;而尤祁却开始发胖,开始被身边人开着残忍的玩笑,但曾经的自尊不允许被践踏,她开始被人排挤。
女孩儿不准尤祁身边有别的朋友,她喜欢别人只围着她的感觉,尤祁很听话,甚至对她有点依恋,她的性格逐渐变得生人勿近,直到有一天,女孩儿身边出现了其他人。
尤祁很孤独,和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全部,可是女孩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女孩可以左右逢源,她却不行。
女孩有一个暗恋六年的男孩,那一日春光温润,毕业在即,尤祁陪着唯一的好朋友去告白,她希望男孩也有同样的心意,她希望他们好好的,都开心,她也开心。
可是造化偏偏弄人。
女孩化在风里的声音在尤祁看来却那样清晰:“尤祁,我恨你。”
尤祁觉得心都碎了。
她哪里知道男孩性子恶劣,不喜欢的话直说便罢,却偏偏恶从心起想看姐妹反目。
陪女孩回家的路上,尤祁想安慰她,也想解释,但女孩一句也听不进去。
哦,原来,自己这个六年的朋友还不如一个男人,还不值得被人信任。
尤祁从此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狂乱的风沙里,女孩的眼睛充斥着妒火,恨意,恼怒:“你背叛我。”
“没有,我没有…”
尤祁的嗓子哭哑了,可是女孩就是不相信。
再后来,尤祁又开始独来独往;再后来,男孩去了另一所初中,女孩和尤祁就按照教育局划片儿分,分到了二中读书。
尤祁很懊恼,她恨那个男孩,她不明白,一个人将六年真心付诸给你,为什么却换来一句“其实我喜欢她”的谎言,而这个“她”,恰好是倒霉的自己。
尤祁很想笑,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却还在想女孩儿会多么多么伤心,而不是证明清白。
尤祁甚至很愧疚,如果,如果自己没有出现,是不是他们就可以相互喜欢,终成眷属?可是,她知道,男生是故意为之,没有她,也会有另一个倒霉蛋挡枪。
尤祁很无辜,但没有人相信她。
她已经解释的很累,她觉得,信任是不需要说出口的“我不解释你也懂我”,可是,自己真的配不上这么高贵的感情。
六年,像一场梦。
所有的约定和誓言都是一场喜剧电影,谢了幕也就像风一样,死在了春光烂漫少年时。
这就是朋友,所谓的朋友。
尤祁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头疼的要炸开,眼角还有早已干涸的泪渍,她抬手胡乱摸了摸。
睡一觉胃里感觉好多了,尽管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却很沉,她差点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掀开床边的白色帘子,尤祁才发觉整个医务室已然空荡荡的,老师不在,不知去向,也没人来叫她上课。
自己的人缘就差到这种程度吗,平时不愿理她也就算了,这种时候真的不怕她不小心死在这里吗…不过没所谓,她早就习惯了。
而且,她好像也明白同学们为什么而厌恶她了。
大概是有人在拿当年那件事造谣吧。
尤祁叹了口气,自嘲起来,说什么造谣,难道自己没做过?
可这真的怪她吗?
尤祁不愿想了,很烦,烦的整个人想暴怒的狂吼,想砸东西,想拿头撞墙,甚至想揍人,可是她除了哭,也什么都做不了。
又躺了一会儿,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开机,下午两点二十,在上第二节课。
尤祁费力的回忆了一下课表,周一下午第二节课…是物理。
本来已经想起身回去的尤祁立马决定再躺一会儿,她不担心没听课跟不上,也不在意不上课会给王城留下不好的印象。反正她也不想考高中,而班主任对她的印象也没必要在意,因为没有下降空间。
尤祁塞上耳机,手机里那首熟悉的民谣歌曲的悠扬曲调再一次抚平的她心底的烦躁。
她的歌单里什么歌都有,但她几乎唯独只钟爱民谣,爱那不张扬的词,也爱那让人安心的吉他曲。
一首民谣后面就有一个故事,而她的故事…尤祁幻想自己抱着吉他轻轻哼唱,唱春光,唱秋水,风拂在脸上轻柔别致,对着涛涛不绝的江水,从音乐和文字中汲取力量。
她现在还记得两年前,郝男为了炫耀新买的mp3拉着她听歌,当年听的就是这首民谣。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几乎就将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仿佛心灵都受到了启迪。
从此迷茫的人生有了方向,不再浑浑噩噩的,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
她想唱歌,想谱曲,想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唱给别人听。就像那首民谣一样,像一道迷雾中的光,直直的照在心田上。她也想,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漂亮的,光芒万丈的希望。
去温暖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的,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的人们。
可是,很无奈,活了十四年,她甚至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
她的梦想,卑微的可笑。
又躺了二十多分钟,尤祁估计王城拖堂已经拖到姥姥家了应该下课了,便起身下床,准备回去。
医务室在二楼,尤祁所在年级在四楼,尤祁不想糊着满脸眼泪痕迹就回去让人看了笑话,于是决定在二楼洗干净脸再回班级。
可是刚跨进厕所门口,从里面一个隔间走出来的人就让尤祁愣在了原地。
江如玲。
她来干什么,四楼不是有厕所吗。
尤祁心里涌起一股尴尬,赶忙扭过头装没看见,冲到水龙头旁边洗脸。
江如玲踩着猫步走下台阶,看见尤祁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走到尤祁身后是小声骂了句“小三”。
小三。
尤祁假装听不见,但是心里已经开始蹿火,有什么事不能当面打一架解决,偏要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况且她觉得,当年那事不能全怪自己,她低估了江如玲对自己的怨气,如果她没猜错,在她背后造谣的人就是江如玲。
但是她没有发作,毕竟是六年的朋友,人生并无太多的六年,而且,她一点证据也没有,再者,她心里真的很愧疚。
尤祁狠狠搓着脸,快把眼睛鼻子嘴都洗掉的时候才关了水龙头,弯着腰大口喘息。
江如玲早就走了,她装了半天的鸵鸟也有点累了,胡乱甩了甩头,走出了厕所。
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人为什么而活着。
为了梦想吗,她的梦想没人支持,甚至想努力都无从下手;为了家庭吗,她的家庭关系冷漠,人人自危;为了朋友吗,她的朋友恨她,厌恶她,不信任她;为了爱情吗,此生唯一一次被表白,居然也是那傻逼男生嘴里的好笑谎言。
尤祁并不知道,人要为了什么而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才能活下去。
今天真的很恶心,今天是个倒霉日,尤祁想着,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