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47、豺狼尚披衣冠皮

　　两个妇人将我扔在床上，然后轮流看守着我。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我悄悄拔出珠钗，准备刺向自己，被一个妇人发现了，她抢下我手中的珠钗，嘴里骂骂咧咧道：“倒霉鬼，要死死别人家去，我们可担待不起！”说完打了我两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奇怪，朱颜可是主子，她们为何敢如此放肆？
　　门响了，后娘袅袅娜娜走进来。
　　“夫人，刚才这小丫头想用珠钗寻死……我看得将她绑起来，要不然我们恐怕看不住她。”一个妇人跟后娘禀报道。
　　“哟，果然是大小姐，脾性不小！那就绑起来呗，反正老爷只要她活着就行了。”后娘娇笑道。
　　我望着她娇艳的脸，回想起前世她折磨我的场景，不寒而栗。
　　为何长得这么美，心却如此丑陋？
　　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夫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一直如此对待我？”
　　我想问个明白。
　　前世光受苦受难，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搞清楚原因，这一世，就算还是要被虐死，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后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弯腰坐下，笑道：“颜儿，瞧你说的，我怎么了你？女人嘛，本来就是互相嫉妒互不相容的。小时候，我父亲纳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愣是将我亲娘气死，所以我见不得比我美丽的女人，哪怕是小女孩也不行。可是很不幸，嫁到你家，居然就有这么一个女人比我漂亮十倍，我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可我又不敢对你怎样，因为你父亲不允许。好不容易你自己识趣去了黄家，偏偏是个克夫命，你父亲还要接你回来。我生了孩子，老了许多，与你一比，更显得我形貌丑陋……这样，你还指望我会对你有好脸色吗？”
　　原来如此！
　　真是可怜的女人！
　　皮囊再美也拯救不了自己那颗嫉妒丑陋的心。
　　我轻叹了口气道：“那我死了岂不是更好？你为何还要阻止我？”
　　后娘又娇笑起来，“颜儿，做女人何必太多情，不就是死了个夫君吗，天下男人多的是，再寻一个便是，成了亲都一样，生儿育女，变老变丑……哈哈，我也想看看你这样的美人变老变丑的样子呀。”
　　好恶毒的心！
　　不对，她今日怎么有闲情来刺激我？
　　“父亲将我许配给了谁家？”我冷冷问道。
　　后娘一愣，旋即淡淡笑道：“你还蛮聪明的嘛。没错，你父亲亲自去接你回来，便是已经答应将你许配给荆州墨家公子，据说他家公子非你不娶，听说你要嫁给黄家还哭闹了好几回呢，这次一听说黄家公子死了，立马抬了一百箱聘礼过来求娶你……啧啧，这就是大美人的好处呀，想当年你父亲只不过抬了二十箱聘礼就将我从父亲手里买过来了……生儿育女，伺候夫君，日复一日，我的美貌便被生活磨光了……”
　　我听完她的话，又惊讶又伤感。
　　荆州墨家可是名门望族，我从未见过他家公子，何必要我这样一个“克夫”女人？
　　果然生而为女都不容易，无论小美人，还是大美人，终究也不过是可以买卖的工具罢了。
　　“颜儿，你就好好待几天吧，不要给我们惹麻烦！等你嫁到墨家，要死要活随你便，那就和我们朱家没关系了，懂吗？听话点，对谁都好！”后娘起身说道，然后吩咐两个妇人将我绑起来。
　　我努力挣扎着，可是力气还是太小了，果然自己太弱小是没有资格任性的。
　　我被捆在床榻上，静默无言。
　　“小姐！”
　　青琅进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立马对那两个妇人斥道：“你们好大胆，敢对小姐这样！是不想活了吗？”
　　“哼，青琅，你别以为你是小姐贴身侍婢就敢训斥我们，我们可是夫人身边的人，何况这也是听从老爷吩咐。谁让小姐寻死觅活呢！”一个妇人不屑地说道。
　　青琅扑到我身旁，满脸歉疚和难过之情，“小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偷偷告诉老爷，我没想到他居然将你许给墨家公子……小姐，对不起！”
　　我冷漠地看着她，不知是该恨她还是该劝慰她？
　　墨家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要花如此大的代价娶我回去？
　　“小姐，墨家公子已经来了，我见他长相也还可以，谈吐不凡，想来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小姐，你不要寻死了，就好好嫁过去吧，这世道有一个男人总比守活寡强。”青琅劝说道，然后给我喂饭。
　　我偏过头不肯吃。
　　我说过我不会再嫁他人，我的夫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师兄。
　　你们不让我死，我总能想到办法死掉，杀不死自己，我还可以饿死自己。
　　“小姐！你别这样，你就算死了，姑爷他也不能复活，何苦呢？”青琅轻轻劝说道。
　　我知道呀，我只是想去阴间和他做一对鬼夫妻罢了，为什么这样都不行？
　　我的眼泪又滑了下来，滴在我的床褥上，晕了一大片。
　　“墨少爷，颜儿有些不舒服，您就不要进去了，免得吓着您。”后娘的声音。
　　“不妨事，无论朱颜什么样子，我都不怕，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好好劝说她的。夫人请忙去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温雅。
　　门开了，妇人和青琅都过去行礼。
　　“你们出去吧，我要单独和朱颜谈谈。”年轻男子吩咐道。
　　不愧是贵家公子，言语中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妇人和青琅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他朝我的床榻走过来。
　　我心忽而有点紧张。
　　“朱颜，你何苦如此？”他站在我床榻前幽幽说道。
　　我睁大了双眼，惶恐得厉害。
　　是他，鬼王！
　　“看来你认出了我。我年轻时的模样也还可以吧？”他笑着问道。
　　我害怕得不敢说话，他为什么也到了阳间？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来了阳间？我是鬼王，鬼王和阎王们一样，寿与天齐，所以我不会消亡，只是去了无间生活。当我知道你来了阳间，我费了很多功夫才来阳间，可惜晚了一点，要不然你就不会为了黄竹这么痛苦。前世你们缘分已尽，这一世你该学会放下。”鬼王解释道，顺便劝说我。
　　不，这不可能！这就是我的前世，我怎么还能重复活两世呢？
　　我不说话，默默地流泪。
　　鬼王解开我的绑带，将我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你想哭就哭吧，你的前世那么苦，你何苦还要再来阳间？我知道你剩下的日子更苦，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你的苦难就让我来终结吧。嫁给我，和我做一对阳间的夫妻，白头偕老，然后随我去无间，好吗？”
　　嫁给你？
　　不可能！
　　我的第一次给谁都不会给你这个恶心的老男人！
　　你囚禁我、侮辱我、害死了颜姐姐、逼我当鬼后……
　　我的痛苦都是因为你！
　　可是在鬼王面前，我害怕得厉害，无计可施。
　　我默默地流泪，浑身颤抖着，任由他抱着我，陷入了深深地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