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46、新寡凄凄还闺房

　　天微亮，我就起床了。
　　青琅帮我盘起头发，梳了一个妇人发髻，然后插上蓝玉送给我的碧血簪。
　　“小姐，你可真美！”碧琳赞叹道。
　　我淡淡一笑。
　　今天不可以哭，我不想让师兄见到我不漂亮。
　　我没有戴红盖头，因为没有人牵着我的手。
　　我抱着黄竹的灵牌行仪式，向师父敬茶。
　　“这么漂亮的小姐干嘛要嫁给一个死人？”有客人窃窃私语道。
　　“谁知道呢？估计是已经有了身孕吧？”
　　“住口！难道没看出来他们是感情深厚吗，这叫有情有义！”蓝玉斥道。
　　唉，我多么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抱着黄竹的灵牌进了洞房，将他的灵牌放在红色绸枕上，坐在床沿边等着我的新郎。
　　可是我知道等不到了……
　　突然，门开了，进来两个中年妇人，架住我就往外走。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谁？”我惊慌失措地问道。
　　她们将我架到院子里，院子里站着我的父亲和朱家下人，青琅和碧琳低着头站在一旁。
　　“父亲！”我喊了一声。
　　他铁青着脸斥道：“胡闹！真是胡闹！我堂堂朱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颜儿，你越长大越不知分寸！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断不会送你来学医，到处抛头露脸，现在居然自作主张嫁给一个死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记不记得朱家家规？”
　　父亲对我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我反倒不慌张了，漠然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前世的命运，还远远不够苦呢！
　　“世仁老弟，请留步！颜儿是我黄家媳妇，不知你要带她去哪？”师父出来了，客气问道。
　　“黄兄，恕我无礼。我只是来带回我的女儿朱颜，至于她自作主张嫁给你儿子一事，还望你当做没有发生过。毕竟你的儿子已经死了。”我的父亲冷漠地说道。
　　我看到师父脸色变得苍白，他被我父亲的混账话触痛了。
　　“父亲，我和师兄已经举行过仪式，我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我大胆地说道。
　　“住嘴！哪有女儿顶撞父亲的！”父亲上前想打我一巴掌。
　　一只绑着箭袖的手挡住了他的巴掌。
　　“你是谁？胆敢阻止我教训我的女儿！”我父亲怒道。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要提醒您，这里是黄家，朱颜是我们黄家人！您要教训她，需要问问我们黄家答不答应。”蓝玉正色道。
　　“玉儿，你先退下。”师父说道，并未呵斥他。
　　“世仁老弟，你先听我一言。我也并不想举行这个仪式，只是颜儿她已经怀了竹儿的骨血，若不成亲，只怕日后你也丢不起这个人。颜儿嫁到我们黄家，双倍聘礼，无需嫁妆，我们自然不会亏待她。”师父冷静地说道。
　　有师父保我，我微微喘了口气。
　　“黄兄，恐怕你被颜儿糊弄了。她还是处子之身，何来怀孕一说？”父亲冷冷说道。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
　　师父望着我，我默不作声。
　　“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眼看你守活寡，你还年轻……”青琅道歉道。
　　“琅姐姐，你……”我突然好后悔让青琅帮我沐浴更衣。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再也经受不住心痛，口里涌上一缕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黄家医馆的大门渐远渐不见。
　　高耸的云雾山也隐入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终究还是留不下。
　　我还有父亲，父命不可违。
　　师父其实早就知道我没有身孕，他医治过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仍是处子之身？
　　他只是想成全我，可到底不忍心我守活寡。
　　他最后没有拒绝我父亲的退婚，默然接受了。
　　他和大师兄一样，都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人。
　　我抱着双膝蜷在马车角落，默默落泪，青琅和碧琳都不在，只有两个粗壮的中年妇人看守着我。
　　我求死都不能。
　　朱颜的人生可真是越活越艰难。
　　黄家渐远，朱家渐近，我心已死。

　　“哎呦，老爷，您可回来了！礼儿一直吵闹着要见您呢！”后娘在大门口迎接我们，乳娘手里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小男童。
　　父亲笑着朝小男童走去。
　　“爹爹，抱抱。”小男童伸出胳膊奶声奶气地说道。
　　很可爱的小男孩。
　　爹爹欢喜得脸上都堆起了皱纹，“好，爹爹抱，礼儿真乖！”
　　父亲也老了。
　　他们一家三口往宅子里走去，我被妇人架着下了马车，青琅和碧琳跟在我们后面。
　　“送小姐回房间，看着她。如果小姐出事，拿你们是问！”父亲皱着眉头吩咐道。
　　“是，老爷！”妇人答应道，然后搀扶着我回了卧房。
　　我的卧房尚在，被褥都旧了，母亲的嫁妆上也落了一层灰。
　　朱家，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