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无独有偶》婉央

29、第 29 章

　　“爸爸打电话来了？他在哪里？”
　　“本来找的是葛家，但是联系不上，因此想拜托我发动犬族给你捎个信息，不过你正好在我这里，因此答应替他转告。”
　　“说什么了？”
　　“自己过得很好，叫你多在我们家住些日子，已经打电话给学校的老师临时请了长假不用担心，最好换个号码不要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楚伯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爸爸说过以前的朋友就是因为和他联系了一次，被想要找他的妖怪吃掉了。据说那时候还把吃人犯告上了妖怪法庭，还是秦伯伯帮忙的。想到这里不寒而栗，马上点头保证会换手机号码。
　　“那个那个，我爸在哪里？”
　　“他叫我不要说。”我祈求地看着秦伯伯，他嘴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秦伯伯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对上我爸就活回来了。“不过，妖怪的小孩，有能力承担更多的东西，我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对你隐瞒……你父亲在B市。”他从电话旁的茶几上取了个纸片给我：“这是地址，明天吃完早饭再走吧。”

　　我坐立不安，几乎是吃完晚饭就立刻冲回房间整理行李，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当时几乎是从那边仓皇逃窜，根本没带什么东西来，而且连包也没有。
　　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跟楚莫借个包，被我念叨的家伙就垂着耳朵跟尾巴，无精打采地从门口走进来。
　　“啊，楚莫，可以借我个包吗？……你怎么这个样子。”
　　“父亲不让我跟你去……”
　　我愣了一下，这段时间总是楚莫跟在我身边，突然说要我单独去，立刻就不知所措了。
　　“诶……你不去的吗？”
　　“嗯……”
　　白乎乎的幼犬跳上床趴在我身边。看他那副失望透顶，一身毛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我都要替他可怜了。
　　“绝对不想离开你的，可是父亲说，不应该让我打扰你跟萧伯伯。”
　　我不明白秦伯伯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好打扰的……而且现在这种时刻里好像更需要个保镖啊。不对，我想了想，真要是保镖，楚莫也扛不住朱湛，秦伯伯上还差不多，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确实不应该拉着楚莫去，他跟着我，才会让他陷入危险中呢。
　　但是难道让我一个人去面对朱湛？
　　有些时候不是因为一个人面对着强大的力量而感到害怕，只是需要有陪伴的人可以依靠而已。
　　我故作毫不在意地提起来说：“没事，你就留在这里吧，朱湛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找来。”
　　“朱湛的话……父亲说联系过他了，他说最近有其他的事情，不会来骚扰小花……可是还是很担心，啊啊。”他不安地用爪子抱着头：“万一反悔，去找你了呢。”
　　我也跟着发愁，目前看来我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朱湛绝对不会把我吃了，可是，朱湛那个样子，明显是不会守信的，谁能相信他的保证？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我惋惜地看着即将告别自己的保镖，安慰他说：“那你就呆在家里吧，没事的，我会联系你的。”
　　“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小花。”楚莫往前蹭了蹭，触到我的大腿，见我摸着他的头默许了，就又蹭了蹭，把前腿放了上来。
　　杏仁样的可爱大眼睛水汪汪地、小心地往上看着我。
　　我的额角抽了抽。
　　因为那双眼睛可怜兮兮地诉说着请让我趴一下，趴一下就好，作为一只身心都需要抚慰的稚龄幼犬，最需要的就是主人柔软的大腿和充满爱意的抚摸了。我犹豫了一下，暂且忍耐下来。这不是个男人，这只是条狗，这只是条狗。
　　要是忽略掉面前这个生物能够变成男人的额外技能的话，白绒绒软绵绵的他其实是非常讨人喜欢的，要不……我也不会像个傻呼呼的冤大头一样养他那么久。
　　啊想到就觉得好郁闷想到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楚莫还在尾巴啪嗒啪嗒地摇，撒娇一样地舔舐我放在他身边的手：“小花，抱一抱好不好？可以抱一抱吗？”那小舌头舔的人心都要融化了，要不是想到这货是个男人，不，他是个小孩，要乖小孩，但是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个小孩吧。想到这里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快把手抽回，他委屈的看着我。
　　“要好久都看不到你了吧？我之前是做了很多惹你生气的事情……至少，走之前抱抱我吧，我可是认定你当主人的。”我尴尬地停了几秒，干笑道：“这个等我下次回来再说吧。”动了一下想把他抖下来，楚莫反而用爪子勾着我的衣服，“你还会回来吗？”
　　这话简直击中我内心最深处，我僵住了。
　　幼小的头颅抬起来看着我，眼神很清澈，脸上的毛缩短，空气一阵动荡，我眨了一下眼睛，一个□□的小男孩顶着狗耳朵和尾巴，坐在我的膝盖上。
　　“你不会回来了吧。”

　　天已经逐渐黑了，我们僵立着，谁都没有去开灯。
　　大概每个女孩子都憧憬过有这么一只忠犬守候在身边，只看着她，只关注着她，简直是全世界最大的幸福什么的。
　　我以前也这么想过，真的。但是自从楚莫来了以后，我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有多不靠谱。
　　一直看着你，永远看着你，优点被无限制地放大，缺点被无限制地包容，所有的阴暗面都放在眼里，任何一举一动都被默默观察。
　　全部想法都被洞悉于心。
　　“你害怕我吧，觉得我给了你太多压力，不想让我跟着你，不想做妖怪吧。”楚莫说，“自从我们离开学校，你一直在害怕。我知道我没什么能力，给不了你安全感……”
　　“哪有，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强求这么多，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急忙安慰他，楚莫看着我，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但是他的眼神如此温柔，我一点都不害怕，心里反而涌上内疚。他的确是犬妖，尽管能力弱小，但将来一定能成为跟他父亲一样强大可靠又温柔的妖怪。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家伙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感情投入的基础这么不对等，我太害怕了，人类的时间无法回报他，但是如果变成妖怪，难道我要为这种毫无预兆地跳出来的仰慕者消耗一生吗？
　　楚莫打断了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才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他懊恼地微微甩着尾巴，耳朵也垂了下来：“父亲的情绪有波动的时候，尾巴就像钢筋铁骨，动都不会动一下，耳朵也是一样的，也不会动……我太小了，跟父亲比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连自己的生理反应都没办法控制……对这种事情，我一直觉得这是喜欢你的心情，我不想在你面前掩饰，在喜欢的主人面前摇尾巴，得到爱抚难道不是犬族的幸福吗？可是，也许是我错了。”他拉过自己的尾巴来抱住，“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对这个问题苦恼，跟你说过的吧，无论你是想当人类还是妖怪，我都会守护你的，可是，就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才没有办法给你安全感吧。”
　　他说的很混乱，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又不能怪他。楚莫爬下来找了件衣服盖住自己，开了灯，回头看着我。我第一次正视他清秀带婴儿肥的可爱脸颊，他以前总是低着头，不肯让我看他的脸，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安静的气氛中，楚莫走近我，抓住我的手重新爬回来，我抖了一下，想挣开他，但是被他强硬地抓住，用力抱住了。
　　我动弹不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力气好大……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脸才刚刚够我的巴掌大，那力气竟然抓得我骨头生疼。
　　“小花，你想过吗？犬族是这么固执的个性，认定了主人就绝对不肯放弃，有时候我自己都担心，作为妖怪的我，能忍耐你的冷落多久。”
　　我干巴巴地说：“我没有冷落……”这话说的我自己都有点心虚。
　　“宠物和恋人，似乎是不一样的范畴？”楚莫亲了亲我的脸，又亲了亲，似乎觉得不够，又伸舌头舔了舔，这才满意了，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让脸颊相互依偎着，我僵在那里，被他的力气辖制得动不了。“可是作为一只能够变成人的，想要做你的宠物的狗，觉得怎么样都不够。既想当你的宠物，又想当你的恋人，只看着我，只注视着我，只能和我在一起……下午给了你抑制环，我总算看到一直梦想中的，你作为妖怪的样子，好漂亮好强大，但是这样的话我就抓不住你了。”
　　楚莫笑了一下，问我：“要是你一直是人类就好了，那时候我是这样想的……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我发着呆，摇了摇头。
　　“父亲就是因为知道我的想法，才不让我跟你去的。”他慎重地说：“你不想回来，萧伯伯又方便的话，就一直留在那里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一定还会追着你，也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想象不到的事情来。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坏掉的。”楚莫看着我，胖胖的小手交握在我后颈，一副撒娇的样子，眼神克制而温柔。我毛骨悚然，我觉得我看见了朱湛。葛林林一直不喜欢我跟妖怪打交道，他说凡是妖怪都有魔性，以前我没信过，现在我信了。
　　幼犬呼了口气：“我走了，明天我会送你去车站的。”
　　“……嗯。”
　　楚莫从狗链里拿出了一个旅行包给我，正是我们一路逃亡的时候用的那个。
　　“这是我最喜欢的，现在送给你。”
　　“……哦。”
　　他把包放在我身边，跳下来，变成小狗，抖了抖毛走了。我坐在床上呆了好久不敢动，突然跳起来，发狂往包里塞行李。
　　已经坏掉了！还是赶紧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