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无独有偶》婉央

28、第 28 章

　　我想了想，接过了手环。
　　“汪呜？”楚莫睁大眼睛，看起来不太相信我这么轻易就接受他的好意……他大概觉得要费很多力气说服我，或者被我骂一顿、揍一顿什么的。
　　我冲他笑了笑。
　　他低下头，耳朵也垂下来，似乎很不好意思，但是屁股后面微微翘着的尾巴开始摇来摇去。
　　“……”
　　这个傻瓜。
　　我拿着手环打量，我可搞不清怎样算反着戴，楚莫凑过来，用爪子点了点手环内侧两个按钮中的一个，“按这个。”我依言按下，手环就像橡胶一样从里到外柔软地翻转过来，它变成了黑色。我摸了摸这个精巧冰冷的东西，然后才将它戴上。
　　我们之间安静了两三秒，然后我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起来。
　　眼前的视线在拉远，我出神了一会，楚莫脚步啪嗒啪嗒地后退了。
　　“小花……”他的声音带着惊叹，赞赏，还有许多的欢喜。
　　脚下青草摇动，传来风里的花香，裙子下面的身体被弄得痒痒的，我站起来，伸手接住从树上飞落下来的小鸟，蝴蝶开始从不知道的地方纷纷飞来，身边一圈一圈，泛滥起漂亮的花海。
　　花在开放……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景象。
　　从前也偶尔与动物说过话，它们能与我对话，告诉我一些有趣的消息，现在我却听不见了，耳朵里都是鸟类清脆的啼叫，可我感觉我比从前更加贴近它们的心。
　　视觉不需要了，听觉不需要了，我闭上眼睛，封上耳朵，周围向我传来深沉的鼓动。
　　风与土环绕我身，自然与我同在。
　　这就是……山鬼。
　　然后手上的环轻轻震动，像时光在我身边飞逝而去，我睁开眼举手看着抑制环，怅然若失。有了力量再失去，是件非常难过的事情。小鸟跳到我肩膀上理了理羽毛然后飞走，蝴蝶绕了几圈然后离开，但是花还在开放，这不是梦。
　　楚莫眼神奇怪地看着我，我愣了一下，坐下来，低声问他：“这个……就是做妖怪的感觉吗？”
　　楚莫沉默了一下。
　　“你想要做妖怪吗？”
　　“我也不知道想不想。”我用鞋子蹭着地上的花。“这种感觉很奇怪……很舒服……但是，很害怕。”太好了，好的让人想要升天，膨胀感前所未有地充斥身心，过盛则让我却步。我想起那晚在酒店，差太多了……
　　“很不想说……但是，这个抑制环，大概最多也只能觉醒一半而已。”
　　楚莫低着头，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耳朵微微地颤抖着。我转头看着他在我身边变大、变大，最后变成一人多高的巨犬，白色蓬松的毛悄悄搔着我的耳朵。
　　“你害怕这个感觉吗？可是这还不是全部，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做妖怪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总觉得跟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前后很矛盾：“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巨犬大大亮亮，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没有……没有，我们回去吧。”
　　他很少这样，总觉得楚莫因为是犬妖的关系，他比较喜欢事事听我决定，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我虽然有些惊讶，还是点头答应了。“嗯。”我站起来，手上触摸到毛茸茸的头颅。楚莫变成我手垂下来正好能碰到的高度，主动抬头轻蹭着。
　　“不论你是人类还是妖怪，我都跟着你。”
　　我顿时觉得背上被负上了非常重的负担，快要把我的骨头压断了。僵了一下手指，我笑了笑说：“我是人类的话，最多也只能陪你个五十年，到那个时候，你大概刚刚成年吧。”
　　人类与妖怪的时间是不同步的，我也曾见过许多妖怪失去人类朋友，不论是葬礼上还是去墓地祭拜，他们大多表现得很淡然，但是，总觉得那副样子，看起来很令人悲伤。
　　我不想让楚莫也变成那样。
　　“是人类的话，你就做我的主人吧。”他走在我的身边，看起来真像一只跟着主人的狗。
　　我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怪异，楚莫跟之前比起来，好像根本不热衷要我当妖怪了。他之前还积极地给我抑制环，但是戴上以后他的态度却突然冷淡了。
　　“如果我是妖怪呢？”
　　因为手还放在他的头上，所以好像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有特别的反应。
　　停顿了一下，楚莫用高兴的声音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陪我长大吧。”
　　“……一定，会很快长大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
　　我们走出树林，然后散步回去。秦伯伯化身成巨大的犬形趴在草地上晒太阳，见到我们回来，微微抬了抬头打招呼。
　　“小花，你回来了，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父亲打电话过来了。”
　　我立定了脚步。

　　“爸爸打电话来了？他在哪里？”
　　“本来找的是葛家，但是联系不上，因此想拜托我发动犬族给你捎个信息，不过你正好在我这里，因此答应替他转告。”
　　“说什么了？”
　　“自己过得很好，叫你多在我们家住些日子，已经打电话给学校的老师临时请了长假不用担心，最好换个号码不要和以前的朋友联系……”楚伯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爸爸说过以前的朋友就是因为和他联系了一次，朋友被吃掉了。据说那时候还把吃人犯告上了妖怪法庭，还是秦伯伯帮忙的。想到这里不寒而栗，马上点头保证会换手机号码。
　　“那个那个，我爸在哪里？”
　　“他叫我不要说。”我祈求地看着秦伯伯，他嘴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秦伯伯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对上我爸就这么有味儿。“不过，妖怪的小孩，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的，没有必要对他们隐瞒……你爸在B市。”他从电话旁的茶几上取了个纸片给我：“这是地址，明天吃完早饭再走吧，我让楚莫送你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