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楔子）》有肉吃了没

13、禁忌

　　沈昱回到家，屋内黑暗寂静，他打开客厅的灯，脱掉湿透的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饭也没吃，就去写作业了。
　　今晚效率出奇地低，花了接近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写完了作业，睡觉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次日，起床浑身酸痛，头昏昏沉沉。草草吃完早餐后，沈昱从药箱里翻出来感冒药，吃了两粒就带着上学去了。
　　他来得晚了，因为错过了第一次的闹钟，此时教室里已经满满的人。他看见了一副画好的黑板报，便有意地看向童瑶的座位。
　　她端坐在桌前，桌子上摊着课本，捏着一支笔在看书，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沈昱收回视线，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也许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但是他身体十分不舒服，也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事情了。
　　一整天，沈昱都病恹恹地待在座位上，任凭许靖华怎么挑逗他都一脸疲惫，最后告诉他自己生病了，才打发走他。
　　下午一放学，沈昱就回了家。他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侧耳贴在门口，眼睛有了一点神采。
　　沈昱扔下书包，按响门铃，然后躲到门外，摆出了格斗的姿势。他猜，开门的会是沈明安。

　　门轻轻打开，沈明安探出一段身子，同时地，一个黑影蹿出。
　　沈昱左掌抱住右拳，稳住下盘，就迅速打出肘击。这是他在巷子里打架的招数，可惜还没学会。
　　他快，沈明安反应更快。沈明安侧身一躲，随即伸出长腿，横扫半周，只听见哎呦一声，沈明安再站起时，臂弯里夹了个小人儿。
　　“爸爸，你犯规！”
　　沈昱不服气地挣扎，奈何沈明安把他夹得牢牢的，根本无法脱身。
　　“有点儿进步。”沈明安夸赞道，但他丝毫没有放下沈昱的意思，顺手挠了挠沈昱的腰窝。
　　“哈哈哈，哈哈！”
　　沈昱笑得蜷成一团，毫不示弱地挠沈明安。
　　但他很快就沮丧了，那腰窝子硬邦邦的，挠了半天也没有效果。
　　沈明安夹着沈昱走到饭桌，把他放在椅子上。沈昱问：“爸，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厉害？”
　　“你可别跟我一样！”沈明安语气夸张地说。
　　“为什么呀……”
　　“小昱，你感冒了？”这时，厨房里的杨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边说一边就将一只鸡炖到了砂锅里。
　　“一点点，昨天冻到了。”沈昱笑着说。
　　不禁回想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也许是有家人的陪伴，他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糟糕。
　　又到了周三。
　　大早，沈昱醒来竟然闻到饭香。沈明安也在，和杨依一起做早餐。
　　三人一起吃罢早餐，杨依千叮万嘱沈昱回学校吃药。他的感冒差不多好了，但是这样难得的早晨，令他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等到放学，沈昱紧张地跑去那所学校，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到小孩的身影。

　　周四，下午，沈昱走到许靖华的座位旁，向他借手机。
　　许靖华可宝贝他的智能手机了，也知道沈昱的是小灵通，纠结了一下，问：“干啥呀？”
　　“你手机不是能导航嘛，借我用用。”
　　“你去哪呀？”
　　“……”许靖华是要刨根问底了，沈昱干脆把事情告诉了他，听后，他爽口答应，顺带安慰几句。
　　揣着手机，沈昱坐立不安地等待放学铃。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找到小孩道歉。

　　借助着导航，沈昱转了一次公交车，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摸索到小区。进了小区导航就失效了，因为他不记得那栋别墅的编号。
　　发懵地行走在偌大的小区，依托对这里的记忆，走了半个小时，还真看见了那栋别墅。
　　急忙跑过去，站在花园的门口，却变得犹豫。
　　定住心神，按下呼叫键。黑色的屏幕变成蓝色，惊了一跳，还以为接通了，仔细一看原来还在呼叫。
　　那屏幕正中间的点儿一圈圈地打转，铃声响了许久，却是没人应答。直到屏幕黑了，铃声断了。
　　他不愿意见自己了么……
　　沈昱不死心地再按，要是他还没回家，他就站在这里一直等……
　　“咔哒。”
　　花园的栏锁开了，对讲机的屏幕闪过一个画面恢复沉寂。
　　沈昱拉开栏门走了进去。这只有一条路，笔直通向柳府大门。他走到一半多，望见常香岚出来了。
　　常香岚半掩着门，面色紧张，问：“孩子，你来做什么？”
　　沈昱激动道：“我来道歉。”
　　常香岚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慌忙敛了表情，把沈昱领进屋子。
　　面前是一个男人，她恭敬地示礼，道：“老爷，这位是少爷的朋友，不知少爷的事情。”
　　沈昱望着那男人，徒生一股畏惧。他应该是柳长钧的父亲，甚至模样有几分相似。
　　“朋友？”
　　柳江权缓缓道，视线停在沈昱的脸上。
　　常香岚道：“正是。大抵是几日不见少爷，他担心了罢。”
　　沈昱满脑子都是常香岚说的“不知”，顿时急了起来，“长钧怎么了？”
　　“……”柳江权冷着脸沉默几秒，道：“他身体不适，望你改日再访。”
　　说完便转身离去。
　　柳江权逐客令下得坚决，常香岚看向愣在原地的沈昱，叹气道：“回去吧。”
　　“长钧怎么了？”
　　常香岚已经打开门，立在门口，“少爷无事，你回去吧。”
　　“他怎么了？”
　　那日的不安轰然而起，令他的血液都要冰凉了。
　　常香岚敞着门，手势“请”的动作。沈昱稍作冷静，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见到他了，便道：“阿姨，能不能帮我转告长钧，我来道歉了，那天都是我的错。”
　　他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副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
　　“好，我会转告少爷。”

　　沈昱慢吞吞地走到大院外，就在门口立了半晌。
　　天色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就能落下雨。他思忖着没有带伞，很不情愿地迈开腿。
　　走了十米多，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道：“孩子，回来！”
　　那声音不是常香岚吗？沈昱猛一转身，看见她朝自己小步跑来。
　　“阿姨！”
　　沈昱心跳霎时加速，撒丫子地跑回去。

　　常香岚二话不说就拉住沈昱的手腕往回走，径直带入柳府，沈昱还是看到了那个令他害怕的男人，而且他的脸色似乎更差了。
　　屋子里的气氛极度凝重，常香岚低着头不说话，沈昱不敢吱声，壮着胆子地回望柳江权。
　　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柳江权道：“你今日所见之事，不可外传半句。”他的眼神刹那间犀利，一种赤裸裸的警告。
　　沈昱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他老子都没有这样对他。
　　他警惕地点点头。
　　心怪，难道长钧不是生气了才不愿意理自己？
　　不禁多看了几眼带路的常香岚，话说这总是面带微笑的阿姨，怎么一副自责的模样？就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夫人，人带来了。”
　　常香岚轻轻叩门，紧接着一个泣不成声的声音传来，“快进！”
　　房门缓缓推开，沈昱就挤了进去。
　　看到一个女人守在床边，柳长钧靠着床背坐在床上，神色冷漠。
　　但沈昱看见了，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光亮，即使一闪而过。
　　“长钧！”沈昱立刻扑向床边。
　　柳长钧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垂下睫毛。沈昱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进门涌出的许多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女人哑声问，沈昱立刻回头，这才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我叫沈昱。”他回答道。女人长相和柳长钧很像，只是她面色憔悴，眸子黯淡而忧愁。
　　李诗乔勉强笑了笑，道：“好孩子，让钧儿说说话吧，阿姨不打扰你们。”
　　沈昱迟疑地点头，他不明白女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常香岚伴着李诗乔一同离开了，房间仅剩二人，沈昱来过这里，本应该觉得自然，但此时他紧张得全身紧绷。
　　“我……来和你道歉。”
　　沈昱吞了吞口水，眼睛时不时偷看柳长钧，虽然柳长钧压根没有看他，“星期一我发烧了，下午在医院……”
　　沈昱不由将两手扣住膝盖，头埋得极低，语毕紧紧咬着唇瓣。
　　从一开始进了这栋房子，冥冥之中沈昱觉得他不能说实话，倒不如说没有去过。
　　否则长钧一定会不理他，永远地，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之外还感到伤心，但自己一定会伤心得不敢再见他。
　　柳长钧微微抬眸，示意他继续。“这两天我去找你，一直没见到你，所以我就来了你家……”
　　“我渴了。”他吐出气似的声音。
　　沈昱立刻就端起水杯。
　　柳长钧前移身子，将嘴唇贴到杯壁，沈昱一愣，便倾斜杯子好让他喝得方面。
　　喝了几小口，又靠回枕头上，问：“好点了吗？”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沈昱疯狂摇头，忽然想到什么，盯住柳长钧的眼睛，“这些天出什么事了吗？”常香岚口中的不知，柳江权的警告，到底是什么……
　　柳长钧细微蹙起眉毛，须臾，不紧不慢道：“我没去上学，他们不让我去上学……”
　　“什么？”沈昱打断。
　　柳长钧完全没有理会他，“都一副恶心的样子，就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长钧，到底怎么了？”
　　柳长钧对上沈昱炽热的视线，眼睛里流转着异样的光芒。他微微前倾，将唇瓣碰到了另一唇上。
　　沈昱瞪着眼前放大的脸庞，近得那纤长的睫毛，似乎都可以一根根地数出来。
　　一双透亮的眸子，分明地映着他的模样。
　　想起有一个似曾相识的暮色时分，有一双眼睛也是这样的漂亮，还有一个声音，道：记住了，我叫柳长钧。
　　“唔！”沈昱猛地推开他。
　　如果没有摆在床背的枕头，撞上去一定很疼。柳长钧毫不回避地直视沈昱，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
　　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看我，我做错了什么，就连你也是……
　　“他说因为我漂亮，所以要亲我。”
　　“你呢？你也说过我漂亮，为什么不亲我？”
　　柳长钧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
　　“你说话。”
　　“听见没有？”
　　他捧住那人的脸，就将嘴巴凑了过去。但是手腕被用力地扼制住，弄得他很疼。

　　“长钧，你……”
　　宽松的袖子随着胳膊的抬起而褪下，沈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手腕上一圈圈勒痕，如触电似的松开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喂水的事情……
　　今日所见之事，不可外传。
　　声音不由变得哽咽，“你被坏人抓走了吗？”
　　与此同时，晶莹的泪水从柳长钧的眼里流出，他红着眼眶瞪着沈昱，怒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长钧，我……”
　　他越来越没有勇气说出真相，该死，如果那天早一点到，他怎么会！而现在，沈昱只能用一双带着哀求意味的眸子，望着柳长钧。
　　柳长钧变化不定的眼神在他脸上徘徊，努力想看出来点什么，捕捉一丝令他不害怕的安慰。
　　也许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他可以配合他们若无其事，但记忆真的会什么都没留下吗？
　　不！
　　他永远不会忘记，忘记被束缚的无助，忘记让人吊诡的恐惧！！
　　趁着沈昱分神的一瞬间，柳长钧拽住他的衣领，就再次亲上去。
　　他记得，那个男人就是这样亲他，他记得所有的动作……害怕得快要死了过去，唯有想到他的笨蛋哥哥一双暖洋洋的手，软软地握住自己，才能在窒息的恐惧中，博得一丁点儿呼吸。
　　柳长钧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沈昱就呆呆地瞪大眼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任何想法，只有一颗仿佛抽搐似的狂跳的心脏，每当看见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就会骤然难受。
　　但是当一个柔软的东西伸进嘴巴里时，沈昱不可控制地挣扎起来。
　　“唔唔唔！”这是什么呀！！！
　　柳长钧吃痛地退出沈昱的嘴巴，摸了下舌头，看到指尖的血迹。沈昱也傻了，他刚才好像一急，就咬了下去？
　　恼羞成怒，柳长钧揪住沈昱的耳朵，两只手一边一只，然后拉到自己面前。
　　那东西又进来了，带着一股铁锈味儿。
　　沈昱知道咬破舌头有多疼，一下子乖乖地不敢动了，僵硬地张开嘴巴。
　　柳长钧倒是满意，专心地模仿着他记熟了也恨透了的动作，他要将那个男人从他的噩梦中抹去，彻底扭曲！！

　　“咳……长钧……”沈昱很艰难地喊他的名字。
　　“嗯。”柳长钧用鼻子应出一个音。
　　“我好憋……”
　　柳长钧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他不知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脸，终究放开了他，但却拉住他的手。沈昱如获大赦，拼命地喘息和眨他瞪得发干的眼睛。
　　“沈昱，你好像跟他们不一样。”
　　柳长钧仔细地思考方才的经历，神色困惑。
　　沈昱不敢用力捏他的手，就紧攥着被子，找回了一点神智后，轻道：“不能随便亲人的，这样是不对的。”
　　“我发现如果是你，我不害怕。”
　　他自顾自地说。
　　害怕吗？沈昱不禁看向柳长钧，视线胶在他身上挪不开。
　　他安慰自己道，亲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长钧又不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