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应许之地》白昼捕梦

5、第五章

　　尤里加以前没有来过新加坡，而来到这里后也是被困在涩泽龙彦的住所处没有外出，在有空调的室内感觉不到户外的天气变化带给身体的影响，一旦来到户外，尤里加第一反应就是——好热，而且好潮湿，黏糊糊又闷热的空气让她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想跑回去的冲动。

　　但她还是按耐住了往回跑的冲动，把一顶宽沿的黑色帽子戴到头上，深呼吸一口气把半开的大门推开，让自己也跻身进入闷湿的空气当中。

　　尤里加一开始只是随口一说，她觉得自己难得有机会来一次新加坡，完全没有出去逛街买点纪念品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涩泽龙彦重复了一句“看来你完全没有作为被囚禁者的自觉”，不过他似乎也习惯了，而这一次更是出乎意料地允许了她的请求，甚至把一张储值卡交给她。

　　那是一张黑色带有烫金花纹的银行储值卡，不过让她停留视线的不是那张有着大丽花纹路的储值卡而是涩泽龙彦的手指，他有着和大部分成人男性不大相同的骨骼分明且纤长的手指，而刻意留长的指尖尾端留尖。

　　覆盖在指甲上的是黑色的指甲油，涂黑色指甲油的人并不多，但在他手上却并不突兀。不过尤里加还是立刻笑出了声，问他：“这是什么，你的小爱好吗？”

　　涩泽没有理会她，默默抽回来被尤里加握住的手。

　　一个人出门虽然可以随心所欲自由活动，但是未免也有些无聊，尤里加知道涩泽龙彦是不会和她一起出门的，他说过日光只会让他头晕目眩，这位有着宝石红眸的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语气让人觉得他就像是古堡里的吸血鬼。

　　岚山光三郎是个广义上的好人，虽然岚山在她的食物里加了些能促进深度睡眠的药物，然而事实上是因为她在对方面前抱怨了自己总是在半夜醒来，所以岚山才这样自作主张。但是岚山今天也很忙，准确地说岚山每一天都很忙碌，他简直就是涩泽的私人保姆，不过如今他的照顾对象又多了一个尤里加。

　　总而言之，这是独属于尤里加一个人的外出时间。她站在马路一侧，让自己的影子藏在路边绿植的荫蔽之下，纠结于自己该去哪里，然后伸出手拦下了从她面前经过的第一辆出租车。

　　哐当，一罐冰咖啡。

　　将布满冰凉水珠的铝制易拉罐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坐在公园木椅上的尤里加仰起头看着头顶油绿阔大的树叶，偶尔有几束没有被树叶遮挡的阳光投影在地上，投映在她的小腿上，形成一块光斑。

　　“那么热的天气里，先生穿得那么厚，还带着帽子，难道不会热吗？”尤里加向坐在她身侧的男人问道。

　　“没事，我天生体质比较弱，虽然是在大太阳下，但也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这个看上去有些孱弱的欧罗巴男人是在她之后来到这椅子上坐下的，对方似乎并没有想和尤里加产生交集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越是安静无所动，尤里加越是感觉内心发毛，有一只蚂蚁在她的血管上跑上爬下，大脑叫嚣，警铃敲响。龙德施泰特有一次在课后指导时就这样指责过她——按照直觉行事，虽然脑内有足够的知识能让她判断出更好的行事路径，但是尤里加往往按着直觉行事，那是她的过去给予给她的行为模式。

　　现在，那股子直觉告诉尤里加，这个男人很危险，要快点跑，快点跑。

　　尤里加拿着装有冰咖啡的易拉罐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尤里加至今都违背自己的直觉背叛过，虽然面前这个男人好像病弱得她一根手指就能放倒，但是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解救她的是放在包里的手机，上面的电话卡已经被更换过了，现在躺在联系人列表上的名字只有一个名字——涩泽龙彦。

　　尤里加站起身来，用自然的姿态移开步伐，想着去远一点的地方接这个电话顺便离开这里。

　　“……椰浆饭？”尤里加再度重复了电话那头的人提到的食物的名字，“涩泽先生，你是希望我去买一份椰浆饭吗？”

　　“是的。”然后涩泽再度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命令。

　　将电话挂断后，尤里加发现有一个向她走了过来，在闷热的环境里，她感受到一滴汗水沿着脸颊滑到下巴。

　　“涩泽先生，下次还是找一个靠谱点的借口吧。”听完了通话全过程的岚山建议道，“虽然那家店的椰浆饭真的很不错，不过由您提出来就有点不对劲了，下次由我出面就好了。”

　　“这只是为她拉设的一个警戒线，我允许她偶尔获得一点新鲜的空气，但是她也要明白自己的脖子上是被项圈拴住的。”

　　虽然这句话看起来有点变态又有些中二，但是一想到刚刚说的借口是「帮忙买椰浆饭」，就让人忍不住笑出来啊。

　　“您不担心吗？”岚山问道。

　　“当然不担心，她的一切，她的行动也好，她内心的想法也好，都在我的预算之中。”涩泽回答道。

　　人心并不是多复杂的东西，至少涩泽龙彦是这么认为的，他自负地觉得自己可以操控一切。

　　当然这份自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被时钟运作的滴答声鞭打摩擦，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远超过他给出的时间限制。

　　尤里加那部手机里装着跟踪器，这是尤里加默许的。

　　涩泽的手指停留在眼前那张书页的第三行字，这本讲述斯德哥尔摩患者经历的书籍并非取自他的书库，而是最近在新加坡某处的书摊上找到的，被塞在书架上一直没有被翻开，直到今天涩泽神使鬼差地翻开了这本书。

　　「拥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被绑架者会对绑架他们的人充满感激之情，这种在极端状况下被激发的畸形情感一般难以被矫正，这些人认为自己的命运与绑架者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松雪尤里加绝对不是这种人，她不仅没有作为被囚禁者的自觉，而且将自己摆在和涩泽同等的地位上，她不会弯下脊背，永远正视着他，绝不会仰望，永远时候毫无畏惧地平视——当然，这家伙最喜欢的还是俯视。

　　他没有打开电脑查看尤里加的方位，是出于对自己的判断力的自信，涩泽龙彦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点开查看了就算是他输了。

　　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手提电脑边缘冰凉的外壳时，客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少女双手提着购物袋倚靠在门上，她用双眼看着涩泽，视线毫无疑问在传达谴责。

　　“你说的店今天关门，我好不容易联系到了老板，甚至动用了钞能力，让他专门为你做了一份椰浆饭。”她努了努嘴，然后十分潇洒地踢掉脚上的坡跟罗马凉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今天真的很热，超市的便利店薯片半价但是只有青瓜风味，蝉鸣已经开始了但还算不上烦人。”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一溜地讲着她的事情，然后她走到涩泽身旁，“我在商店看到了一个很适合你的礼物，立即就买了下来。”

　　涩泽显然是无比抗拒的，但是尤里加还是硬把自己买回来的指甲油塞进涩泽的手里。

　　“我不会用的，过几秒你就可以在垃圾桶见到它了。”

　　“你要是这么做，我就用锁链把你锁到床上，然后亲自为你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