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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ask.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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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烟室]
闵道泓支着身子,靠在窗台上,俯瞰校园,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电话,“是啊。是啊。当然会来,这说的什么话嘛。啊?我现在在学校啊。哪个学校?!不是早说了吗,李贤家那个,李-贤,不会打架的那个。唉~是是是。她在。噢!!!为什么老拿这些事来烦我呢?妈!!!”他张望四周,幸好没别人,压着声音说,“我三十三了,现在是要我提醒您,还是您提醒我啊......恩。是啊。”吸一口烟,“什么啊,不是说我早就戒了?!老太太真是的!好~才一年,能有什么不一样啊。知道,知道了!!妈,我要挂了。我还要上课去呢。就这样。就这样!”长舒了一口气,摇头,想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是得听老妈的话。把烟灭了,呵掉点气味,从桌上拿起一叠档案袋,走过镜子前,自觉上去照一照,果然还是当个意气风发的黄金单身汉好啊。
[美术学院1幢3楼2号画室里]
铃声响起,闵道泓又踩着时间进来。
受了一节课的刺激,学生们都清醒了,撑大了眼睛,注视着他。
“很精神了呢?!还是刚才那帮小鬼吧。”
学生们笑笑。
“刚刚那节课提的那些问题,就当是互相认识一下,觉得自己答得不够好的,也不用放心上。我不是来教你们做学问的,真正的题目在这里。”他把档案袋举到空中,“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必须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他走下去,从前排开始让学生们一一选择,“这是我从你们学院的在校学生档案里随机抽出的21个人,我让你们自己选,反正你们就15个人,每个人都有选择,不过不论抽到了谁,那个人就是你们画纸上的主角。不能跟其他人交换!!最好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告诉那个人,让他或者她配合你。如果你们违反任何一项,就算零分。”
“老师,听着这么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画人。画大活人!我说你们的语文有那么差吗?!”闵道泓不耐烦了,“提醒你们,我不只是要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每一张脸,压得他们都不敢再问了。“没问题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闵道泓说话收起其余的东西,轻松地结束了身为教师第一天。
他一走,画室里就炸开了锅。学生们或数落着他的不是,或琢磨着题目的深意,不过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因为两个核心人物拒绝发表任何言论,罕见地用同频的步伐径直走出了画室。
张孝元装作不在意地说:“他出的题目没那么简单,这你总该知道吧。”
申福润表情奇怪地看着张孝元:“你是在表现‘好心’吗?!”
张孝元止住脚步,拽拽地看着申福润头顶的空气,笑着:“不然到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不拿张纸巾给你?”
申福润仰着头看着张孝元抬得高高的下巴,觉得好笑:“放心,跟同一家店买了十五年,人家一定便宜卖你,你爱给谁给谁。”画筒往背后一甩,摇着头,撇着嘴念到,“真没见过比你更小气的家伙。”一阵风地走开了。
“君子报仇,十五年也不晚!”因为喊口号的对象已经跑了,张孝元只好冲着监视摄像头,帅气地念着他的新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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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福润打开档案袋,一倒,才看到一个细小的纸条,上面达着一行字。
[文彩英,音乐学院05级,主修:钢琴。]
连照片都不给一张,这家伙-虽然张孝元他们讨论得挺热闹,但她还是没听到新老师叫什么名字,不过就算知道,她也想那么称呼他-“还要玩大侦探的游戏啊?!”觉得有些无奈,毕竟这么大个学校呢,尤其,那人还是音乐学院的,谁都知道那地方就差挂个[闲人免入]的招牌了,有命进去也迟早会被盯死了出来。
[文-彩-英]申福润又看一遍,也不知道是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还是自己真的在什么时候听过。总之,纯文字的东西,她是很难记得的。
“润儿!”申英福“咻”一下从申福润背后出现,一拍她肩膀,福润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都抖掉。
“哥,不要老是这样突然出现,行吗?!”皱着眉头,嘟着嘴,气鼓鼓的,手捂着心口,真是菩萨保佑她的心脏一直都够坚强。
哦,忘了说了,她说话可没她的形象那么......Man/阳刚/不拘小节/大气...随便你怎么说。尤其是紧张的时候。
毕竟,出生证明和身份证都能够作证,她过去是,且现在依旧是女儿身 。如假包换,但......正如申妈妈常说滴,‘手术费可得由您出啊’。
唉,这世道也真是的,人家不就豪迈了点儿吗?至于吗?!思想太不进步了。闭塞。十分闭塞!
“好嘛。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人跟你一样,还不适应的?!”申英福有些小小的不满。
“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一直说改又不改,这才让人想不通呢!”福润踮着脚争辩到。
“好~怕你了。”申英福一推福润的脸,把她按下去,“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福润立刻藏到背后,“不行!”
英福上下扫视了福润一番,嘲笑道:“你还能有什么别人看不得的东西啊?!我又不抢你,怕什么?”
福润继续藏着,“真的没什么。是新来的家伙布置的作业啦。”
“嘁。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呢。我没兴趣知道。”英福搭着福润的肩膀,揽着她走下台阶。
“诶,还不行!我想找个人。”福润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谁啊?!”
福润有些为难地看着地面,“知道是谁,可又不知道是谁啊。”
英福看妹妹这副傻样,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条。
[文彩英,音乐学院05级,主修:钢琴。]
他过了一眼。笑了。“这就是你们的作业?找这个人?!”
福润生气地把纸条夺回来,“哥你怎么这样啦?!讨厌!说了不能让你知道的嘛。”
英福故弄玄虚地说,“你知道让哥哥我知道和不让我知道的唯一区别吗?!”
福润用眼神告诉哥哥,她不想玩游戏。
“别的人不好找,她还不好找?!”
福润眼里发光。“你-知道?真的?!确定是我要找的这个,不是什么重名的家伙?!”
英福闭着眼睛连连点头。“不过,你们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人呀,就让你们找她。不是要找她签名吧?!”
“不是。不止这样!唉呀,哥~反正你知道了,快帮我找嘛!!”福润拉着哥哥的袖子,换了一副撒娇的样子。
“行。行。行。”英福也四下张望起来,毕竟像文彩英这样常上校刊的风云人物,也只有福润才会不晓得。“说起来,她跟你到是有一点很像哦。”
“哦?是什么?”
“隔着大老远,都能给人认出来。”英福说着大笑起来,看看妹妹的这身行头,多具标志性啊。
福润没听明白,但也知道哥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鄙夷冲他的做个鬼脸。
“啊,可能还在练琴吧。没出来啊。”英福说得很了解人家似的,看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平时应该是这个时间啊。”
“平时?!”福润也觉得蹊跷。
“好吧。给你看我的作品。”英福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把照片调出来,在翻了一堆女生的照片后,“就是她-音乐学院05级,主修钢琴的文-彩-英。”
福润看着哥哥脸上的笑容,有些别扭,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呢,还是单纯为了里面的人物。真不知道色狼的脸是不是就是这个德性的。福润在心里嘀咕着,凑上去一看,也没想要说什么。
画面中的人......她也说不上是不是符合一般人都会认同的“漂亮”一词。但就是觉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怎么了,嫉妒人家啊?!你是走个性路线的,别担心。”见妹妹一脸严肃,眉头深锁,申英福自觉安慰起来。
“哥。”福润并没有听到哥哥在讲什么。
“怎么?!”
福润抬头看着英福,张口,又思虑着什么,没有说话,终于,她开口了,“有没有办法去认识一个人又不真的‘认识’她?”
英福的两道浓眉都皱到了一起,很不确定地回答道:“有...吧。”就像他每次怀疑自己和福润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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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停车场]
文彩英有些不自在地走向一辆白色轿车。
上了车。
驾驶座上的人就问到:“是送你回家,还是去医院?”
“医院。”她有些烦躁地看着窗外,又支着手遮挡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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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府]
父亲申汉平戴起老花镜看着报纸,“英福啊,听说闵道泓去了你们学校当老师,教的是润儿他们,真的吗?!”
申英福在厨房里帮母亲摘着菜叶子,探出头去,“闵道泓?!真的假的啊?!”比父亲还要惊喜。
“怎么?没这回事?!”父亲摘了眼睛,放下报纸,“难道润儿没说?!”
“爸,您还是自己上去问她吧。我是听说有个新来的老师,挺古怪的,但究竟是谁,润儿也不说清楚。她不会是不知道闵道泓是谁吧?!”
“怎么可能,我都带她去过多少次画展了。”老爷子耐不住性子,背着手上楼。
房里,申福润带着耳机,里边很稀罕地播着她叫不上名字的古典音乐。她靠着椅背,手里转着铅笔直发呆。
书桌上,需要死记硬背的理论书本摊着,在上面还覆着另一张纸,纸上画的正是-她的主角-文彩英 。虽然画还很粗糙,但却画出了几分人物的神髓。
哥哥拍的那张照片显示在她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她就是觉得那人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种感觉纠结在心,无法解释。
申汉平敲敲房门。里头没动静。
“润儿。”申汉平推门进去,如同预期的,女儿又边听着音乐边找灵感,对此他再高兴不过了,自己未能达成的梦想,就指望着女儿了。
“润儿。”申汉平走过去敲敲桌子。
福润还是没反应。
“润儿啊!”申汉平终于只得拍了拍她肩膀。
福润惊得连人带椅子地跳了起来,迟疑地摘下耳机,惊魂未定,“爸。你怎么跟哥哥一样啊。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我了。”
“哦,你这孩子啊,我已经敲了门,还喊了你好几声了。你连反应都没有。就跟你说了别听什么乱糟糟的摇滚乐,耳朵都要聋了!”申汉平也只是作势地说了几句,哪舍得真骂呀。
“今天不是摇滚了。”福润嘟囔着,知道老爹也不会因此改变态度的。
“教你们的老师换了,是吧?”
“恩。爸,你知道?!”
“什么话,你爸我怎么也是美术界的人士,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不知道的?”
“换老师这种事情,没什么重要啊。”
“胡说,要是换来的是闵-道-泓,那我能不关注吗?!”申汉平一字一顿,仔细看着女儿的反应。
“闵道泓?!《夏至的思念》?!《瞳中之蓝》?!”
“对啊!就是他。”申汉平期待地望着女儿。
“他,来教我们?您想太多了吧。”
“所以,你们的新老师,不是他。”申汉平失望极了。
“当然不是啦。闵道泓怎么会放下创作,跑来教书呢,多浪费啊。”
“那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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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道泓家]
充满现代感的越层,少而精的装饰,就是缺了点人气,空空荡荡的,讲个悄悄话也能有回音帮你重复上7,8遍。
“喂,就只会炒年糕了,你要不吃就算了。”闵道泓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奋战,听口气“宾至如归”可不是他的服务宗旨。
“记得要辣一点哦。”李贤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开了电视,倒进沙发里。
“小子你还真懂享受啊。”闵道泓端着盘子出来,放到茶几上,一推李贤的肩膀,“叫我快点,快点,你到是姗姗来迟。真是命好啊。”开了啤酒猛灌起来。
“是啊,命好到当未婚爸爸了。还是一千多个孩子的‘爸爸’。”穿着优雅的李贤摇摇头,稍显无奈。
闵道泓笑了,差点呛到,“那等哪天你有个亲生的了,就比人家要有经验多了。”
“哦,你这家伙!拉你来帮忙你报复了是吧。”
“报复?!哪敢呐。你是我老板。”
“知道就好!对了。听说你给孩子们出的第一道题了。不觉得过分了点吗?”
“过分?!我又不是他们亲爹,还当他们孩子看啊?画石膏像的事,他们有一辈子时间去做。”
“会不会是‘拔苗助长’啊?循序渐进他们好适应些。”
“我连苗都没看见呢?”
“随你吧。可记着,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闵道泓。就算是,他们也需要你的点拨,而不是被你折磨死。”
“如果觉得画只是画,有眼有手但无心,还不如叫他们去死,省得再撑下去也只是浪费光阴。”
“瞧你。太骄傲了。是该讨个老婆来收你了。”
“你个混小子!别以为发我工资我就不敢揍你啦!!瞧你那样,在美国都吃的什么呀,尽拿减肥药当饭了吧。”
“我这是标准身材。你可要注意了,一到中年身上的肉就别想再减了,当心心脏压力大。”
“天啊,吃完就快走吧。我宁可孤家寡人。你少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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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府]
吃完晚饭,申福润到庭院里,荡着秋千,还戴着耳机,还播着古典音乐,她一直在寻找那天课堂上做白日梦时听到的旋律,却怎么也寻不到,而脑袋里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倒是梦到过几回,好像看到有个人在弹钢琴,似乎自己还走近了依稀看到琴谱上的名字,可惜那终归只是个梦而已,她也一直没法子中途跳起来,记下自己所见。
秋千有些生锈了,往前摆的时候会吱呀呀地叫着。
“我家润儿这是怎么了?”申英福拿着相机出来,咔嚓拍了福润一张,开了庭院里的灯,去年圣诞节弄上去的装饰灯还在那儿,从屋顶一路延伸下来,梦幻的彩光,虽说有一些已经不亮了,但整体效果还是很好看。这回福润可不会被吓到了。
“还没拆呢?”福润兀自说着,说很大声把英福都吓着了,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因为耳机还一直戴着。
“等拆下了,今年的圣诞又要到了,到时候你又要嚷嚷着‘挂上去’‘挂上去’的。我可不想再中你的圈套,被你整了。它们就那么一直在吧,反正又不碍眼。”申英福等福润停下来,坐到她边上,一同荡起来,手在一边的柱子上使劲一推,秋千狠狠地甩了起来,似乎离心力在作祟,福润开始觉得紧张了。一旁的申英福到是一派轻松,自在地呼喊着,仿佛会飞了一样。
“哥!”
“什么?”
“带我去找她。”
“什么??”荡地太快了,他根本没听到。
“带-我-去-找-她!”申福润吼到。
“啊?!谁?!”
“文-彩-英!!!”
“知-道-了。”
“你相信吗?”
“啊?”
“你相信梦里看到的东西吗?”
“梦都是相反的!!看到不高兴的东西,别放心上。”
“没有!我都不记得了!我还想记得呢!”
“神经!”秋千慢慢停了下来,申英福跳下来,跑到后边去帮福润推秋千,“小心飞出去哦。”
“我不怕了,飞吧!呼~~”幼稚地张开双臂模仿飞机起飞的样子。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即使她已经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