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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叫 申-福-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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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滑板,帅气地跃上台阶,手按快门,拍一个经过的美女。那是她哥-申英福。
至于她嘛,跌跌绊绊地踩着直排轮-或者该叫风火轮,因为它们完全不受控制,“哥!啊!救命啊。”申福润身体前倾,两腿哆嗦,背上驼个画筒好像扛着把一点都不帅气的宝剑一样,两条胳膊好比在表演着自由泳的状态。
哥哥就好像超人一样,远远听到‘救命’两个字就会飞来,稳稳地把她接住。不过他不像超人那么大方,总爱数落她两句,“润儿啊,你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的运动细胞呢。你都学了多久轮滑了,还连‘新手’都不够格当。”看吧。正好两句。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说过要学!!!”才被扶起来没一会儿,又来了,张牙舞爪地崎岖前行,尖叫得,把行人都吓跑了。
“啧啧啧。这就是我们班的女生啊。这素质,在门口挂个男子大学的牌子好了。”张孝元有哪一天不是衣着光鲜地从他家的豪华轿车里下来,看着过道上一副寒酸相的申福润一阵摇头叹息。可惜啊,学校不是他家开的,用张少爷一贯谦虚的口吻说,他老爹只是直接参与管理的学校高层中的非常重要一份子罢了。
“哎呀!”
“啊!!!!”
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申家兄妹的版本是这样滴:无论英‘福’or‘福’润闯的祸(通常是后者),到了最后都会演变成两个人的悲哀(通常比较无辜的那一位会更惨一些)。
这一回,福润是摔得四仰八叉的,叫苦不迭,更惨的是哥哥英福,像谋杀现场画出的人形一样趴在地上,做了福润的人肉垫子,闷哼一下就什么声音都发不了了。
“喀嚓,喀嚓。”同是摄影系的同仁们真是不放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闪电一样地簇做一团,把‘惨案’现场全方位地做了记录,然后一溜烟地集体蒸发了。
“哥~为什么要选那么没人性的专业?!”福润哀鸣着。
“以为......可以......躲开你的。”英福一边脸蹭在地上,艰难地呻吟着。
这不过是平凡的一天,一个固定上档的戏剧性开场罢了。汉城分校三个学院里最中流‘底’柱的美术学院跟最常被遗忘的影视学院的典型,摔倒在路上供高贵的音乐学院学生一笑而过。
“恩,知道了。我已经在学校了。还没。好吧。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恩。是。知道了。知道了。再见。”文彩英精神洋溢地踏上阶梯。
只是从广场通往三个学院的阶梯,也被依次被冠以三个名称,往美术学院的1/3叫“兰亭道”,往音乐学院的中间那1/3叫“堇弦道”,还有最右边那1/3往影视学院的“苍聍道”,三‘道’之间,分别用个象征性的小花坛分隔着,但光看用的这个‘道’字,就知道头头们不安于世,要三分天下之心。敢情是嫌“八道”还不够热闹。
“彩英!”茉年小跑步地过来,还有两个跟彩英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嗨。你们早啊。”
“听说了吗?”崔智妍迫不及待地问。
“听说什么?!”
“Code Red。Code Red。有线报称,由于新任校董个人青睐美术的缘故,所以今年我们学校全力扶植的对象可能会是美术学院。”
“然后呢。”彩英表现得漫不经心。
“然后?你不明白吗?自从学校创立以来,最不争气的就是美术学院,除了几个二三流的什么广告设计专业还能充充门面,就根本没出过一个能称得上画家或者艺术家的人。扶植他们?简直就是费时费力费钱。我担心不仅仅今年我们音乐学院的奖学金会被削减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学院受关注的程度也会明显下降。机会少了,我们怎么办啊?!”崔智妍连珠炮弹一样,深怕讲慢了一秒,一切就立马成真,但她讲的的确有理。
“哦,是吗?”文彩英依然没啥反应。
“哈喽。你究竟听是没听?都Code Red,Code Red了,该拿出一级戒备状态呀。你怎么能还像没事人一样‘哦~’。你是昨晚没睡好吗?文彩英。”崔智妍不懂得“淡定”是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机会平等嘛。再说了,这些东西我们着急也没用啊。要是真的敲定了,再抱怨也不迟嘛。”
“哦,你这人真是,太被动了。到时候还来得及吗?!我说我们该联名上书给院长,怎么说,最给学校争脸的就是我们学院啊!”
女生们就是这样,被一点声响打动了,就扑作一团,文彩英无奈地被包围着往前走,目光划过两具“类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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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新来的老师。”张孝元得意洋洋地播报着独家消息,“近十年里韩国最出色的青年画家-闵。道。泓。”
“哇!你确定吗?!不是说要去欧洲的吗?怎么会来这里教书?”
“是啊。孝元,你敢肯定?哪儿来的消息啊?”
“嘁。还能有谁,我爸说的!”张孝元得意洋洋地挑着眉毛,“你们难道不知道,闵道泓以前可是我爸的学生呢。要不是这样,谁能请得了他呀。”
“哇哦~”人群里一片惊叹。
张孝元说得更加眉飞色舞了,“我爸还说了,凭着闵道泓在国内乃至国际画坛的声望,只要能得到他的推荐,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
“喔~~那他的课我一定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了!”胖子握拳立志。
“那是一定的。不过,”张孝元眉头紧锁,引得周围的人都紧张不已,连连追问,“不过,我爸又说了,闵道泓这个家伙脾气特别古怪。难伺候的很!!”
“那,那是什么意思啊,我们该怎么办?”
一脸倒霉相的申福润恰好走进了教室,一身灰,也不知道掸掸干净。
张孝元哼着鼻子,提高嗓门,说道:“我想有某些人在,也论不到咱们担什么心了。总之,要是得罪了闵道泓,那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张大少爷诅咒一样的话语,福润早已不会放在心上了,反正有他没他自己都会遇上乌云盖顶的时候。窝到最角落里的画架后面,揉着刚刚摔出的瘀青,大大的彩色手绘T恤,外边罩件灰色卫衣,袖子卷起,毛边的牛仔裤,蓝底白点的海盗头巾,外边再倒戴上一顶黑白条纹的棒球帽,除了头发还是走传统路线的长发(不过这一点特质,窝在学美术的人群里反而更是雌雄莫辨了)个子比班里的其他人矮一头之外,还真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太阳刚的地方。福润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只是真-的-真-的-没-时-间-啊!!!每天即使不用对着画架的时候,也都是在忙着清理身上,衣服鞋子上留下的油彩。哪还有心去穿那些薄得好像随时会飞起来的洋装啊,今天是一个颜色的,明天还指不定成什么颜色了呢。况且,她在书上看到过,一个人的画作往往比那个人的外表更能够真实传达其内心。
她开始摊出一样样画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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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停车场]
芳龄三十又三的闵道泓,带着明星般的光环,帅气又轻快地赶往教室。没过衣领的头发,白衬衫黑色修身西装的经典搭配,右手带着银色腕表,一面应对着源源不绝的女学生们投来倾慕的眼光,或者是男生崇拜的目光(当然相反的情况也是有可能滴),一面讲着电话:“是啊,是啊,第一堂课就要迟到了。幸好我这回是做老师来着。对了,下了课我送你回去?哦,那好吧。到时候再说。好了,挂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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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学院1幢3楼2号画室里]
学生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无所事事的,打算再没有老师出现就打地铺睡过去了。
申福润也闷得打起了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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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学院1幢1楼 走廊]
闵道泓焦急地张望着各个教室门口的标示,脚步匆匆,差点和低头看着乐谱地文彩英迎面撞上。两个人都不由惊住了。
“2号画室在哪里?!”
“这里是音乐学院,美术学院是大门进来的最左边。”
“哦。知道了。”
一阵狂奔,划过了走廊上[请勿奔跑!]的提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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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学院1幢3楼2号画室里]
一阵皮鞋敲打走廊的声音。
“为什么来学画?!”一个黑色身影一阵风跃上了讲台,没有脸红,没有理亏,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台下那帮因感到意外而呈现痴呆状的学生。“怎么?我又走错地方了?!”闵道弘作势要出去再瞧个明白,“动物园都有地图,你们学校怎么就不知道弄一个呢。大清早让我白跑那么多路!”
“老,老师,大门口有地图啊。”不知是谁弱弱地讲道。
“哦,是吗?我直接去了停车场,再过来,那里可没有。好了,闲话不扯了。我的问题有人会回答吗?”
众人低头,沉默。
“你!”闵道泓随手点了最前面的一个男生。
“啊?!”男生缩着脖子站起来,傻笑,一副痴呆相。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画就坐在这里了?!”闵道泓提高声音。
男生更紧张了,“因,因为......”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读书读不好。”男生满脸通红。
其他人发出一阵爆笑。
闵道泓只是拍手,然后示意男生坐下,指示全体一起鼓掌,“为什么要笑呢?他说得难道不对吗?‘我儿子是科学家,当了医生,当了律师,你家孩子呢?’‘哦,我家孩子是艺术家 !’”闵道泓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两位师奶的对话,“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啊。要是读书成绩很好,你爸妈能答应让你们考艺术学院来吗?!答得很好!还有别的原因吗?”
众人再度低头,沉默。只有张孝元手高高举起。
“就你吧。”闵道泓点了他。
“因为美术是一个国家文化发展程度的象征,浓缩着一个国家的真善美。我学画是为了成为韩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我要把我们国家的艺术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要把我们的名字展现给全世界,让他们永远记得我们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张孝元站起来,字正腔圆地发表了这番慷慨激昂的简短演说,使得画室里的同胞们全体肃然起敬。他自信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看着闵道泓。
闵道泓点点头。“很好。很好。有抱负。坐下吧。”
全体一同鼓掌。
“想成为伟大的画家是吧。那你们再回答我,何谓‘作画’?”闵道泓在人堆里左右摇摆。看着底下的学生或又陷入了装死状态,或开始交头接耳,又或者疯狂地翻书。
“你。”他点了小胖。
小胖犹豫着站起来,“‘作画’就是......‘作画’就是......”小胖眼睛忙向周围求助,“就是把眼睛看到的东西搬到纸上。”小胖不确定地笑笑。
“把眼睛看到的东西搬到纸上?”闵道泓重复一遍,像在思索,忽又拍掌道:“那不就是一部照相机加台打印机吗?哈哈哈。”他大笑着捏捏小胖的手臂,“让你爸妈直接去商场里买不就行了,哪里需要烧那么多学费呀。以后省着点吃,省着点吃,快坐下。还有谁?你。”他揪起另一边的学生。
“‘作画’就是......利用纸,画笔,颜料......”学生掰着手指。
“那水墨画呢?”闵道泓问。
“......水,墨汁......”
“铅笔画呢?”
“......铅笔......”
“蛋彩呢?”
学生被问到窘迫得快要哭了。闵道泓赶紧让他坐下。
“还有人愿意答吗?”
张孝元环顾四周以后,又高高地把手举起来。
闵道泓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叫了他。
“作画,是在二维平面之上,利用人类可得的各种材料的特质,选择最合适的绘制手法,最大限度地临摹出大自然所包含的一切的高等艺术。”张孝元标准的露齿笑,灿烂得不得了。
-这小子笑得真叫人讨厌。闵道泓心中默念着。
“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教啊。”但嘴巴只能那么说。
张孝元没听出言外之意,自豪地说:“因为我父亲正是学校......”
闵道泓很不客气地伸手制止他,“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爸是谁了。没必要嚷嚷。”
张孝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了。还有不一样的答案吗?”闵道泓退回讲台上,环顾一圈,“第一节课也差不多了,”他看看手表,再看台下,“喂,后面那个小个子! 你。就看得到帽子的家伙。”
一众人扭头往后看。一重接一重再一重,不就是申福润吗?!
福润从画板后面露出脑袋,疑惑地看着四周,又看看讲台。
“对。你!说说,什么是‘作画’呀?”
“所谓‘作画’就是......”福润咕哝着。
“大声点!!男人大丈夫的,不要嗡嗡嗡嗡到跟个蚊子一样。”
哄堂大笑。
闵道泓困惑不解。
福润在画板后面举着手。
“怎么了?”闵道泓问。
“我是女生。”福润委屈地从画板后面走出来。
闵道泓也愣了片刻。接着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啊,看不出来,我是说你在那后面啊。好好好,我道歉,请这位女生回答吧。”
福润提高了嗓子:“画画就是,用有限的笔墨,去传达画者的心思。”
“那给你把枪指着人家脑袋是不是更快一点?!”闵道泓不屑道。
“不是的!因为,看到原本陌生的物.事.人却勾起了心里的记忆,不能忘记的,然后看懂了眼前的一切所要诉说的故事。因为,是自己也曾感受过的。是思念!”福润激动地说。
“思念?”闵道泓重复道。
“也许是只有思念,因为也许再也看不到了。都是稍纵即逝的啊,眼前所看到的看过的一切。”
“都是稍纵即逝的?”闵道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许久,“恩。”他点头,“年轻人也太悲观了啊?!”他感叹到,却是带着笑容的,“那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申-福-润!”特意分开了念。
“不是申-润-福?”闵道泓睁大了眼睛,“哈哈,倒过来就一样了啊”。
“本来是的......”福润支支吾吾地,“因为我爸他......”
闵道泓也不顾福润要说什么,赶在铃声响起前说道:“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润福了。丫头。哈哈哈,感觉好像跟古代名人对话一样呐。好。啊哈哈。”
“啊?不好!因为......”
铃声盖过了福润要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