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色乐章>》麦克辰

18、2014

　　“你究竟是什么物质所造，
　　使千万个陌生的影子都追随着你？
　　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影子，
　　而你一个人却能幻化出千个万个。
　　－威廉.莎士比亚 《十四行诗》诗篇第53

　　［2014年。意大利。罗马。］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很别致，就像下午4点32分渐变色的阳光划入咖啡馆落地窗的角度。

　　采访开始了，她双手合十，显得有些局促，一点也不像是蜚声世界的青年艺术家。
　　“申小姐，您能接受访问，我们不胜荣幸。”
　　“要你们跑那么远，是我该不好意思才是。”
　　“您太客气了，是托您和社长的福才能第一次看到竞技场的，还兴奋着呢。”
　　“是吗？还是谢谢你们社长吧。真是个让人很难拒绝的人。”
　　“听说您和社长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是啊，认识很多年，可该不该用‘朋友’这两个字您还是请示他的意见吧。”
　　“哈哈，但就艺术而言，他是坚定地认可您的。就好像近年国内涌现的对于您创作的支持者。”
　　她腼腆地笑了，拨了拨头发。
　　“有评论家称您把以往被人们束之高阁的艺术变成了一种流行，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
　　“恩......我只能说，很感谢他们愿意给我的作品被看到的机会。”
　　“恕我冒犯，您觉得这是一种明星效应吗？”
　　“恩？”
　　“因为您本身就是一位很有气质很美丽的女性，是不是也是因为如此，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像崇拜歌手，演员一样地崇拜您？！您是艺术界的偶像。”
　　“听您这么说让我有些为难呢？！因为要见人才把自己收拾干净点的，以前的我是站在别人眼前也不会被注意到的。”
　　“哦，看着眼前的您，我不太能相信呢。”
　　“是真的。但那时候我也没觉得太困扰，因为画画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面对着画板，我可照不见自己的样子。”她说笑的时候，还带着些害羞，“我想您说有一些青年人会留意到我的作品，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
　　“您的意思是？”
　　“我的画，没有任何伟大的主题，不在歌颂什么也没有抨击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心情涂鸦在纸上，也许因为这样，才更容易被接受。”
　　“恩。其实很多人一听‘艺术’两个字，不管是‘艺术品’‘艺术展’还是什么别的，就会觉得那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很自然的把自己隔在了门外。”
　　“艺术是没有疆界的。没有人与人的差别。它不是否定别人，不是拒绝，不是把人推出一个圈子，一个世界。我觉得谁都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当我们一无所有，艺术接纳了我们，所以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拒绝别人呢？每个人的理解，每个人的感悟都是独特的，一些人看到我所没有看到的，也许某些人看不到我所看到的，但并不能因为我们的看法不同就觉得对方错了。我觉得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它不像世界上的某些事物需要很绝对的态度去分门别类，去追根究底，去......去分清是非黑白，去争辩，一直争到证明自己才是唯一对的。它只是它，存在着，却又像是不存在的。”谈到艺术，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就立刻变做了凡尔赛的夜空，释放着一种力量，神秘，深邃，让人向往。她是含蓄的，没有在尝试说服着任何人，可是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会对她深信不疑。
　　“‘画’即是思念。由无形到具体切实的存在，对人而言或许是抽象的，对画者却又是无比真实的。”
　　她先是有些诧异，紧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点头一边搅拌着咖啡，“是啊。你说得很对。”
　　“申小姐刚刚很惊讶地看着我呢，是没想到我也会那么说吧？”
　　她托着脸颊，故意回避着。
　　“是您原创的话吧。被我引用了。”
　　“不能那么说，我想刚刚学韩语的人也发现了吧。”
　　“那您近期的画作也传达着思念，您的Fans都很关注呢，有很多的揣测，好像在破解达芬奇密码似的。”
　　“您太夸张了吧。”
　　“不知道吗？都有人打算出书，拍电影了呢？”
　　“Dan.Brown吗？”
　　“是Dan.Blue。”
　　“啊？”
　　“惭愧啊，因为面对的是画家，所以换了个颜色，开玩笑呢。”
　　“哦~”后知后觉的样子，就像个邻家女孩一样，很可爱，也很文静。
　　“是个具体的人喽？！ 您在思念的对象。”
　　“哦。”也许是突然辄回来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开始沉入那杯还没喝过一口的黑咖啡。
　　“是谁呢？”
　　她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搅拌那杯黑咖啡。
　　“可以告诉我们吗？还是您认为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托着下巴，目光开始转向落地窗外，还带着文艺复兴气息的古旧街道，错落的木招牌，“我第一次画她，她就坐在像是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面前有个笔记本，视线正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
　　“您是说‘她’就是那个人吗？一个女人？”
　　她不答，只是笑着继续讲下去，“那只是老师布置的任务，只是把她装进画纸而已。”她深呼吸，“可我想认识她，真的认识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我能确定地跟自己说，在她身上有种我一直在寻找的一种东西，一种，一种了解。”
　　“是灵感吗？找到了您的缪斯？”
　　“恩～是啊。但，不止如此。她让我看到了一个世界。”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滑向远方，“好像冰晶一样的外衣，乍看之下，只觉得是冰凉的，扎手的，可是，只要你伸出手，只要靠近一点，就好像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包裹了，淡淡地，牵引着我，看进那个人的眼睛。整个世界就在她的眼睛里。也许那并不是谁都能看得明白的世界，也许，只是我......”她缓缓地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稍候，又礼貌性地抬头，微笑了一下。
　　“是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人吧，那个人对于您而言？！”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词了。看着她眼底的思念，是那么美丽，似乎在这时候，作为旁观者有任何揣测，都变得好残忍。
　　“恩。”她默默地点头，阳光幻化作了更为温暖的色彩，“即使是现在，依然有那种感觉，也许我一回头，也许我一转身，也许......就在某条陌生的街，她就在那里，和从前一样，总是被命运莫名其妙地拉得很近，看着她的眼睛，能察觉到那么一丁点的惊讶可是又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笑一下......我永远都看不透，我永远都猜不透。”她开始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指环，那上面似乎刻着一句话，深浅不一，远远的，看不清楚，”你有后悔过吗？”她淡淡地问。
　　“恩？！”
　　“后悔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做过的一些事。”
　　“我想每个人多少会有一些吧。”
　　“也是......”她又笑了，就是所有人所认识的申福润，“总以为自己明白，却还是浪费时间......忘记了，有些人，上帝只给了该以秒计算的缘分，再抗拒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或许，再没有明天......我们都曾是那样的傻瓜吧。”她的目光似在落地窗上找寻着什么，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终于湿润的眼眶，却不会让眼泪掉下来，她的嘴角令人迷惑地上扬着，牵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