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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达.芬奇的震撼教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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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奧納多.達芬奇有一副眾所周知的關於人體比例的作品-《維特魯威人》。可事實上,從骨骼到內臟,從肌肉肌腱到腦截面,達芬奇一生繪制過數百幅關於人體解剖學的畫作。他甚至是第一個畫出子宮中胎兒的人。”閔道泓背著手在解剖室門外做著教學,真是讓人聽著別有一番“風味”,“藝術和科學本來就不矛盾。你們看過石膏像,看過人類顱骨的剖面圖,但是,從東方到西方,世界上有多少人真跟那剖面圖長得一模一樣?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在醫學院裡頭,旁邊這扇門,我想換了平時你們也不可能有機會進去。我今天,就想讓你們徹底的認識一下 [人],體會一下,當年達芬奇做過的事。”閔道泓的手一搭上門把手,學生裡就有人呼吸變得孱弱了,“把口罩戴上。”他囑咐到,“對了,要是哪幾個心理承受力不夠的,大可以去他們一年級的大課堂裡坐著,知道一下正常人體究竟有多少根骨頭總是好的。”
學生們你看我,我看你的,就算真怕得要命,也不敢承認。
“沒人走嗎?很好。”閔道泓推開門,溫度好像一下就降到了冰點。
申福潤沉沉地呼吸,聽得見自己的心跳,穩穩的,比平時快了,卻不足以讓她覺得手足無措。
閔道泓打了個響指,“眼睛都看我這兒,別註意四周的東西。”他的目光和申福潤交匯了一下,似乎微笑了,不過隔著口罩 後者啥也沒看到。
閔道泓換上了白袍,把解剖台上的白布一掀,對面的人群集體後退了一步,撇過臉,閉上眼睛。
“不能適應的,沒關係。這就是人。這就是生命。這就是你們不只一次放到畫紙上的人。”
申福潤感覺自己的眼眶裡有淚光,很艱難地才把視線轉到了那具遺體上。“他,他是怎麼......怎麼死的?”
“突發心臟病。”
“他才,他才那麼年輕......”申福潤還是遲疑著不敢仔細看死者的面部。
“和你們差不多大吧。”閔道泓轉身走到後面的櫃子裡取了些東西,“就像你說的,生命也是稍瞬即逝的,一面之緣,然後,也許再看不到了。”
氣氛變得很沉重。
“我要你們尊重他,不是可憐,也不要只把他當作自己學習的工具。他才是你們這堂課的老師。”閔道泓走到申福潤跟前,把一隻小酒杯遞到她手裡,倒上燒酒,“讓你們真正看清楚一個人,也包括人的脆弱,你們沒理由感到害怕,即使有,那恐懼也是自私的,不是因為在你們面前躺著他怎麼樣,而是你們畏懼死亡。有誰的離去不讓人覺得突然呢?可誰都不希望這樣的離別與自己有關。但人生就是這樣。好了,開始吧。”他輕輕拍了拍福潤的肩膀。
申福潤鼓起勇氣走上前,拉下口罩,仰頭就把那杯酒干了,然後掩住嘴巴,感覺身體重新回復了溫度,長舒一口氣。
“我那是讓你敬他的。”閔道泓不急不緩地說。
“啊?”申福潤的眉毛很誇張的跳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該曏躺著那位“老師”,還是該曏站著的閔道泓道歉,左拜拜,右拜拜。
“哎呀。你啊,真是破壞氣氛的高手。”閔道泓又打一下申福潤的腦門,余下的人隨之笑了起來,霎時感覺放鬆了些。“好了,見怪莫怪,見怪莫怪啊。”閔道泓把酒倒進池子的下水口,然後左手在胸前划了個十字,閉上眼睛默念了幾句禱告語。
“把手給我。”閔道泓對她說。
申福潤帶上乳膠手套,隨著閔道泓的牽引,指尖慢慢感覺到了遺體的面頰,儘管她想用力掙開,卻沒有了那樣的力量。感覺好像是輕壓著一坯黏土,她的手一用力就會陷下去,額頭,眼窩,鼻梁,嘴,下巴......當閔道泓的手牽著她感覺著死者的鎖骨,胸腔......沒有心臟在跳動,寂靜的。
福潤突然失控地抽出手,哽咽著,也不看閔道泓,“我不想......不想。”
“不要緊。”閔道泓寬容地說。
“我可以出去了嗎?”福潤轉開了眼珠,看著別處。
“可以。”
申福潤快步地走到外面,走過幽深的長廊,終於又回到陽光下,她摘了手套,還來不及拉下口罩,就哭了出來,蹲在地上,頭埋在手臂上,哭出了聲音。
她想起了過世的爺爺,也想到了小時候在鄉下養過的小兔子......
手上怎麼都有種黏黏的感覺,剛才在那個房間裡,她的手像是摸到了自己記憶深處那些看得清和看不清的黑影。像漩渦一樣,在她的腦海裡把現在卷入了遙遠的遙遠的過去,她已經不記得了的那些過去。
她好害怕。也好傷心。她只想哭。只想哭。
不知道在那裡蹲了多久,哭了多久。
閔道泓的大手忽然又落到了她瘦弱的肩頭。“好了。該回去了。”
申福潤掙扎地抬頭看著閔道泓,扁著嘴巴,搖搖頭。
“你要留在這裡嗎?我們可都要回去了。是回學校去啊。”閔道泓的聲音變得有些溫柔,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緊。我們等你。”
“不用了。”申福潤倔強地站起來,撒掉眼淚,“走吧。”
“丫頭,你剛才做的很好。”閔道泓淡淡地誇了她一句。
回去的車上。每個人都沉靜了不少。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即便是張孝元也一樣。大家都感覺心裡沉沉的,好像一下子被塞進了太多的東西。
閔道泓在前面拍掌,要大家看過去,“我知道現在你們的心情都很複雜,我只想告訴你們,我之所以要帶你們來這裡,而不是在教室裡讓你們摸彼此的臉感覺一下,就因為,我不希望這一堂課被你們當作是兒戲。我很高興,你們做的,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得多。所以,不管你們感悟到了甚麼,學到了多少,這都是你們今天的成就。要用心記一輩子。當然了,我可不希望你們中的哪個會因為今天的經歷而瘋掉。就這樣。好好休息吧。”
二十多個人聚集在餐廳裡,大一點的空間才不會激發了他們的幽閉恐懼,一個個松垮垮地撐在桌上。
“你們說,那老頭到底是不是有精神問題呢?真是從來沒見識過去解剖室裡上美術課的......”七號臉色陰鬱的,帶著恐怖電影裡的詭異笑容。
“喂!你干嘛非提起那裡不可啊。”張孝元懊惱地拍了桌子,他面前擺著盤極漂亮的食物,可他硬是沒下過一筷子。
“怎麼?少爺你連接受事實的能力都沒有了?”樸勝美譏諷到,“真是好笑。”
“我還沒吃飯呢!”(陪Angela逛商場給逛的,就得閑吞了三杯濃縮咖啡)血糖過低的張孝元,極度易怒。
“不然怕是會吐出來吧。”樸盛美像是愛上了張少爺那稀有血型的蚊子-就叮你,就叮你。後者真巴不得能有足夠大的巴掌,一掌拍扁她。
“受不了了,他分明要整~死~我~”小胖半帶哭腔地,一開口就無力地撲倒在桌上,連帶張孝元那桌都跳了起來。
“不曉得你是怎麼來的,總比不知道自己怎麼去的好。”七號點一隻烟,沒吸一口就被快手的廚房大嬸揪走-滅了。
“我看最稀奇的還不是這事本身,更稀奇的是-這位同學,你不是不來了嗎?怎麼,能找到那兒去?”樸勝美酷酷地一腳踩在椅子上,審問著出發時唯一缺席,後來卻神奇地闖進瞭解剖室的那個男生。
後者則更酷的,理都不理她,管自己靠在桌上閉目養神。
“你怎麼還是悶悶不樂的?跟條苦瓜似的。”閔道泓看申福潤也不跟同學們坐在一起,“怎麼?剛才哭了,怕人笑話?”
申福潤不否認也不承認,“老師,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畫畫?”
“你怎麼這麼問?又不是當宇航員,有甚麼合適不合適的?”
“不然,為甚麼就我控制不了自己,哭了出來?”
“每個人的錶現方式不同。再說,你也只看到了你自己的反應而已。你才沒那麼特別呢,別老想著把自己孤立起來。你看看其他人,你能說他們就沒有你的感受嗎?”
“可是......”
“別改變你原本的態度。畫畫就只是畫畫而已。跟別的甚麼都無關。”
“不是的。和很多東西有關!”
“好,你認為是怎樣的就是怎樣的。行了嗎?能想開一點了嗎?”
“恩。”申福潤遲疑地回答到。
“真是的!要人費心的孩子。”閔道泓說著離開了,才走兩步又無奈地回頭,嘆了口氣,“你可別說是我告的秘啊。給!”閔道泓神神秘秘把一張小紙條塞到申福潤手裡,弄得好像黑幫接頭似的。
“甚麼啊?”
“早先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了這個班的嗎?這就是答案。也能讓你好好考慮一下,你到底該不該繼續畫下去。”
申福潤展開了字條,上面的字體很漂亮:
“繪畫者的世界是怎樣呢?我無從知曉。
但我知道,她,有著一雙最透徹的,最美麗的眼睛。
因為只有這樣的眼睛,才會讓人看到光,希望,還有那些細如塵埃的溫柔。
她是一個好特別的孩子。特別的,無法復制的。太過美好了。
以至於我甚至無法承認畫中的人就是我自己。
。。。。。。。
老師,我想,她正是您在尋找的那個學生。
我不是預言家,可是,我知道,她是那個註定要畫畫的人。”
紙上的那個“她”真的是在說自己嗎?申福潤有些不敢相信了。看著角落裡的署名,只寫了一個 [文]字。
文彩英?!
申福潤想著早前見著她時候,對方一路回避的樣子,有些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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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彩英的獨白。]
是啊 。即使很不情願,我還是得承認。
也許,她比我更深刻地看到了我?其中的美,皆是她那雙纖細的手所賦予的。
悲傷或快樂,有了另一重薄如蟬翼的明朗解答。
她讓我畏懼。那是好的。因為,從沒有人能讓我如此畏懼。畏懼她會找到另一個我不願承認的自己。也許某天,她還會讓我不得不承認。
可現在的我,只有逃避,在我無能為力之前,在我的謊言灰飛烟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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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的話又好像是她那樣的人才寫得出來的吧。
“嘻嘻。”福潤托著下巴,一下子就覺得好快樂了。“所以,她還真是讓人猜不透啊。都那麼討厭我的,竟然還願意幫我。嘻嘻~還不好意思讓我知道呢?就怕破壞她酷酷的形象哦。”
===(麥提示語:以下內容,似番外也不是番外,但可以當是番外,若是番外,取名為《終極遙控》......我白。我飛。哇哇~~~)===
接下來的好幾天,申福潤都把這張紙條當平安符一樣地壓在枕頭底下,神神秘秘,又有些瘋瘋癲癲的樣子(後者純屬當事人老媽的描述),害老媽老以為那是她們家女兒這輩子第一次收到了某個善心四眼男遞來的愛的小紙條,還好幾次,趁福潤上學的時候,把她的房間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包括地毯地下也沒放過)都抄了N遍,可就是沒找著。於是乎,老媽更認定了自己猜測得□□不離十,心情太過激動之下,好歹是個知識分子老媽,甚至還在家裡燒香還願起來。但因為不知道要謝謝天上的哪位神仙,於是就盲拜了,只要是路過的牛鬼蛇神都甭客氣。
這大概也是為甚麼再接下來的一個三四天,福潤忽然就夜夜都夢見了這日在解剖室裡的大哥哥笑著曏她走來。然後在驚醒後的一身大汗裡感嘆:“啊。某人寫的這紙條還是不能拿來當護身符用。跟她的人一樣,好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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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文彩英真是頭疼得想睡都睡不安寧,一旁的鬧鐘還在滴答滴答地響,“啊~”腦袋裡怎麼突然就轉出了那麼多事情,一翻身趴在床上,拿枕頭蓋著腦袋讓自己安靜下來,“明天又要去找工作,還要去找院長。見鬼。討厭的感冒。討-厭-啊!!!”(“啊~”到最後聲音都變了。真的很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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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申福潤一閉上眼睛,怎麼又是“見鬼”的惡夢,“喔。我做錯甚麼了?你憑啥不讓我睡啊?!”福潤好像驢打滾似地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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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見鬼。見鬼。見鬼。我要睡了,別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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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申福潤打了個噴嚏,打開了一旁的電燈,摸著額頭,“還真是見鬼了。”‘啪’一下就倒進被窩裡,“誰傳染給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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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哲秀家]
“您好,您現在收看的是XYX《深夜新聞》,我是主播OOO。首先,來看一下今日要點第一條:
季節性流感大爆發,健康上路,您准備好了嗎?......”
“你怎麼還不睡?”池哲秀好像在管小學生一樣。
“明天我又不需要去跑通告。”皓勛賴在沙發上,不停地按著遙控器。
“我明早就送你去學校。”
“甚麼?!”
“難道你想就這麼混著等人來請你復出?”
“不是。”
“就算是在學校裡,你的一舉一動也要聽從公司的安排。具體的,明天在路上我告訴你。現在快去睡。我不想那些老師對你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