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衣秀夜行

14、索居

　　见惯了开玩笑的假哭，这真哭起来倒真有些不适应。
　　慕谨之不太会安慰人，稍微有些僵硬的将手搭在了屠苏的肩上拍了拍，道：“不会不要你的，不会的，你不要多想。”
　　来回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好似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也无法理解屠苏此时的心情，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陪着。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对其他人的刻骨铭心感同身受。

　　天色渐暗，百里屠苏也哭累了，抽抽噎噎道：“谨哥哥，我现在不想住在这儿了，你陪我走好吗？我要离家出走！爹爹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
　　一脸的委屈让人格外心疼，慕谨之暗暗叹了口气，“好。”
　　可是这么晚了，又能去哪里呢？回山上慕谨之是决计不愿意的，况且人烟稀少的地方更不利于屠苏情绪恢复，可是如果不回去，他还能去哪？沐风……自己还带着个小朋友过去，会很麻烦吧？李长信还是算了吧，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住东宫。除此之外又不认识其他人，还是去叨扰一下李沐风吧。
　　百里屠苏收拾了些衣物，大有要出门常住的架势，拽着他就出了门，慕谨之好说歹说才勉强去跟百里爷爷通个气。
　　百里英带着些皱纹的脸显得格外沧桑，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那屠苏就先拜托小谨了。”也不阻拦。
　　“百里爷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慕谨之带着屠苏往李沐风的老宅而去，百里屠苏逐渐发觉了不对：“谨哥哥，这不是回山的路啊。”声音有些沙哑，哭的。
　　“谁说我们要回山？”慕谨之有些不自然。
　　百里屠苏微微瞪大了双眼：“你这是要留宿别人家里？谁？”脑子转了片刻，“那个李沐风？”
　　慕谨之“咳咳”了两声，突然觉得这孩子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就是他，咱们去蹭吃蹭喝，还蹭床位。”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引以为傲。
　　“喔。”屠苏明显心情还很低落，也不愿意接话，默默地跟在后面走着。

　　李沐风见人来时不免诧异，“下午不是有事情处理急着走了吗？事情处理完了？”
　　慕谨之拉了拉百里屠苏的衣袖，“喏，这不就是事情吗？”
　　李沐风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注意到了百里屠苏的表情不对，眼眶还有些发红，便又恢复了神情：“先进内堂来说。”言罢边走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住下吧？”
　　也难怪李沐风如此，自二人相识后，慕谨之便从来都是早上来晚上回，即便家再远，也从来不提留宿，总叫李沐风觉得是在防备什么。
　　“可不就是来打家劫舍的，免费的客房，给住吗？”慕谨之指了指百里屠苏的背上。
　　李沐风这才注意到百里屠苏身上的包袱，不禁有些欣喜，“自然可以，想住多久住多久，还包一日三餐，如何？”暖洋洋的微笑洋溢在华灯初上的宅子里，平添了几分人气儿。
　　很快收拾出了二人的客房，百里屠苏却抱着慕谨之的胳膊不愿松手，“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谨哥哥陪我一会吧。”
　　慕谨之依言坐在了床边，也不说话，就在那安静的待着，直到屠苏的呼吸渐沉，才抽出了胳膊，将抓着胳膊的手放进了被子，静悄悄地出了门。

　　一出门，李沐风竟然等在了外面。
　　待走得远了，慕谨之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又觉得自己一个客人问主人这句话有些不合适，又补了一句，“还不睡？”
　　李沐风轻声道：“嗯，等你，百里屠苏是怎么了？”
　　慕谨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
　　李沐风听完陷入了沉默，眼神也有些飘忽，慕谨之觉得他周身笼罩着一股哀伤，还有一些疑惑与愤慨，不过这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沐风？”
　　李沐风回过神来：“哦，那就在我这住下吧，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宅子里的侍卫提，跟我说也行。”
　　既然对方什么也没说，自己也不好追问，“好，那早些休息吧。”
　　“嗯，晚安。”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回房休息了。

　　次日晨起，倒是只有百里屠苏一人好眠，李沐风与慕谨之早早地出了各自的卧房，见百里屠苏还没醒，慕谨之想要叫醒他，李沐风阻拦道：“让他多睡会吧，醒来了也该心情不好了，还不如多睡会呢。”
　　慕谨之想了想，“也是，我要出去买点东西，昨日出来的匆忙，有些东西没有备着，正好也想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铺面，一起吗？”
　　“好，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对于慕谨之的邀请，李沐风倒是来者不拒。
　　二人用了早膳，便一同出了门。

　　正在街上走着，前面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停在了慕谨之身侧，微微行了一礼：“公子？”
　　慕谨之辨认了一下，“你是…玉华？”
　　“是。好巧，公子这是要去干什么？”
　　慕谨之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沐风，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嗯，打算添置些小物件。”想了想又道，“我叫……谨之，别叫公子了。”到底还是隐去了慕姓，免得麻烦。
　　玉华多了分笑意，初遇时的尴尬已经淡忘了，倒是还记得眼前人的局促模样，“谨之公子，有空可以来坐坐，喝杯茶。”
　　慕谨之点了点头：“好，有空定去。”
　　“我先回去了，今日出门来采办些东西，不好久留，谨之公子再会。”
　　“再会。”
　　李沐风在旁边不免有些别扭，待人离去，“这位是？”看这模样，真是生得不错。
　　慕谨之眉毛有些拧到一起，没想到能被李沐风遇到自己尴尬事的知情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总不能说，一不小心误入小倌馆包下来的小馆给自己普及知识的吧……
　　慕谨之咳嗽了两声给自己壮胆，装作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理直气壮地道：“哦，是我在小倌馆认识的。”
　　这话交代的简略，倒足以叫人遐想了——小倌馆认识的，还能怎么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