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歌》SciKiller

9、练武堂

　　已到初夏，湛蓝的天空下朱甍碧瓦，雕梁画栋，威严而肃穆。朱红的宫墙内藏了天底下的奇珍异宝，广罗了倾国美人。可是即便是宫里的一棵树，也极少有越过这高高的宫墙，只能略微地探出一点树尖儿来，瞧一瞧外边的世界。
　　皇宫西北角十间低矮的房屋围成了练武堂，专用于皇室子弟习武。室内存着些刀枪器械，院子里布置了些练功木桩、木人和靶子，中间一方擂台。
　　擂台上两个矫健的身影交缠在一起。李经烜左拳击白长照的左肩，被他躲过，趁势拉住右臂，右腿横扫下盘，轻易将他摁到在地。
　　“太子殿下和白少爷练得都到位了，只需再熟练便可了。”擂台边站着今日教授他们拳术的吕三枝。他天生缺陷，左手只生得三指，被人唤作吕三指。可他偏偏在手上下功夫，习得了多家拳术，融会贯通。成名后，被荐入宫中教太子拳术，改名为吕三枝。
　　两人谢过吕三枝。

　　“你今天连输了十几局了。”李经烜接过钱眼儿递过来的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说。
　　白长照猛喝了一碗茶水，坐下了：“先歇会儿。”
　　他前几天就不太对头，拿着一卷书神游，半天没翻过一页，被少师卜子品训了一顿。
　　作为他的表哥，有责任也有义务开导他：“长照啊，有心事？”
　　白长照一只手拿着空空的茶碗，架在在椅子的扶手处，看着残余的水顺着碗沿滴落，一言不发。
　　瞧这一副落寞的样子。得不到回应，那就接着问：“咱兄弟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长照已经一个多月没见杨烟袅。刚开始还觉得世界清净了，毕竟在宫中学了一天，回去还得陪着她闹，实在是累得慌。可是日子久了吧，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回家路过杨府门口的时候，不见杨烟袅冲出来，拉他去西市玩儿。深夜里，在灯烛下读书时，偶然听见窗户响动，以为她在敲窗，正打算打开窗户，却听见娘提醒他早点休息。
　　李经烜仰头看向远处的天空，说：“光在这练武堂练没意思，过几天我打算去千骑冈狩猎。”
　　千骑冈？爷，您真是想尽办法往宫外跑呢！上次住在定国公府，幸得没被皇后娘娘责备。这才多久，又出去？不折腾点儿事出来，不罢休，是吧？钱眼儿腹诽。
　　京城的西郊有一条巨大的山脉兴岭，是京城天然的屏障。史上几次异族入侵，均被挡在了兴岭之外。围了兴岭较外边的几座小山坡作为皇家猎场，称为千骑冈。过了千骑冈再往里，便是深山老林，无人涉足。
　　“要不要把杨烟袅叫上？她应该会喜欢。四月二十五吧，那日应该得闲。”李经烜还能猜不表弟的心思——他一天到晚的，也就读书、练功、杨烟袅三件事。

　　他是在定安河边第一次见到杨烟袅。不过，他早就从表弟处知道了这个名字。
　　不动笔墨不读书。白长照看过的书上写着不少批注。有几次，李经烜拿他看过的书来看，多次看到小小的杨烟袅三个字。次数多的都让他怀疑，这是不是一位他不认识的名士。为此，他甚至去讨教了卜少师。可是，卜少师亦是不知这是谁。于是，他便把这名字记在了心里。
　　宫中的画师教他们画御花园中的杏树时，白长照的画上还多了个坐在树枝上的双髻姑娘，一片粉色的花海中一抹浅绿色的身影，像极了小仙女。李经烜凑过去看时，尚未画上五官，他八卦地问道：“你画是谁？御花园里的杏树上可没姑娘。”
　　白长照将画卷一折，说：“与你何干。”殊不知他的耳廓已经通红。
　　所以，第一眼见到杨烟袅，他便认出来了。

　　“哎？”李经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带姑娘去狩猎呢！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中的大臣认为本太子看上了杨家小姐？”说完戏谑地看着表弟。
　　皇帝就这一个儿子，朝臣们没有别的支持对象，因此，他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安如磐石。如此一来，盯着他这块肥肉的人可就不少了。
　　淑妃娘娘的父亲是太原牧，去年九月来京述职，顺带捎上了自己的孙女，到后宫看望女儿，好巧不巧地路过毓庆宫，非要进来给他弹首曲子。
　　地方官员尚且如此，京官就更不必说了。最让他头疼的是丞相陶典，几乎是应把女儿陶舒云往宫里塞。可怕的是，皇帝几乎是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宫中的宴席都让丞相将女儿带上。还让她多进宫陪琼华。说什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是了是了！他就喜欢这样的，不然哪能满后宫全是这样的妃嫔呢？

　　“公主，慢点……”
　　李经烜往门外看去，果真看到小丫头脚步不稳地往前跑，粉色的小鞋系着银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清脆的铃声。身后跟着柔仪阁的一众侍女，领头的是琼华母亲王昭仪自宫外带进来的明娘。
　　“见过太子。”明娘行礼。
　　“皇兄~”琼华口齿不清地叫道。
　　李经烜将琼华从地上抱起，举到高处，逗得她格格笑。
　　“公主刚学会走路，在宫里到处跑。”明娘解释道，“真怕累着了。”
　　“王昭仪近几日可好？”李经烜问道。王昭仪是县令的女儿，起初位分不高，后来生了琼华，才升为昭仪。可是，身子从此坏了，三天两头地吃药，一年到头病蔫蔫的样子，总也调理不好身子。除了宫中的大事，很少迈出她的柔仪阁。
　　“谢太子关心，昭仪身子好多了。”
　　看到她的和自己有五六分相像的模样，李经烜笑道：“长照，别人说你我的眼睛像。你看，琼华的眼睛和我们是不是也有些像？”
　　白长照看向琼华圆乎乎脸上的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含着笑，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的确像。”说完，他想起了仅见过两三次的王昭仪，也是这样的眼形。想来，琼华是随了她吧。
　　琼华只在李经烜的怀里呆了一会儿，便挣扎着要下地走路。
　　李经烜把她放下。她便晃晃悠悠地绕着他走路，时不时抬头看皇兄几眼，像是在讨要夸奖。
　　见到他逗妹妹逗得开心，白长照心中烦恼，便告辞离开。
　　“千骑冈，别忘了！”李经烜对着表弟匆匆离开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