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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猎场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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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爷,您找小姐吗?”冯小甲大声问道。一下子招来路人的注意,纷纷看向他。
白长照已经在状元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每次路过杨府大门,他都用幽怨的眼神看过来。
白长照假意咳了几声,走到冯小甲面前,问:“怎么多日不见烟袅出来?”
哎!装不住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家小姐有意思。“白少爷,我家小姐被夫人看着,弹琴、作画、绣花、练厨艺,不让出门。老爷又去八咏山一带剿匪了,没人替她说话。天天哭,眼睛都肿了。”冯小甲将自己的想象艺术加工一番,绘声绘色地说出来。
实际上,自从上次小姐被夫人训,他统共只见过小姐一次。十天前,她在厨房做菜,往灶膛里塞木柴的时候,用力猛了些,把铁锅整个撬起来了,打翻了放在一旁的一大坛料酒,差点把厨房烧了。阖府赶去救火。冯小甲这才见了她一面。小姐满脸烟灰,眼睛也被熏肿了。
白长照对杨烟袅的性子也算了解,说她以泪洗面是万万不信的。不过,被禁足,她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倒应该是真的。有些后悔一直没有主动来找她,想到此处,他便走进了杨府。
到了冯小甲眼中,白少爷是抵挡不住相思之苦,迫不及待地去安慰脆弱的自家小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两个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隔了一百多个秋了。”冯小甲沉醉于自己编造的故事中。说完,他又看到了对面那人嫌弃的眼神,不服气地说:“邱大勇,你又怎么了?”
邱大勇说道:“你这么长舌,简直不配做将军府的护卫。”
冯小甲不但不生气,反而骄傲:“我是将军亲自指定的护卫,自然对将军忠心耿耿,话多怎么了?若是以后老了,还能去悦心茶楼说书。”他的眼前似乎浮现了自个儿说书的情景。身着黑色长衫,戴一顶瓜皮小帽,坐在梨花椅上,身前的乌木桌上一杯清茶,一块醒木,台下是磕着瓜子听他说故事的男女老少。
看他一脸喜滋滋的样子,邱大勇在心中想:连字都不识几个,还想着说书。却懒得再开口打破他的痴心妄想。
白长照轻车熟路地走向杨烟袅房间。路过花园时,身后窜出一人突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突袭者的手臂,右肘击其胸口。后方的人灵巧躲过,借他的力向前翻身,利落地落在前方。
刚看清眼前的人是杨烟袅,白长照便被她拖进了假山的夹缝。
“还好我躲得快。”杨烟袅嗔怪,“你下手够狠的。”
“对不住了。”白长照也有些后悔刚才出手太快了,但是的确是没想到身后的人是她。在逼仄的空间内,两人贴得有些近。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便抬脚往外走,又被拉回来。
杨烟袅皱眉说:“你最近可别被我娘看见。上次在定国公府喝醉了,被我娘一顿骂。她还骂了你,说你读了那么多书,懂那么多道理,都不知道要管着我。还带着我出去玩儿。”
原来我在杨夫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了,明明自己才是被带出去的。白长照像是吃了闷头亏。
“你来干什么?”杨烟袅问。
“四月二十五,千骑冈狩猎。”白长照说完,猛然意识到杨夫人也没说错,赧然道,“你能出去吗?”
杨烟袅自动过滤掉最后一句话,只想着狩猎——听着好好玩的样子。
假山外突然传来杨夫人寻找杨烟袅的声音。
听到声音,杨烟袅像是老鼠听见了猫叫,有点儿慌乱,说:“我得出去了,娘像发疯一样盯着我。狩猎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嘱咐道:“你偷偷溜走,别被其他人发现。”
白长照从来没觉得自己见不得人,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杨夫人。等到外面人声渐息,他方从假山夹缝走出去。本想沿着原路返回,又想到杨烟袅说的话。抬头看到了墙边的杏树。走上前去——顺着这棵树,翻过墙,便离自己的房间很近了。人间四月芳菲尽,杏树的树枝上只挂着几片粉色残瓣。一跃而起,攀上树枝,双脚再踩着树干,再一翻身便轻松跳过围墙,安全落地。
不文雅。白长照一边拍打围墙上带下来的泥尘,一边在心中自责。整理完毕,走向房间,看到爹正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流年不利。白长照的脚步顿住了,恭敬地向爹鞠躬行礼。
白修远将他带到了书房。“抬头,看我。”白修远说,“咱父子也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平平淡淡的声音判断不出任何的情感。
白长照看向书案后的父亲——本朝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文状元。皇帝极力推行的科举,只举行了一次,种种原因,再也没了第二次。不可否认,他仪表堂堂。不然,当年娘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经过十多年的官场历练,他的脸上添了几分威严。不过,十几年的操劳亦是让他的眼角眉梢有了皱纹,一脸的疲惫,不复当年马踏朱雀大街的神采。
“你自小聪颖,也懂事。所以,我平日不大管你。但是,你现在渐渐长大了,有些规矩还是得教教你。你去西市的次数太多了,像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还有生辰,不管不顾府里的客人,偷偷就溜去了定国公府,喝醉酒。这让户部的人怎么想?白家家教不严,门风败坏。” 白修远顿了一会儿,“这些话,早就想同你说了。”
“我不喜欢他们。”
“你这话说得孩子气了。有些人,你不喜欢也得见。有些事,你不喜欢也得做。”话中竟是白修远也未曾意识到的残忍。
白长照几次想开口反驳,终是将话吞回,沉默了一阵,说:“是,知道了。若没别的事,孩儿便退下了。”
方才的话有些重了,白修远开始心疼自己的孩子——毕竟才十五岁,怎么就不能孩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