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艾弗里》猫中恶霸

10、第 10 章

　　121、
　　我拿到了一张盖着非人管理局印章的车票，出于无聊，我把那张车票的每一处细节都看了个遍。它的触感有点奇怪，不像是我平常碰到那种的纸，我想应该是特殊材质。
　　猫咪剧烈的咳嗽了两下。
　　“晚上还是有点冷。”她说。
　　“嗯，也不早了。”爱丽丝回答她。
　　她的脖子上戴了个厚厚的项圈，解释说那是控制设备，以免她中途逃走或者半路伤人。
　　一旦她想搞点什么事情这个项圈里面的刀片就会弹出来割断她的脖子。她笑着说。
　　不，我觉得这个不是能笑出来的事情。
　　烟筒里冒着蓝色烟火的白色列车悄无声息地驶进站台。
　　“待会上车不要乱走，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一声。”猫咪嘱咐我，“我有事离开的话就找爱丽丝，总之在这辆车上一切都要小心。”
　　我看着车门在面前打开，骨头架子穿着检票员的衣服，动作的时候关节摩擦咔哒咔哒的响。
　　这辆列车也是由白骨做成的，内壁的墙上能够明显地看到被一起糊进水泥的骷髅，幽灵推着咯吱作响的小推车在过道里推销商品。我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那很难描述，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的直觉在起作用，列车里扑面而来的灰尘味道混着水腥气，让我想起刚下大雨时被雨滴砸起飘在空气中的灰尘。那种天气通常会成为某些人的偏爱，因为能隐藏起他们留下的痕迹，比如血迹，比如指纹。
　　“晚上好各位。”检票员骷髅说话的时候牙齿相互碰撞，咔哒咔哒的响，“要上车吗？”
　　“这就是个废话。”我听见猫咪这么说，她似乎跟这些人很熟络，像变了个人一样，去掉了公式化和虚伪的假笑，留下的是嚣张的狂妄。
　　122、
　　我上车的时候感觉那位检票员在看着我，由于它或者他并没有眼珠子，我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确实在看我，只能当作没看见。
　　气氛有点压抑，我不太喜欢。
　　列车上人并不多，大多都在闭目养神，醒着的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投来的少许目光里面并没有善意，我能推断出他们并不好惹。
　　“看够了吗？垃圾们。”猫咪并没有急着去找座位，她堵在过道口，手臂还扶着墙——因为火车开动时有些颠簸，她扶住墙壁来保持平衡，“想打架吗？”
　　车厢里依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我觉得好受多了。
　　那种说不上来的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醒着的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睡着的乘客被吵醒看了我们一眼，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睡了。
　　“你走中间。”猫咪回头低声说。
　　爱丽丝很主动的站在了我的身后，轻轻地推着我，示意我往前走。
　　我们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
　　我试图找放行李的地方，未果，只能委屈另外两位在旅途中稍稍忍受一下我的行李箱带来的不便了。
　　尾巴尖打着卷的灰色幽灵推着小推车回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车厢里十分刺耳。
　　“你要睡觉吗？”猫咪问我，她打了个哈欠，明显有点困。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感觉有些熟悉，金色的兽瞳和黑色的猫耳，我想起了那个梦。
　　那看来梦真的是预告了点什么，我跟她的未来有些交集。
　　猫咪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弄得我也有点困了。
　　可是闭上眼睛，我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不是我熟悉的环境，我没有办法好好的睡一觉。
　　123、
　　在凌晨时分，我们下了车。
　　想睡又睡不着，强行清醒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不是很好受，我觉得我可能要在白天狠狠的补上一觉。
　　“我们得快点走。”猫咪抬头看了看天，“人类要开始活动了，被看见不太好。”
　　火车已经开走，我们站在一个带有喷泉的广场上，面前连铁轨都没有。
　　是怎么做到的？
　　我疑惑，但不说。
　　那应该是我未曾接触过的运行原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曾了解过的事情，比如刚刚的火车如何运作，如何穿越空间在一个晚上把我们运送到这里，我正在接触一个全新的世界，有的是时间去了解这些事情。
　　现在不是提出疑问的时候，毕竟一个长着猫耳朵还有尾巴的兽人，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还有一个长着角的我，单拿出一个来就足够引人注目，组合在一起被人看到了那就更不妙了。
　　有透明的东西穿过我的身体，借着太阳带来的微弱亮光我勉强能看出它的轮廓，但看到的时间有点短暂，我没来得及分辨出那是什么，它就消失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找不见了。
　　“那是今晚值班的员工，也是特殊种族，不过相对来说存在的年头也不短了，有相对稳定的种族体系和形态，算是最早一批被确定种族名字的物种啦。”猫咪看起来因为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感到高兴，语气都上扬了不少，“还是我命名的呢，是叫做‘透明泡泡’。”
　　“‘透明泡泡’？”我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发现的确很贴切，它真的很像大个的泡泡，刚刚被光折射出来的彩色也很绚丽。
　　“嘛，你以后会了解的，现在快走快走，被人类看到就大事不妙了，我要被扣工资。”
　　124、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还是独自一人。
　　猫咪说先让我好好休息一天，她先把爱丽丝带回去，给我办好手续后再让我去上班。
　　她给我安排了一个不算简陋还看得过去的临时住处，房间很干净，我觉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躺在床上很久都不想睡。匆忙拿出来的行李被摆在房间的角落没有收拾，我不想收拾，那光是想想就感觉很累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动。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意识到我需要一杯牛奶。
　　我坐起来，在冰箱里找到了新鲜的袋装牛奶，又捣鼓了很久，差点把厨房毁掉之后才给自己热好。
　　我开始想念在城堡的生活。
　　不，我才出来没到一个晚上，我想我可能是太累了，睡一觉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
　　125、
　　天狗现在心情很不好。
　　主要由于猫咪带了个男人回来。
　　准确来说，还是在他不知道情况下认识的男人。
　　好像是叫金。
　　别的他就不知道了，猫眯一回来把爱丽丝丢给下属处理后就进了局长办公室插队请求见面，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猫咪作为管理局的创办人一直都很少插手事务，也很少提出要求，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防范的那一方。
　　但是天狗知道她是在干什么。
　　前几天打电话交流监察科事务的时候她就提到过自己这边的事情，自己提出帮她解决结果被拒绝了。没有理由，猫咪做事情从来不需要理由，遵守规则只是给自己少点麻烦而已。她想把黑鹭带回来于是就带回来了，也有想让金进入管理局就能让他进入管理局的权力，找局长只是为了说一声走个形式而已。
　　为了别的男人。
　　光是想想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冲出去暴揍那个人的念头。
　　126、
　　我在黄昏的时候醒来，昏昏沉沉的下床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不在家里了。
　　我看着黄色的灯光下有小孩子欢笑着拉着父母的手跑来跑去，有老人家靠着路边慢悠悠地走，这么晚了居然有人在路边摆摊，看来是刚刚开始，我很好奇，多看了一会。
　　我突然感觉到莫大的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有一点点难过和内疚，我想起我的玛丽，我没有把她一起带出来，希望金不会让她难过。
　　我现在需要适应新的生活，比如学会怎么自己喂饱自己这种以前在家里完全不需要我自己做的小事，好在我起码还知道去超市可以买到东西，我想应该会有速食食品，或者快餐店饭馆什么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当我在苦恼该如何避免语言不通的问题并且不让人发现我额头上的角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电话冲我的窗子飞过来。
　　没有撞上，离着玻璃还有一点距离就停下了，像是有空气墙在阻碍着运动一样。
　　多亏了底下的路灯足够明亮，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手机的周围有着绚丽的彩色，很显然，窗外还有一个透明泡泡。
　　这个名字虽然贴切但是总是感觉好幼稚啊，每次念到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快速的打开窗把它放进来，它把手机放到我的手上，又慢悠悠的从窗户飘出去，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消失在夜色中。
　　好想戳啊。
　　我站在窗前直到看不见它的身影之后才将目光放在手里的手机上，不知道它给我这个是干嘛。
　　下一秒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吓了我一跳。
　　“喂，在吗？”
　　猫咪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背景音时吵吵嚷嚷的喊叫声，我辨别出了几声类似于“这个文件全是错字，给我重做”的怒吼，想必是在办公。
　　“嗯。”
　　“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不太适应。”
　　猫咪笑了两声。
　　“会习惯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待会我过去接你。你需要先做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然后知道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混进人类当中，然后是……”我听见翻书的声音，“然后是根据情况给你安排入职培训。”
　　“好。”
　　“厨房里有小蛋糕哦，饿的话可以先吃点，我过去接你的时候顺便带你去吃火锅。”
　　“好。”
　　我挂掉电话，感觉周围是难以忍受的安静。
　　我有点儿想家了。
　　127、
　　猫咪还没放下电话，金就冲了上来。
　　“他怎么样？睡得好吗？饿不饿？累不累？有没有想我？”
　　“……”
　　金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一贯穿着的巫师袍换成了制服，人模狗样的。
　　“我能感觉到他有点寂寞……”
　　“他肯定是在想我。”金笃定的回答。
　　猫咪：没救了这两个人。
　　“他才刚离家出走欸，你确定要我给你们俩个整个组队？”
　　“我确定。”
　　“你就不觉得有点……逻辑上的说不过去吗？”
　　“不行，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他了，我必须马上见到他，你快去接！”
　　“首先你并没有整整一天……”
　　“我不管你快去！！”
　　128、
　　我在橱柜里找到了保存完好的新鲜蛋糕。
　　里面还有些麦片可以当作早餐，我趁机翻了翻其他的柜子，发现可能是怕我自己饿死我自己，这里面囤了不少零食面包，但是不知道为啥冰箱里没有可乐，只有牛奶。
　　我还蛮想喝可乐的。
　　只是金一直以身体会长不高为借口一直不给我喝，我只能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外用零花钱买了偷偷喝一点。
　　不过这之后我通常回家后就会感觉金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开心，我时常怀疑他偷偷在暗地里跟踪我，但是一直都没有发现破绽，遂作罢。
　　门被敲响了。
　　我猜是猫咪，推开门发现她换了身很正常的衣服，T恤和牛仔裤，尾巴伪装成腰带缠在腰上，头上戴了个鸭舌帽。
　　她一进屋就把帽子拽了下来，压成飞机耳的耳朵飞快地支起来。
　　“难受死我了。”她说，尾巴送开放下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我还以为是人类。”
　　刚刚的气息跟我第一次见到她一点都不一样，刚见到的时候她的整个人的独特气息很强烈，就像爱丽丝，她混在人群中你也能凭着感觉一眼找到她，猫咪也是，她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充满着浓稠的压抑和疲倦感，难以忽略。
　　但是刚刚那种感觉消失了，她完全可以混在人潮之中不被发现。
　　“我还以为是人类……你怎么做到的？”
　　我关上门，给她倒了杯水。
　　“就是收敛气息嘛，很简单的。以前战乱的时候妖怪们很不好过，不学会隐藏自己根本活不下来。”她小小的喝了一口，“不过你似乎不太需要，嗯……看情况吧，会有人教你的，但不是我。”
　　“我不太会教人。”她说。
　　“这样啊，”我坐在她的对面，“我还不太懂我要干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其实有点后悔了，金一直教导我小心自己不认识的人，因为你不熟悉所以无法防范——其实我蛮想吐槽熟人有的时候也无法防范，但是他一直坚持自己的理念并且对于我周围出现的他并不认识的人表示出十足的敌意。
　　我并不认识猫咪，只是凭着脑子一热答应了她，如果她在取得我的信任之后趁我不备做点什么，在别人的地盘我就算逃出去也没有办法向别人求助。
　　当然如果对方认为自己的话说的足够明白，那么我刚刚问的问题会被认为没有好好听人讲话而被视作无礼的表现，她可能会生气。
　　猫咪沉默了一会，被那双兽瞳一动不动盯着的感觉不太好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觉得我被看穿了。
　　她眨了眨眼睛，那种让我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消失了。
　　“啊，你是在担心吗？确实，没让你亲眼见识的话语言再好听也是空白的。”
　　“你会读心？”
　　“秘密~”
　　如果真的能的话，这个技能用好了会很可怕。
　　至少我觉得我在她面前没有隐私。
　　“我一般不会用这个的，出于某种我不想说的身体上的原因，有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用一下。刚刚抱歉了。”
　　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转了话题，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去吃火锅。
　　我同意了，因为我也有点饿，睡了一天虽然没有运动但没有补充能量也是不行的，更何况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异国他乡的地方特色。
　　129、
　　我在疯狂擦眼泪和吸鼻涕。
　　太辣了，我的天啊，这个红汤怎么可以这么辣。
　　我让服务员给我再倒一杯冰水。
　　这里似乎是非人生物的地盘，大家对我头上的角没有什么反应，说实话要不是在点菜的时候服务员闲聊的时候提到了几句它们，我都要忘掉这种事情了。
　　我预想的那种跟碰见老鼠蟑螂一样惊慌失措或者跟电影里看到了怪物一样歇斯底里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碰见过。
　　我放心了许多。
　　话题回到这个把我辣哭的叫做火锅的东西上面。
　　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嘴巴了，我就吃了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我仿佛在嚎啕大哭。
　　还是停不下来的那种。
　　我点餐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猫咪跟点餐的服务生在最后的时候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然后我得到了一个白的很白，红色很红的鸳鸯锅。
　　我为什么要忍不住尝试这个红汤呢？
　　还不是因为刚刚的我年少轻狂不懂事。
　　我一边哭一边想。
　　猫咪看见我的样子笑得喘不过来气。
　　她肯定是故意的，就等着看我吃下去第一口辣时的反应，当我眼泪慢慢从眼底涌出来时，我听见她仰头爆发出大笑，桌子上放的碗筷因为大力拍打都跳了起来。
　　130、
　　不过哭完了之后我觉得味道还蛮不错的。一口气吃了不少。
　　131、
　　吃完之后我红着眼睛鼻子跟在猫咪后面走进了非人管理局的大门。
　　这里跟昨天下车的地点挨着很近，从外表看上去跟人类的大型办公场所没有区别，但是当我穿过旋转透明门的时候我分明的感受到我穿过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踏进了一个从外面看进来跟我现在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的领域。
　　“那是结界，通过外面的盆栽啊路灯什么的做媒介展开。”猫咪打了个小小的嗝，“比起以前媒介感觉越来越随便了，不过能维持住就算好的。”
　　“结界是什么？”我问。
　　“是一种异常的人为磁力力场，结界内外通常是两个不同的环境，会起到屏蔽，保护之类的作用。刚刚跨过的这个，如果是人类的话，看见的就是结界外面的世界，如果是我们，看见的就是面前的这样。”
　　面前是没有什么用的大厅，奇形怪状的生命体不断的进进出出，坐着电梯上楼或者坐着电梯下来，碰上熟人会聊上那么几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忙着赶路的状态。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一旦有人看见或者靠近猫咪特定的范围内，他们通常会保持沉默。
　　像是畏惧。
　　这个猜想在等电梯的时候被印证了，本来人很多，但是当猫咪带着我走过去的时候，人们屏住呼吸，纷纷让开，去了别的电梯等候。
　　这使得这一趟电梯只有我们两个乘坐，中途也没有人敢上来。
　　一只兔子精没有看清就急忙忙的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踏了进来，发现不对劲之后几乎是哭着跑了出去。
　　这个叫猫咪的小女孩到底是有多凶啊。
　　“他们好像都很怕你。”我说。
　　“正常，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没感受到什么吗？”
　　“嗯……很难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我感觉心脏被压迫着，也感觉到很累。”
　　“我维持现在这样让人没什么感觉的状态一天最多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给人带来的感觉基本像你说的那样，心脏被压迫着，也会感觉到很累，我的情绪也很不稳定，随随便便的一句早上好也可能会被我盯好久，而且我的单体作战能力也很高。所以谁愿意接近我呢？”
　　我想了想还真的是，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喜怒不定难以相处，天天散发着负能量而且被惹毛了还能一巴掌扇死你，估计没人愿意跟她相处。